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挂中空，万籁俱寂。
柳青青调动丹田内的灵力，发现修为被压制到筑基前期的境界，但好在没有让她完全成为凡人。
慧觉询问她：“施主，贫僧与玉钦去往大方城，城中盲症闹得厉害，您是与我等一同前往，还是另有打算？”
月光虚映着三人的影子，佛像空洞的双眼不期然间与慧觉的双眼重合在一起，柳青青甚至觉得分不清二者的区别。
她也有些分不清幻境与现实。
这个幻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柳青青侧躺在草席上，良久后，才回道：“师父，带上我吧。”
玉钦本快睡着了，出家人早已放下情执，无论是吃苦还是享乐，永远都头脑空空。
可听见女子的回话，他却揉揉眼眶道：“我和师父路上捡了好些人，却没有一个说要跟着我们的，城里的疫病很严重，施主，你可要想清楚啊。”
慧觉无声地转着念珠，柳青青背对两人躺在草席上，回道：“大方城有疫病，却也算个去处。”
幻境的目的她不清楚，可眼下能抓住的只有慧觉和玉钦。
第二日，三人照常上路。
玉钦背着慧觉，柳青青跟在两人身后，替二人拎包袱。
一路上未曾遇见野兽和歹人，顺利地到达大方城，已经是十日之后。
守城门的修士极其不耐烦，检查过三人只是平平无奇的凡人之后，冷哼道：“真是不怕死，现在瞎眼症这么严重，你们竟然还想着进城。”
柳青青温声问道：“这位仙长，城内如今是什么形势？”
那修士斜她一眼：“除了一些修士，基本上全瞎了，好多凡人眼睛看不见，吃喝拉撒都成了问题，要我说，你们进城就是在送死。”
城门处抬出来一列盖着白布的担架，应当都是刚死没多久的尸体。
“女儿——我的女儿啊！”
有位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妪哭着喊着，她也已经瞎掉了，是从地上一点一点爬着追出来的，现下指甲缝中塞满了泥土和草丝，指关节是龟裂开来的血迹。
但她恍若未觉，依旧撕心裂肺地去找她的女儿。
她的眼睛瞎掉了，但她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因为瞎掉眼睛就死掉了。
“去去去，这疫区的人怎擅自跑出来了！”
守城门的修士面色一变，捂着口鼻立时叫手下去驱赶她，几个守城门的修士连忙将那老妪抬走。
但下一刻，守城门的修士们就仓皇跪地，哀嚎道：“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眼前的鲜活尽数褪去，陷入一片白茫茫的灰色之中。
他们看不见了，彻底看不见了。
城门处不少排队的人看到那瞎了眼的老妪，不知为何也开始双眼失明，本井然有序的队伍瞬间爆发成一片混乱！
不少人在一瞬间陷入黑暗，或在地上打滚，或与他人相撞，或靠近守门士兵的武器，身体径直被武器捅了个对穿，或哭喊嚎叫，被他人慌乱伸来的脚践踏在地上。
“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救命——救命——”
“啊啊啊，我的眼睛——”
街道上眨眼便是四处淋漓的鲜血，行人们恐慌地张牙舞爪，却个个都看不见前路的方向。
混沌，迷茫，无助，最后演化成无法到达归途的绝望。
没有眼睛，就再也看不到光明。
“阿弥陀佛。”
慧觉被玉钦紧紧护在身后，他看不见，只怜悯地打了个佛号，手下飞速地捻着珠串。
柳青青静静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方才那在地上爬出来的老妪已被人群踩死了，头颅与尸体分了家，空洞的双眼下还流有泪痕。
玉钦连声几句“阿弥陀佛”，背起慧觉匆忙进入城内，柳青青跟在二者身后，奇怪地看向城门外哀嚎的凡人们。
“小师父，那些百姓们为何突然就瞎掉了？”
虽说是疫病，可也要有传染的条件，盲症还会隔空传染吗？
被玉钦背着的慧觉叹了口气：“谁都不知晓这是怎么回事，都说这盲症是疫病，但究竟是怎么传染的，又没个说头。”
柳青青看着他，忍不住：“住持，您既然不清楚盲症因何而起，又为何上大方城来治眼病呢？”
慧觉看不清说话的姑娘站在何处，只是凭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瞧过去：“总要有人治。”
柳青青是一个妖，但是她化形成人后，已经与人没什么分别了。
但她还是不太懂。什么叫做总要有人治？
.
与混乱的城外不同，城内安静得令人发指。
柳青青能明显感受到大方城内被清晰地划成两个区域，区域中间用结界分离开来。
此时日头正烈，三人经过方才那一番动作，皆是汗流浃背。
玉钦替慧觉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渍，忍不住道：“师父，不如我们歇息片刻，等找到人问路再动身吧。”
慧觉依旧神情平静，虽看不见东西，但笑容很是平和。
“那便歇一歇吧。”
柳青青跟在两人旁边，也坐了下来。
街巷上走过几辆马车。
几名修士见他们正在大树下乘凉，见柳青青与玉钦都能视物，呵斥道：“既是能看见还不快些往东城去，免得到时候染上盲症，活活在疫区饿死！”
柳青青接过话：“日头太毒，我家两位师父有些疲累，马上就走。”
那两个修士不过炼气期的修为，他们押送的马车上放着几个大铁笼，铁笼中正有妖兽想撬开铁锁跑出来。
那修士面色一变，“去你的，死畜生！”
空中传来几道罡风般的鞭笞声，“嗷——嗷——”，笼子里的妖兽被打得哭啼不已，修士们将几个不听话的妖兽狠狠打了几下，才关回笼子里。
几辆马车都载着铁笼子，笼子中装着一些妖兽，但都奇形怪状，柳青青在现实世界中也没见过。
她看向玉钦：“小师父，那笼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玉钦看着那些被困笼中的妖兽，摇摇头。
倒是慧觉吃完干粮后，才怜惜道：“怪哉怪哉，都是些未成年的吞云兽，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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