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约定
寒假伊始，南方的湿冷裹挟着年味，慢悠悠浸透苏晚家的老小区。苏晚窝在朝南的画室，颜料在调色盘凝固成斑斓的冰，她却浑然不觉，握着炭笔的手在画纸上摩挲，把对陆时衍的惦念，藏进素描本里深浅不一的阴影。
手机屏幕亮起时，炭笔刚好在纸上戳出个小坑。是陆时衍的短信：“物理竞赛资料整理好了，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发给你。” 苏晚盯着屏幕笑，指尖在键盘跳了又跳，最终只回了句“谢谢学长”，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仿佛把满心的雀跃都困进这四个字里。
从那之后，苏晚的寒假多了桩盼头。遇到物理题卡壳时，给陆时衍发消息成了习惯。有时是清晨，阳光刚爬上窗台，她抱着画稿，对着牛顿运动定律发呆，消息发出去没几分钟，手机就震动起来——陆时衍的电话打来了。他的声音裹着晨间的清冽，像冬日屋檐滴落的冰棱，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把晦涩的公式拆解成春日融雪，一点点漫进苏晚心里。
“这里应该用动量守恒，你看……” 陆时衍在电话那头画图，苏晚把手机贴在耳边，铅笔在草稿纸上跟着他的思路游走，偶尔应一声，听他那边传来翻书的沙沙声，或是窗外寒风的呼啸，恍惚间，竟觉得两人离得很近，近到能听见彼此呼吸里的期待。
这样的日子过了小半，苏晚愈发觉得，寒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被陆时衍的存在晕染成了温柔的色调。直到某天傍晚，手机“叮”地一声，打破了画室的静谧——
“明天有空吗？我知道一家书店，里面有很多美术和物理方面的书，想带你去看看。”
苏晚盯着这条短信，炭笔“啪嗒”掉在画纸上，洇出个墨点。心跳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她慌忙回复“有空，明天什么时候”，发送后才发现，指尖早已沁出细汗。
那晚，苏晚失眠了。她趴在床上，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把衣柜里的衣服翻了个遍。浅粉色外套被选中时，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耳尖发烫——这是她能想到最温柔的样子，像春日枝头未绽的花苞，藏着满心的期待。
第二日清晨，七点的闹钟还没响，苏晚就醒了。她对着镜子细细打理头发，给围巾系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深吸一口气，出门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小区门口，陆时衍已经到了。他裹着黑色羽绒服，身姿挺拔得像棵松，清晨的雾气在他肩头凝成细小的水珠，却衬得他愈发清爽。看见苏晚，他眼睛亮了亮，嘴角扬起的弧度，让苏晚想起画室窗台上，那盆在寒冬里倔强抽芽的绿植。
“走吧。” 陆时衍笑着说，声音里带着晨起的微哑。苏晚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脚步轻盈得像踩在云端。
公交站台上，两人并排等车。苏晚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晨间的冷空气，无端让人心安。车来的瞬间，陆时衍自然地伸手挡在苏晚头顶，防止她撞到门框。这细微的动作，让苏晚耳尖又烫起来，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却没看见陆时衍望着她时，眼里藏都藏不住的温柔。
书店在老城区的街角，木质招牌被岁月打磨得发亮。推开门，暖黄的灯光倾泻而出，混着旧书特有的墨香，像把时光都泡软了。陆时衍熟门熟路地领着苏晚往深处走，指尖偶尔擦过书架，带起细碎的灰尘。
“你看，这本《物理美学》，讲的是科学里的艺术规律。” 陆时衍抽出本书，递给苏晚。书页泛黄，边角微卷，却被保养得极好。苏晚接过，指尖触到他残留的温度，匆匆翻开，却在看到书页里夹着的银杏叶书签时，愣住了——那片叶子，和她画过无数次的、校园里的银杏叶，像极了。
陆时衍似乎没注意到她的怔愣，又指着另一排书架：“还有这些美术理论书，对你的创作应该有帮助。” 苏晚“嗯”了一声，目光却始终黏在那片书签上。她突然想起，深秋时，陆时衍抱着书从银杏道走过的样子，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肩头投下斑驳的影，而她躲在树后，把这一幕画进了速写本。
书店的时光过得很慢，慢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慢到尘埃在光束里跳舞都清晰可见。苏晚捧着书坐在靠窗的位置，陆时衍在一旁整理物理竞赛资料，偶尔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又各自别开，却在嘴角留下藏不住的笑。
