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医生今天请假了。”
值班护士刚说完,再抬头只瞥见那抹粉白色的背影,如风一般消失在护士站。
“温医生今天没有来看她母亲。”
“没有见到过。”
夜色沉重地将黎城覆盖住,宋潮汐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她已经找了温屿两个小时了。
医院、疗养院、常去的书店、咖啡厅,她的心情从一开始的愤怒不解,到如今的惶恐不安。
宋潮汐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她毫不在意地坐在马路牙子上。
一时情急,衣服都没来及换。
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发丝凌乱,嘴角破皮。
她身上还带着和犯罪打斗来的伤痕,漂亮的裙子上血迹斑斑。
战场上所向披靡,爱情里溃不成军。
宋潮汐想温屿真狠心啊,难道她连自己偷偷看她一眼的权利都不愿意给了吗?
她甚至开始怪自己没用,怎么情绪总是为温屿牵动。
五年前温屿讲出那样伤人的话,再见面她还是像一只小狗一样凑了上去,甚至还顶着她妹妹的姓名。
“小姑娘,你没事吧?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宋潮汐摇摇头,没有说话。
连陌生人都会关心她,可温屿却不接电话。
她再也不要理温屿了!再也不原谅她了!她愤恨地想。
“你真的懂唯一的定义······”
手机铃声响起,她眼里重新焕发出的神采在看清联系人姓名顷刻消散,她抿着嘴接通电话。
“什么事?”
“头儿,您快来警局,温医生和人打了一架,现在被扣在警局了。”
电话那头传来陶柳焦急的声音。
宋潮汐猛地站起身,将站在一旁犹豫着要不要报警的女生吓了一跳。
夜色下,少女奔跑的步伐急切,裙摆随风拖出一道月光的影子。
月光莹莹洒落,警局墙壁上开了一扇小窗,温屿正盯着那轮明月。
宋潮汐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温屿。
她头发散乱,脸上也有着淤痕。
总是温柔的她此刻神情郁郁,坐在地上,头轻靠在拘留所的栏杆上。
“姐姐?”
温屿迟疑地看过去,看到宋潮汐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宋潮汐对着跟在身后的陶柳开口:“小桃子,开门。”
温屿没动,她静静地看着门被打开。
她的情节并不严重,只需要交保释金就能离开了。
但当那个女警让她打电话联系人的时候,她沉默了。
她的父母不在乎她,甚至恨她。
她的妹妹被她弄丢了。
她第一反应是联系宋潮汐,可在看到那条信息之后,她怕是再也不愿意见她了吧。
温屿可以打给林桥,甚至是陶柳,但她没有。
她想要把自己关起来,好好理清自己的思绪。
温屿没想到她会在这见到宋潮汐,她好看的眼睛里盛满了委屈和怒气。
见两人都不说话,陶柳开口道:“温医生,头儿帮您交过保释金了,可以走了。”
温屿点点头。
手腕被握住,她被宋潮汐一把扯了出来。
她并未收回手,顺着宋潮汐的力道跟着她出了警局。
宋潮汐只埋着头往前走,耳边只有风刮过的声音。
直到她再也受不了这冷漠,猛地停下脚步,甩开了温屿的手,蹲在地上,紧紧埋着头。
温屿看着她耸动的肩膀,叹了口气,走过去轻抚她的背。
温屿的安慰让宋潮汐的情绪更加激动,她哭着喊了出来:“温屿,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当年为了能留在你身边,我连你把我当成你妹妹都不计较了,你依旧要赶我走。”
“现在呢?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说要带我回家的!”
宋潮汐抬眼看她,眼睛红得像晶莹的红宝石,泛着泪光。
“为什么要打架?”她气温屿不保护好自己。
“为什么不接电话?”她气温屿不理她。
“为什么又不要我了?”她害怕温屿不要她。
温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
“所以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了,是吗?”宋潮汐笑了,转瞬即逝。
“你知道的,我一向听话。”
她闭了闭眼睛,声音很轻。
“那么如你所愿,温医生,再也不见。”
她站起身,越过温屿,背影决绝又冷漠。
温屿看着她的背影,张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小跑着,拉住宋潮汐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温屿依旧没开口,她面色纠结,似乎在做某种重大的决定。
宋潮汐低头,看着她,轻声问道:“所以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样就算示好吗?”
“姐姐,你就不能哄哄我吗?”她哽咽着,委屈极了。
没办法,宋潮汐永远会向温屿投降。
她叹了口气,反手去握温屿的手,却被温屿一把拉近,温屿抬起头。
下一秒,唇上传来湿润的触感。
她心脏骤停。
温屿退了半步,宋潮汐还想追过去,却被她一只手指抵住唇,摇了摇头。
她从宋潮汐口袋里拿出手机。
“密码是你生日。”宋潮汐比温屿高些,她将她圈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
温屿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宋潮汐给她发的各种信息。
看到那句“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宋潮汐摸了摸鼻子,卖乖道:“最爱姐姐了。”
得了便宜的小狗原谅全世界。
温屿勾了勾唇角,在手机屏幕上一字一句地打道。
“哄你。”
“亲吻可以算示好吗?”
“不要听话。”
“带你回家。”
“我失声了,没有不理你。”
“没有不要你。”
“电话被摔坏了。”
“我打的是不守医德的心理医生。”
宋潮汐看着她,唇上还残余着温屿的温度。
她脸上的酒窝越来越明显,在看到“失声”时陡然消失,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发生什么事了?”
