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山路上颠簸着,坐在马车里的宋荔被颠得脸色发白。
已经行进半日,一开始是平坦的官道,路面也渐渐变得坎坷不平,进了山,山地更是坑坑洼洼,行进困难。
“我们还有走多久?”同在马车里的温文有气无力地问。
“才刚开始。”宋荔同是虚弱地答道。
昨天,她与张博、王骁、崔惩三人把藏宝图画里的所有要素盘了一遍,除了大方向,其他的什么都没发现。
当三人在书房看到那张从版画上脱离出来的藏宝图后,王骁瞪大了眼睛。
“得亏是你,宋荔,要是让我从这两幅画里找茬,我的眼睛能瞎掉!”
“辛苦。”崔惩的眼中也出现了一丝赞许。
“所以,我们能从这幅图里推测出藏宝地点吗?”宋荔问道,这图虽然出自她手,但不论怎么观察她都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明显的提示,有时侯她甚至怀疑是自己画错了。
“我的个人理解”一直沉默的张博终于出声,“这座简化的山,就是魏峥口中的自真山,右上角的莲花是自真山上紫阁书院的某种标记,如果是书院弟子,若是见到这副画必然能够凭借这朵莲花认出藏宝图。”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那这句话,你怎么解释?”王骁用手托着下巴。
“如果从字面意思的话,我推测自真山附近的谷地可能有一条断流的溪涧,在那个位置坐下寻找云雾升起的地方,或许就是藏宝的地点。”张博继续说。
“但凡是能拿到这幅画的人,都会想到这种解释,岂不是人人都能找到宝藏?”宋荔问道。
“所以,要么这句话还有隐藏含义,要么这句描述的地方人人都能找到,但不是人人都能走到的。”
“监院师傅怎么不画仔细点,这怎么找得到!”王骁抱怨着。
“情势危急,那时能把书卷藏起来还画出这样一幅藏宝图已是不易。”张博惋惜道。
“那我们要不先去京城一趟,找魏峥问个清楚。若是这句话有什么隐情,也好及时调整计划。”宋荔建议道。
“估计没什么用,即使去了京城,你也见不到魏峥。”崔惩说道。
“?”
“前几天去京城打听苏陆的时候,还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崔惩继续道。
“两年前朝堂动乱,京城西郊的山贼动乱,直逼京城后,杀了老皇帝自立为王,改朝换代。之后虽然前朝宗室弟子有意平反,但兵少粮缺,再加上军队疏于操练,平反没能成功。”
张博继续说,“所以山贼皇帝上位后,把不服气的老臣和贵戚都斩首了一批,魏峥是今年初考的状元,那山贼皇帝早就把他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让他当左丞相,是为了彰显他的爱才之心。不过,朝庭也确实没人可用了,否则哪里能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当左丞相。”
“那魏峥明知当今皇帝与自己有仇,还考科举?”宋荔疑惑。
“他肯定有自己的考虑,我猜他是想接近掌权者,看看山贼皇帝周围有没有知情的人。”王骁加入讨论。
“所以,魏峥在京城几乎是被皇帝眼线全天盯着的,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原原本本汇报给皇帝。他来许府都是靠邹旺打掩护,可见他在朝堂走得也很艰难,他不可能见我们。”张博说,“如果去了,在皇帝眼里我们就成了知道紫阁书院宝藏的死人。”
“那我们直接去自真山?”王骁问。
“也只有这样了。”
坐在马车里的宋荔,回忆到这里,胃里的食糜又开始翻涌起来。
他们此刻只前进了四分之一的路程,就已经几乎坚持不下去了。
她掀开窗户,看了看外面的人。骑着马并驾在窗边的是崔惩,他顺着马匹的动作微微摆动身体,让冲击力轻轻卸下,看不出丝毫疲惫。
在后面骑马的张博就没那么好了,同样是脸色苍白,手臂无力,差不多趴在了马上。
“要不歇一会儿?”宋荔出声询问,毕竟他们一行才走了半天,就已经坚持不住了。
崔惩拉住马,四下观察了一下,忽然一鞭子往前冲了出去。
……
片刻之后,哒哒的马蹄声带着崔惩回来。
“这里是山路,两边容易埋伏山贼,前面有个高地还有石块遮掩,去那里休息。”崔惩说道,夹着马肚子,在前面领路。
到了地方,晕车晕到七荤八素的宋荔颤颤巍巍得下马车,在双脚接触地面的一瞬间,膝盖软了。
她本能的闭上眼睛,双手前伸,企图分担膝盖着地的疼痛。
这一瞬,她的手臂被有力的抓住,阻止了继续跌落的趋势。
崔惩站在宋荔身边,单手抓住了宋荔的胳膊。
她愣了一瞬,立刻稳住身体,站起来。
