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周五早上，于新看到镜子里颇为憔悴的自己，有些破防。
昨天才洗的头发不听话地翘着，眼睛底下的乌青也出卖了她，尤其下巴上还有颗痘正耀武扬威地宣告它的存在。
一贯冷静的她也忍不住哀嚎一声。
躺在床上的谢迟迟被这动静吸引了，打着哈欠问道：“于新你干嘛呢。”
于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悠悠地开了口：
“迟迟。”
“我需要你的帮助。”
谢迟迟被她这郑重的语气吓到了，直接坐了起来，怀疑地说：“我能帮你什么？”
她看上去下了很大的决心，坚定地说：“帮我化个妆吧。”
这话是于新说出来的？谢迟迟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还是在梦里。
这三年来，谢迟迟不知道求了她多少次让她当一下模特，化妆练练手，都以被拒绝而告终。今天不知道是搭错哪根弦了。
但这足以引起她的兴趣，立刻应声：“没问题，不带反悔的。”然后迅速下床准备化妆品。
“她俩上哪儿去了，这么早就不见人了。”谢迟迟仔细描画着于新的眉毛，然后随口一问。
“说是去做兼职。”于新努力地让自己保持稳定，眉毛像被羽毛拂过一般，酥酥痒痒的，很神奇的感受。
谢迟迟小声嘀咕道：“什么兼职需要这么早去啊。”于新下意识摇摇头，却被她稳住，“哎，别动别动，就快好了。”
“你是从哪里认识的摄影师啊？之前都没听你说过。”谢迟迟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于新正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是看上去顺眼了一些，她满意地笑笑：“是之前就认识的人，她最近转行了，去支持一下。”
很好，她已经接受了这种身份的转变。
“那你先去试试水，好看的话记得推荐给我！”谢迟迟确定这其中一定有猫腻，但只是随口一应。
仔细想来，于新突然开窍一定没有想象中简单，不然前几天才说害怕镜头，今天就克服了，还主动提出要化妆，这摄影师肯定对她来说不一般。
不过，问肯定是问不出来的，还需她谢大心理专家慢慢观察一番。随即，她嘿嘿一笑，看得于新瘆得慌。
“好了好了，貌～美～如～花～的小新新赶紧去拍美美的照片吧，我再睡个回笼觉。”经过一番认真“工作”，谢迟迟的哈欠又忍不住往外冒了。
“貌美如花”这四个字被她说得太刻意，于新不由得翻了她个大白眼，背上包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捎带关上了门。
可是从出门的那一刻起，于新就感觉心被悬在半空，升也不是，落也不是，紧张的情绪从身体的各个角落渗透、蔓延。
不过，她最擅长的就是假装平静。
盛夏的清晨并没有太过浓烈的热意，偶尔会有一阵凉风拂过，阳光也不比下午那么富有攻击性，反而觉得舒适。
于新轻车熟路地穿过那条商业街，抵达工作室门口，拿起手机看了看，才7：50，工作室甚至还紧闭着大门，没有要迎她进去的意思。
她在一旁寻了个树荫，默默等待。悠悠地望了一眼，只一眼，她就看到了那个像是才从她梦里走出来的人。
发型仍旧是利落的及肩短发，微卷的弧度看得出来精心打理过。一件灰蓝的短袖衬衣，加上利落的黑色阔腿休闲裤，搭着一双白色板鞋，左肩随意地挎着书包大小的相机包。
她刚从前面的那辆红色奥迪的副驾驶上下来，然后朝于新的方向缓步走了过来。
于新正想着如何自然地和她打招呼，左手不自觉地攥紧了短袖下摆，却听见她的声音离得越来越近。
“哈喽，你就是【余数】吗？怎么来这么早？”她的声音很淡，柔而轻，从来就那么平易近人。
但被人面对面叫微信名不得不说是件很羞耻的事，于新第一次深有体会。她脸上似乎浮起了一片绯红，装作随意地转头，回答：“我是，你也很早。”
一抬头就对上了晏辞的眼神，却发现她在认真地端详着自己的脸，郑重得像在观赏什么艺术品。
可她实在是不太适应被这样盯着，略微偏了偏头，躲过了那道灼热的目光。
晏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只是没想到你自己化了妆，本来我还带朋友过来帮忙化一下的。”
“我是晏辞。怎么称呼你？余数不会就是你的名字吧？”不想让氛围如此尴尬，晏辞试图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我叫...于新。于是的于，新旧的新。”
其实于新设想过用一个假名字，但晏辞既然连她的脸都不记得，名字想必也不会有多深刻的印象，于是坦然相告。