该如何说起呢。
温屿独自一人想了很多,对自己30多年的人生。
她为自己的人生下了判词,一个错误。
温屿是商业联姻的产物。
她只是父母虚假婚姻中用于应付双方家庭的工具。
她周旋于两个家庭之间,出生之后,甚至没能得到一个属于自己父母的拥抱。
可笑的是,温屿四岁的时候,这段婚姻碰撞出了火花。
父母有了爱情的结晶,她的妹妹温溪。
温溪得到了全部的爱,甚至是原本疼爱温屿的外公外婆。
温屿淡然接受了,她爱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
她的眼睛那样漂亮,明晃晃地盛着对温屿的爱意。
即使自己被排斥在完美的家庭之外,温屿也爱温溪。
可惜火花转瞬即逝,爱情陡然冷却。
温屿七岁时,父母的婚姻彻底破裂。
财产分割都进行得很顺利,除了温溪的归属。
温屿的父亲在商界很有名望,最终得到了温溪的抚养权。
温屿的记忆停留在那一天,天气很好的一天。
向来冷淡的母亲,对她露出只有温溪才能得到的笑容。
她说想带温屿和温溪一起去游乐场,让温屿将妹妹带出来。
温屿的归属是无人在意的。
父母家,外公外婆家,她去时无人在意,离开时也一样。
温屿轻而易举地将妹妹带了出来。
后来的记忆,她记不太清了。
温屿只记得嘈杂的吵闹声,被强行分开的手,妹妹恐惧的眼神和哭喊。
温溪是母亲的一切,她强硬地要带走她,甚至不惜利用七岁的大女儿。
可是她找的那个人并没有将温溪带到机场,温溪被拐卖了。
母亲崩溃了,一切罪责被归到了温屿身上。
十七岁之前,温屿是学校最疯的不良少女。
但她会在假期去各个山区支教,她永远怀着找到妹妹的希望。
直到温屿在电视里偶然看见宋潮汐,她的眼睛像极了温溪。
17岁的温屿疯狂又勇敢,虽然她奔赴千里并未得到一个好结局,但宋潮汐像是她人生中得到的第一颗糖果。
17岁的温屿还是个小姑娘,却把十岁的宋潮汐养大成人。
她的叛逆和疯狂一夕之间被抹去。
她会给宋潮汐做饭,梳好看的头发。
在宋潮汐初潮时,安慰她,教会她性知识。
在宋潮汐做噩梦时,哄她,陪她一起睡觉。
她将自己的没有的得到的爱尽数补给了宋潮汐。
温屿因为宋潮汐学会了温柔,从此,温柔成为她的底色。
她第一次看心理医生是在她发现自己对宋潮汐产生喜欢这种情绪的时候。
那年她24岁,当时温屿母亲的躁郁症愈发严重,她被压得喘不过气。
温屿青春期时就明确了自己的性向,可是她没想到自己会对自己养大的小孩产生这种感情。
可谁能不爱宋潮汐呢?
她的爱干净又纯粹,直白又热烈。
她看着你,你就知道,你是她的唯一。
在巨大的压力下,她在一次手术中出了失误,林桥看出了她的情绪,建议她去看心理医生。
医者难自医,温屿去了。
她戒备心很强,并未完全和盘托出。
直到宋潮汐亲了她。
她以为温屿喝醉了。
实际上温屿醒着,她想原来她们两情相悦。
如果不是她的母亲从疗养院逃了出来,正撞见这一幕,她们应该不会错过这五年。
“你当初害了你妹妹,你现在又要害别人!”
“你怎么这么恶心!”
温屿想说,她的爱不恶心,她有资格获得爱。
可那双眼睛刺激了母亲,她彻底失了理智,温屿被砸得头破血流,宋潮汐几乎被掐死。
住院的时候,宋铃找上了门。
电话里,女人冷冰冰地宣告宋潮汐是她的家人,要将她带回家。
所以当心理医生来看她,她第一次产生了将一切都宣泄出来的感觉。
温屿以一种残忍的方式将宋潮汐与自己的联系彻底斩断。
“我养你,只是因为你的眼睛很像我妹妹。”
等她发觉自己情绪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她不相信那是自己说出的话,明明她不是这么想的。
她想说姐姐也爱你,你愿不愿意一直陪着我。
温屿两年前没再看过心理医生,她内心的种子开始复苏。
温屿无时无刻不想拨通宋潮汐的电话,甚至在那次挟持事件前几天。
若不是林桥的打断,她已经打出去了。
温屿很聪明,一切的异常都随着一个人的出现。
林桥。
所以当林桥再次建议她去看心理医生时,她去了。
熟悉的熏香,刻意的诱导,信息发出去时,温屿彻底确定自己被催眠了。
诱导性的语言,一次次的心理暗示,目的是为了让温屿远离宋潮汐。
你的感情是错误的,只有离开她,她才能过得好。
温屿看着手机的信息,从医生的心理暗示中挣脱了出来,愤怒地给了他一拳。
两个人打了起来,手机被摔在地上砸烂了。
温屿惶恐,害怕,她再一次失去宋潮汐了。
压力之下,她失声了。
“别担心,只是短暂失声,会好的。”打完这行,温屿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宋潮汐的头发。
她感受到手心的柔软,笑得温柔。
所以说,谁能不爱宋潮汐呢?温屿想。
宋潮汐眼里还是担忧,拉着她说:“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自己就是医生的温屿并未阻拦,顺从地跟着她。
突然,她们看到陶柳一脸惊慌地跑了出来,四处张望。
“小桃子。”宋潮汐挥了挥手。
“头儿!有个嫌疑人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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