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做我哥的遗书。
父母给我和我哥取名“尚书清白临南海”,我叫谢尚清。我哥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在万物风尘时给我庇护,我的青春从十二岁到十六岁都刻着谢尚书的名字。
高一下学期的教学楼里,我第一次月考考砸。
那时天空还是黄昏,我一个人坐在天台上发呆,他会找我,会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安慰我,夕阳的余晖洒在我们身上,暖得醉人;放学期间,我们在人潮涌动的夜市牵着手,他拉住我给我的手哈气,为我买下街边的每一份小吃,烟火气息将我们包围,那些藏在笑容里的爱意,是我年少时最珍贵的宝藏。
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我知道我对我哥的这份感情很奇怪,是不能被发现,不能说出口的。
在我生日的前一天,我哥来找我了。这么一看,他比我大了整整两岁。
我哥问我想不想和他私奔,这不算是官宣吗……
这是我第一次被问这种问题,我知道我不能答应他,可这份长达两年多的暗恋让我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第二天就是我的生日,我们也如约准备出发,我满心欢喜地收拾行李,计划着和谢尚书一起去看海,去兑现我们无数次许下的承诺。可当我回到家,迎接我的却是一场噩梦。
我刚在二楼收拾完行李,楼下就传来母亲带着哭腔颤抖的声音:“你怎么能是同性恋?!”
我的心猛地一沉,慌乱地跑下楼,母亲满脸泪痕,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愤怒。
从那以后,哥哥变了。他开始刻意躲着我,在学校里遇到,也只是冷漠地看我一眼,仿佛我们之间那些温暖的过往都只是一场梦。我试着找他问清楚,可每次换来的都是他的冷言冷语:“谢尚清,别再纠缠了,我们之间本来就不正常。”
我的生日就在这样的绝望中度过,那原本期待已久的私奔,成了我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将我们的感情深埋心底。
而我,只能在无数个夜晚,对着他送我的旧物,默默流泪,怀念着那个曾经说要带我远走高飞的哥哥,和那段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
母亲的质问像把刀,把昨夜谢尚书亲吻我额头时说“别怕,我会护着你”的温度,割得干干净净。
我哥站在客厅中央,垂着的手在发抖,却仰起脸对母亲说:“妈,是我疯了,尚清什么都不懂。” 母亲扑过去打他,他没躲,任由耳光落在身上,像在赎罪。我冲下去拉住他,他却猛地推开我,力气大得我踉跄跌倒。
“谢尚清,我们只是兄弟。”他说这话时,眼神像结了冰,和昨夜在我耳边说“我带你逃到没人能指责我们的地方”的人,判若两人。
直到母亲查到他为了私奔订车票,在学校大门口以“举报他对亲弟弟实施不良行为”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哥跪在母亲面前,用他的前程换我高中生活平稳。
我独自一人回到家里,看着我哥空荡荡的房间,他的东西都被丢出去了,一切关于我们相爱的证明,都被胡乱的撕碎,这时我才知道,我哥跪在母亲面前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们见面不多了。
谢怀民是这个家的男主人,是我和我哥的父亲。我妈没管我哥,径直来找谢怀民:“他们是同性恋,是变态!”我低垂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手指开始无意识地颤抖。
谢怀民铁青着脸把我的笔记摔在地上,纸张被扯的七零八落,上面记录着我和我哥相识的点点滴滴。母亲瘫坐在沙发上,泪水绝堤,她颤抖着指向我,像审判犯人一样质问我:“你和你哥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们对得起这个家吗?!”