晌午时分，陆时衍合上书，说：“附近有家面馆，听说味道不错，一起去？” 苏晚点头，跟着他穿过狭窄的弄堂。老房子的墙皮簌簌往下掉，青石板路上结着薄冰，陆时衍走在外侧，时不时伸手扶她一把，像生怕她摔碎在这冬日的阳光里。
面馆很小，老板娘系着碎花围裙，看见陆时衍眼睛一亮：“小陆又带同学来啦！” 苏晚耳尖发烫，听见陆时衍笑着回应：“是朋友。” 可那声“朋友”，在苏晚听来，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要珍贵——原来在他心里，自己早已是特别的存在。
面条端上来时，热腾腾的雾气模糊了视线。苏晚吸溜着面，听陆时衍讲物理竞赛里的趣事，讲实验室里的乌龙，讲江哲和林晓琪的拌嘴。那些平常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像加了蜜的糖，甜得苏晚心里发慌。
吃完面，两人沿着护城河散步。冰面下的水流隐隐约约，倒映着岸边的垂柳和天上的云。苏晚突然说：“学长，你知道吗？我画过很多关于你的场景，银杏道、实验室、还有…… 跨年晚会。” 陆时衍望着她，目光里的柔软能化开春冰：“我也…… 保存过你的画，在手机相册里，偷偷存的。”
风拂过，吹落枝头残雪，掉进护城河里，激起细小的涟漪。苏晚望着那些涟漪，突然明白，有些感情不需要表白，就像这河水，静静流淌，却早已把彼此的影子，刻进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暮色渐浓时，陆时衍送苏晚回家。小区门口，路灯昏黄，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寒假结束前，还能一起出来吗？” 苏晚小声问，像在问他，又像在问自己。陆时衍笑着点头：“当然，只要你想。”
那天晚上，苏晚在画室画了幅画——护城河、青石板路、面馆的热气，还有两个人长长的影子。画的角落，她用极淡的笔触，写下“寒假的约定”，把这份未说出口的情愫，永远封存在了冬日的温柔里。
此后的寒假，他们又去过旧书店，在堆满书的阁楼里找绝版的艺术画册；一起在雪地里堆过奇形怪状的雪人，江哲和林晓琪得知后，嚷嚷着要加入，四个身影在雪地里闹成一团；还一起去听了场小众的科学讲座，苏晚在笔记本上画下陆时衍认真听讲的侧脸，陆时衍则在旁边标注物理公式，墨香与颜料交融，成了青春最珍贵的注脚。
直到开学前一天，苏晚整理书包时，发现物理竞赛资料里夹着张便签，是陆时衍的字迹：“寒假很短，却因为有你，成了我最珍贵的时光。期待与你在新学期，继续探索科学与艺术的边界。” 苏晚笑着把便签放进抽屉，和那幅《寒假的约定》放在一起，知道有些感情，会像陈酿的酒，在岁月里愈发香醇，无需表白，只需并肩前行，就已足够美好。
开学前一周，苏晚抱着画框站在画室中央，颜料在袖口结了层薄痂。画里的护城河还泛着冬日的冷光，陆时衍的侧脸被她藏在光影里，像个永恒的秘密。手机震动，是陆时衍发来的消息：“寒假最后一天，要不要去看新展开幕？” 苏晚盯着屏幕笑，回复“好”的瞬间，仿佛看见春日的花，正沿着时光的轨迹，缓缓朝她开过来。
新展在市美术馆，主题是“科学与艺术的共生”。陆时衍站在展馆外的梧桐树下等她，春风吹得他黑色风衣猎猎作响，看见苏晚，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两人并肩走进展厅，苏晚的画与陆时衍参与设计的物理装置相邻，颜料的晕染与金属的冷光碰撞，在墙面投下奇异的影。
“你看，这幅画里的流体轨迹，和我的装置原理完全契合。” 陆时衍指着苏晚的《流动的公式》，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苏晚望着画，想起寒假里他耐心讲解的日夜，突然说：“因为画里的每一笔，都藏着你说过的物理规律。” 陆时衍望着她，没再说话，可眼里的光，比展厅的聚光灯还要亮。
展厅深处，有个互动装置——观众输入物理公式，屏幕会生成对应的艺术图案。陆时衍输入了流体力学方程，屏幕上立刻绽放出一朵靛蓝的花，花瓣沿着公式的轨迹舒展，像把科学的真理，绣成了艺术的诗。苏晚盯着那朵花，眼泪突然涌上来：“这是…… 我画过无数次的模样。” 陆时衍递来纸巾，指尖擦过她手背，轻声说：“因为科学和艺术，本就是你我眼里，最美好的共生。”
那天傍晚，他们坐在美术馆顶楼的咖啡馆，夕阳把玻璃幕墙染成蜜糖色。陆时衍从包里掏出本旧书，是寒假里他们在旧书店找到的《物理美学》，书页里夹着的银杏叶书签还在。“送给你。” 他说，“希望你能继续把科学画进艺术里，我也…… 想继续当你画里的‘灵感’。” 苏晚接过书，摸到扉页上他用铅笔写的字：“致苏晚—— 科学与艺术的桥梁，由你我共筑。”
寒假结束的钟声，在暮色里轻轻敲响。苏晚抱着书，和陆时衍走在回家的路上，春风拂过，吹起她的发丝，也吹开了心底那朵藏了整个寒假的花。她知道，有些约定不需要说出口，就像这幅未完成的青春画卷，只要他们并肩走下去，科学与艺术会交融，她和他，也会在时光里，把彼此的名字，写成最动人的注脚……
过了许久，他们才依依不舍的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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