“那我就叫你小于怎么样？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两个字的名字总是容易叫得很肉麻。”晏辞却没多想，一本正经地说。
“好。”她点头，在听到晏辞叫她“小于”的时候有些高兴，像一条被捧在手里的小鱼。
“我建议叫她小晏老师。”朱钰停好车走过来，站在后面当了好一会儿的人形立牌，终于有机会说句话了，说完后玩味一笑。然后被晏辞咬着牙偷偷踩了一脚。
于新这才发现，原来她就是工作室样片里的那个美女模特。
今天的她内搭是件短款白t，外面套了件粉色的防晒衣，然后下半身穿了条五分的浅蓝色牛仔裤，主打一个舒适养眼。五官似乎美得没有任何分别，只是多戴了副黑色的框架眼镜，别具一种风情。
“你好，我叫朱钰。今天是她的助理。”朱钰乖巧一笑，主动介绍了自己。这一笑又和照片的清冷完全割裂开来，不知道多讨人喜欢。
从高冷女神跌落凡尘，化身亲切的邻家姐姐。于新心想，要是谢迟迟在这儿，一定会土拨鼠叫吧。
晏辞实在看不下去这人装乖，拉着朱钰的袖子就往工作室里走，还不忘转头告诉于新：“小于，进来吧，我们先换一下服装，然后再稍微改一下妆。”
开门、开灯、开空调，动作一气呵成，然后直奔服装室。昨天晏辞就已经把那件旗袍找出来清洗、烘干并消毒了，此刻正好好地挂在服装室里最显眼的地方。
于新一进来就看到了它，晏辞却仍然先行一步，取下来珍重地交到了她手上，叮嘱：“试一下大小合不合适，你和朱老师的体型看上去差不多，我就准备的这个码，不合适我再给你换一条。”
拿到手上时，发现料子比想象中柔软，于新轻轻点头，转身走进了换衣间。大小确实很合适，既不紧绷，也不会显得太宽松。
效果应该还不错，从晏辞突然眼前一亮的表情不难看出。于新忍不住扬了扬唇角。然后跟着朱钰到化妆室，在她的示意下坐在了最中间的位置上。
“你是自己化的妆吗？”仔细端详一番之后，朱钰觉得底妆还不错，出声问道。
于新摇头：“室友帮忙化的。”
朱钰：“化得挺好的，很适合你，我再补点高光和阴影就够了。”
于新很识趣地没有问昨天那个化妆师为什么没有来，只是默默关注着她在自己脸上进行的“点缀”。虽然只加了几笔简单的高光和阴影，却加深了她的五官和面部的折叠度，看上去更立体，精致了不少。
她的动作很轻，却也很利落，几分钟就完成了。
背后突然响起了晏辞的声音：“不愧是朱老师。”
她的脚步很轻，于新甚至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晏辞上前拍了拍朱钰的肩：“搞定了我们就走吧，搭朱老师的车，趁太阳还不大，早去早回。”
原来那辆红色奥迪是朱钰的车，她一下就想通了，刚刚晏辞从上面下来其实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但要是朱老师，顿时就融洽了不少。
出门前，晏辞只是关了灯，然后锁上了门，嘴里还念念有词：“空调就不关了，待会儿咔嚓她们就来了。”
朱钰本来走在前面，听见她这话忍不住掉头吐槽：“你对员工倒是挺好，能不能管管我的死活，就知道拿我当驴使。”
晏辞顿时就笑得很谄媚，快步上前，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朱钰这才作罢，先行去把车开过来。
可朱钰一离开，她脸上的笑意就瞬间消失，陷入一种古怪的平静。
于新在一旁乖巧地等待，看得分明，这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从前的那个小晏老师。
直到车停在她们面前，晏辞的表情才恢复一点波动，微笑着说：“走吧，小于。”她拉开了后排的车门，先一步坐了进去，于新紧随其后，然后轻轻地把门带上。
“……”朱钰很无语，这人真拿她当司机使唤了，但在外人面前也不好发作，只好默默发车。
或许是晕车的缘故，晏辞和于新小声沟通了两句，然后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她身旁，吸引着她的注意，于新只好假装看了看窗外的景物，实则用余光观察晏辞的侧脸。和从前相比清减了几分，但似乎更有气质了，不笑的时候却看上去更加生人勿近。
说不清哪个样子更好看，但历经岁月的沉淀，她的变化令她的好奇心只增不减。
不敢多看，于新只好学着她的样子也跟着闭目养神。只是苦了朱钰，镜子里看到闭眼休息的两人，只能暗自咬牙切齿。
工作室离玉屏公园只有十分钟车程，她把车停到了公园旁的露天停车场，于新率先下车等待，晏辞除了那个背包，又从后备箱里拿了一个大口袋出来。
她们走到公园门口时，已经差不多快9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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