我试图解释,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明明昨天我和我哥还计划好了一起看海,一起喝椰汁。
等我冲出去在校门口大声喊他的时候,我哥已经不在了,我的呼喊让学校雇佣得到保安注意到我,他快步走过来紧紧拉着我不让我走,拿手电筒对着我的眼睛照:“你是那个同性恋?”突然的话语让我回过神来,“同性恋”这个词在我脑海里不断翻涌,为什么我们不可以,为什么同性恋不该存在…我只是喜欢我哥而已。
“喂,你说话啊。”保安大声的呵斥让路过的同学都往我们这边看,流言蜚语不断冲击着我的感官,我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我坚持不住了。
……
我哥走了,他再也不回来了,他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我了。
或许我就不该醒来,沉醉在我和我哥奇怪的情感里。
我们在雪地里相爱,他们说誓言在零下十几度的气温里不会坏掉,但我们爱的状态却不会因为冬日的冰封而存在。
晚上十一点,我哥偷偷跑回来见我了,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他不敢哭的太大声,就颤抖地抓住我的手:
“尚清……哥走了,你要好好活。”
我再一次愣住了,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连最爱我的哥哥也要离开我。
这时我才知道,这是我们见到的最后一面。
“哥……你不能走,走了我怎么办。”我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们把我锁在房间里,不让我出去找你,哥……救救我。”我带着哀求的声音从我哥的耳边响起,他同样流着泪看向我,我知道我还没成年,不能做什么,也没那么多的精力去处理这些事,我还要上大学,我一直坚信只要考上了好大学,就可以摆脱他们,和我哥一起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谢尚书走后的第七天,谢尚清在他空荡荡的房间里发现了个铁皮盒子。
盒子藏在最顶层的书架后,落满灰尘,上面用铅笔写着“尚清收”。谢尚清颤抖着掀开盒盖,夹着泛黄的电影票根,还有他高一时弄丢的、谢尚书找了三天的钥匙扣。最底下是本笔记本,边角都卷了边,第一页写着:“尚清生日那天,我本想带你去看海。”
谢尚清抱着盒子蹲在房间角落,眼泪一颗一颗砸在书页上。他翻开笔记本,后面的字迹越来越潦草,混着泪痕:“妈妈打我的时候,我想着尚清别怕,哥能护住你……可爸爸说要送我去戒‘病’,我怕连累你,只能推开你…他们说同性恋是病,但我爱你是真的,尚清,不要怪哥。”
“今天在车站,我看见你蹲在垃圾桶旁哭,书包里露出我们的合照。我躲在柱子后面,手攥出血也没敢叫你……尚清,哥的票是去远方,可心被你拴在这,走不了了。”
最后一页是新鲜的血迹,洇开小小的一片,像朵绝望的花。谢尚清猛地想起,三天前在巷口看到的身影——那人穿着谢尚书常穿的外套,背影像极了他,却在他喊“哥”时跑得飞快。原来不是幻觉,是谢尚书真的回来过,可自己竟没认出。
我缓缓蹲下去,指尖碰了碰那张纸,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他抬头看谢尚书,喉咙发紧,想问“你是不是被逼的”,想问“你昨天明明不是这样的”,可话到嘴边,只变成了一句带着哭腔的“为什么”。
我抱着盒子冲到车站,在人来人往中发了疯似的找。工作人员说,七天前有个穿校服的男生,买了去最远城市的票,却没上车,后来不知去向。
后来我回到家,在谢尚书房间的夹缝里找到个U盘。插进电脑,是段偷拍的视频:妈妈举着菜刀骂“你敢再回来就砍死你弟”,爸爸摔碎他藏的车票,谢尚书跪下来,额头磕在地板上,血顺着下巴滴在“私奔计划”的稿纸上,他哭着说“我走,我永远消失,求你们别伤害尚清”。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我抱着那段视频哭到抽搐,原来我在父母心里也不重要,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而已。
我终于明白,我哥说“我们只是兄弟”的时候,我看见他手在发抖,推开我的时候,指甲几乎陷进掌心。我哥的眼神里,有复杂,爱意,甚至有晦歉,更多的是撕心裂肺。可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连他现在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哥。”我对着空荡的房间呢喃:“你说……我要好好活,没有你……我到底该怎么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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