十月的风裹挟着桂花的甜香，明城一中的塑胶跑道被朝阳烘得发烫。运动会的彩旗在看台顶猎猎作响，像无数双挥动的手，将校园最热闹的时刻推至眼前。苏晚站在女子800米起跑线后，攥紧衣角的手沁出薄汗，校服裤管被晨风吹得轻晃，她望着前方蜿蜒的跑道，喉间发紧——这是她第一次挑战中长跑，紧张像潮水漫过心堤。
“别怕！我掐着秒表在终点等你！”林晓琪挤到跑道边，马尾辫随着蹦跳甩成弧线，“哎你看！那边——”她忽然压低声音，用肩膀撞撞苏晚，眼睛笑成月牙。
苏晚顺着她指尖的方向望去，高三男子100米起跑区的人群里，陆时衍的身影格外醒目。他穿着黑色运动服，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衬得眉眼愈发清隽。周围同学说着笑着，他却像被施了定身咒，目光越过层层人影，直直落在苏晚身上。那目光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炽热，像聚光灯穿透喧闹，让苏晚瞬间成了跑道上唯一的主角。
四目相对的刹那，苏晚听见自己紊乱的心跳声里，混进了陆时衍无声的鼓励。紧张如退潮的海水，缓缓漫回心岸，她甚至能看清陆时衍微微扬起的嘴角——那是独属于她的、无声的加油信号。
“各就位—— 预备——” 发令员的声音刺破空气，苏晚深吸一口气，俯身弓成蓄势的箭。“砰！” 枪响如炸雷，她跟着人群冲出去，风声灌进耳道，眼前只剩跑道和远方的终点线。
第一圈的苏晚还能勉强跟上大部队，可到第二圈，体力像漏勺里的水，一点点流失。她望着前面选手逐渐拉大的距离，望着跑道边模糊的加油牌，脚步越来越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放弃的念头刚冒头，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炸响：“苏晚！加油！”
是陆时衍！苏晚猛地抬眼，看见他刚跑完100米，顾不上擦汗，就挤到跑道边，校服后背洇着汗渍，却直直盯着她。他的声音带着破风的力度，混着塑胶跑道的热气，钻进苏晚耳朵：“别停下！你可以的！”
阳光把陆时衍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跑道边，像一道永不熄灭的光。苏晚望着那道影子，想起画室里他指导调色的专注，想起图书馆偶遇时他别过脸的耳红，浑身忽然涌起力量——她不能让那道目光失望。
苏晚重新抬起沉重的腿，喉咙里泛着铁锈味，却死死咬住牙。看台上的加油声浪里，陆时衍的声音成了最清晰的锚点，一次次把她从放弃的边缘拽回。当终于冲过终点线时，苏晚眼前发黑，踉跄着要摔倒，林晓琪眼疾手快扶住她，却被一个更快的身影抢先——陆时衍三步并作两步，稳稳接住她下坠的身子，掌心的温度透过运动服传来，烫得苏晚耳尖发红。
“慢点喝。” 陆时衍拧开水瓶，递到苏晚唇边，矿泉水的凉意激得她打了个颤。指尖相触的瞬间，苏晚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却听见他低笑：“手抖成这样，是还没缓过来？” 这话里的调侃让苏晚耳热，却也奇妙地缓解了赛后的虚脱。
不远处，江哲撞撞陆时衍肩膀，挤眉弄眼：“可以啊你，刚跑完百米就来当护花使者，物理竞赛队要知道你为了看小美女连拉伸都省了，得集体抗议。” 陆时衍瞥他一眼，把空水瓶扔进垃圾桶，声音轻得像叹息：“她跑在最后一圈时，我好像看见她眼里的光要灭了…… 总得有人当那束光。”
江哲听得一愣，望着苏晚被林晓琪搀着远去的背影，突然懂了陆时衍眼里的执拗—— 那是少年人用热血浇灌的、最纯粹的心动。
午后的跳高比赛，苏晚坐在看台上给陆时衍加油。他站在横杆前，仰头望杆的模样像在丈量天空。试跳时，陆时衍的背越弓越紧，像拉满的弓弦，起跳的瞬间却轻盈得像飞鸟。横杆震颤着落下，他成功过杆的刹那，看台上掌声雷动，苏晚的欢呼声混在其中，清脆得像春日的铃。
陆时衍落地后，远远朝苏晚的方向挥了挥手，阳光下的侧脸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苏晚望着他被汗水打湿的刘海，望着他走向休息区时和队友击掌的模样，突然明白林晓琪说的“目光会追着喜欢的人跑”—— 她的视线，何尝不是一直追着陆时衍的背影？
接力赛的锣鼓敲响时，夕阳给跑道镀上金边。陆时衍是高三队的最后一棒，前三棒的胶着让看台上的尖叫几乎掀翻屋顶。苏晚攥着加油牌，指甲掐进掌心，看着陆时衍接棒时落后的距离，心脏狂跳。
发令枪响，陆时衍像脱缰的野马窜出去，黑色运动服被风鼓成帆。他的步频快得惊人，每一步都带着破风的气势，超过一个、两个…… 看台上的加油声浪里，苏晚的尖叫渐渐嘶哑，却固执地望着那个黑色身影。当陆时衍第一个冲过终点线时，苏晚跟着人群跳起来，眼泪混着汗水砸在衣襟上—— 为他的热血，为青春里最沸腾的模样。
陆时衍接过队友递的水，仰头灌了半瓶，却在抬眼时撞见苏晚泛红的眼眶。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朝苏晚走去，江哲在身后喊：“哎你去哪！庆功宴——” 声音被风扯碎在夕阳里。
“哭什么？” 陆时衍站在苏晚面前，影子把她罩在里面，“是我跑得不够快？”
苏晚慌忙摇头，手背擦过眼角：“才没有…… 你跑得超帅！” 这话脱口而出，惹得陆时衍低笑，喉结随着笑声滚动：“那以后跑接力，都让你看。”
暮色渐浓，运动会的灯火次第亮起。苏晚和陆时衍并肩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晚风卷着桂花香，把少年人的笑声揉成糖。他们没说喜欢，没说心动，可目光交汇时的滚烫，接力赛上追逐的身影，跑道边未曾停歇的加油声，都成了青春最盛大的注脚—— 有些喜欢，不必说出口，目光会替他们告白，汗水会替他们铭记，而这场秋天的运动会，会永远藏着两颗心靠近时，最热烈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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