“谢谢。”宋荔有一些窘迫,想到前天还想抱大佬大腿,现在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休整片刻之后,一行人再次启程上路,自真山在京城的西南方,也在云安县许家的西北方,三者在地理位置上,刚好形成一个直角三角,而自真山就在直角端点上。
从京城王自真山是平坦大路,紫阁书院没落之前,这里曾是前朝众多太傅的出师之处,闻名天下。
而从云安县往自真山去山路偏多,在山谷山腰上绕行,沿着这条路最终能到达紫阁书院后山门。
整整三天,他们都在山里绕来绕去,除了颠簸,还有不少蛇虫鼠蚁。
第三日午后,宋荔一行人终于抵达自真山下。
青山如林绕,虫鸣花木生。
自真山高耸入云,在湿润水汽的蒸腾下,顶峰被云雾笼罩,有了几分脱离尘世的感觉。
越靠近山脚,人烟越是稀少,道路也逐渐变得狭窄难行。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陈克明把马匹马车在一个废弃的棚屋里安置,他一直没什么话。
“上山。”崔惩说。
“想知道宝藏埋藏之地,我们首先要了解紫阁书院里埋藏这些文化瑰宝的长老们是怎么想的。”张博解释道。
宋荔虽然早已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但听到这两个字还是眼前一黑。
不要说这几日的奔波让她疲倦,光是她自己的身体——还没完全长好的脚踝,就不允许她参与这样高强度的爬山行动。
“我……可能没办法爬上去。”她艰难地承认了自己的无能。
“我也没力气上去了。”温文附和道。
“无妨,上山只是为了找线索,据我们的推测,宝藏应该还在山下。”张博说,“你们在这里等着,太阳落山前我们能回来。”
“顺便帮忙扎个营地,在周围多撒些雄黄粉,这里毒蛇毒虫很多。”张博冷静分工。
“崔惩,王骁与我一起上山看看情况。”
“好。”
天色将暗,山下的四人已经在废弃棚屋边上支起了火堆,煮上了食物,食物的香味四处飘散开去,但没有人有心思吃东西。
比起吃饱喝足,他们更想知道如何找到宝藏,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
草丛里一阵窸窣,三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走在前面的是崔惩,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染血的长刀,之后跟着张博和王骁。
当宋荔靠着火堆的光看清他们,差点失声尖叫。
张博搀扶着王骁,王骁右半边衣服被鲜血浸透,嘴唇泛着青白,而他的右手臂被从肩膀斩断,疼得直发抖。
“怎么会这样!”阮生烟叫道。
“小声一点,当心周围。”崔惩警戒道。
“怎么回事?”宋荔和温文合力帮助张博将王骁放倒在铺好的干草垫子上,出声询问。
崔惩将燃烧着的火堆踩灭。
“我们在山上遇到了伏击,紫阁书院全员被灭,但是山贼没有全部下山。”张博沉重说道,“我们在文渊阁里找线索时,王骁拉开一道帏幔,一个留守的山贼一刀砍了过去,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一只手已经没了。”
温文下意识伸手捂住嘴,却发现手上满是王骁的鲜血,摸到了自己的脸上。她使劲把手在衣服上蹭干净,动作越来越着急。
“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张博沉重说着,“一方面,山上山贼发现了我们,虽然崔惩把见到的都杀了,但不能排除有漏网之鱼下了山。”
他看了看地上的王骁,“另一方面,他等不起了,如果在他死之前没有找到逃脱之门,他就会没命。”
“所以,你们有找到什么线索?”阮生烟问。
“宝藏大概在……那个方向。”崔惩辨了辨方向,用手指向东北方。
张博和阮生烟拿出干净的衣服给王骁包扎上,把血止住。
“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张博用多余的布条擦了擦手,安排着。
夜风微凉,虫鸣铮铮,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马车留给王骁养伤,其余人除了崔惩守夜,都挤在破棚屋里闭目养神。
宋荔靠在木头柱子一侧,闭着眼睛,当她看到王骁满身是血的时候,她就知道今晚无眠。
关于明天能否找到出去的办法,仍然是个变数,在一次次出现转机,再到一次次失望绝望,宋荔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承受任何意外。
但她依然希望,今晚会是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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