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裘雪总算知道项近为什么一开始连筑基期都不知道了。
从一开始,她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出生在天偃门,每天跟师兄师姐学练剑,学步法,轻功和武艺。当她长大,就作为师姐教天偃门新晋的师弟师妹同样的事。
她的人生本该是美好的,日复一日的寻常生活。
她不知道人情世故,没有人教。可项近能够洞察人心,玲珑剔透,自然也不需要学。
大师兄挂念大师姐,她自告奋勇报名天下第一比武大会,师父有愧于大师兄,她就对师父说我会把大师姐带回来。
她勤学苦练,终于来到了荆州城。
自那之后,自那之后……
这过去,她不想看,也不愿再看了。
方裘雪转过身,却愣在了原地。
时间长河,下游是过去,上游是未来。
项近没有未来,所以她看不见上游。方裘雪却在上游看见了自己的未来,那是和她一起的未来。
项近不是天地十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剑客。四处游历,不论天南海北,总会远寄一封封家书,以慰相思。
她若思念,再远都不顾一切,为自己款款而来。
人本木讷,不善言辞。爱意却只在寻常之间显露,说话时不经意间翘起的嘴角,视线追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尊重自己的一切,爱着自己的一切。
温文儒雅,遗世独立。虽不染烟尘,却愿为自己落下凡尘。
她不会说爱,可已将爱意全部奉献。
她们的未来,只存在于项近不是天地十子的基础之上。
项近不存在那样的未来,方裘雪,也不存在那样的未来!
于是,梦该醒了!
“裘雪!”
方辰渊大喝一声,钟声敲到了十一,也剩最后一秒。
方辰渊大笔一挥,将方裘雪带离尽头,送到钟楼,因为照元对他出手了!
“真是一出好戏!该唱完了!”
没有了时间凝结,照元就再也无所顾忌,和伊雨有灵一起站于方辰渊的两侧,同时剑指!
如雨滴般满天星斗的符纸将方辰渊包围其中,伊雨有灵哭着悲呛,却不是怜悯,弹指之间丹火燃烧着符纸引爆了天空!
玄厉拦下了方裘雪,在钟楼前悬空而立,他控制着秒针不让它敲最后一次,这只老狐狸挂着狡黠的笑容,邀请方裘雪一起观看这场盛宴。
“方裘雪,你猜到了不是吗?如今你父亲就要死了,你不应该很开心才对吗?”
方裘雪死死地盯着玄厉,仿佛要滴下血泪:“聪明如你,难道就猜不到我想亲自杀了他?”
“哈哈!恐怕不行!”
毕竟,要是让你突然心软,把方辰渊放走我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方辰渊被困于其中,无论开启多少术法都会在第一时间被照元和伊雨有灵围攻,玄厉还困住了项近,她的身体无法支持长时间的运用规则,玄厉就帮她将副作用引渡到别处!
“十子,看着吧。太阳快落了。”
太阳,是要落山了。月亮逐渐升起,皎洁的月光下,方辰渊不断回溯着自己的身体和周遭的一切。
但在项近的见证下,不断地改变时间也只是徒劳。
若回到过去不能改变未来,那不断地回到过去就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时间不受方辰渊控制的流逝着,直到太阳——落山!
方辰渊的虚弱让长河变得若隐若现,项近不再迟疑,无论是走向过去还是走向未来,我所选择的方向,那迈出的第一步,才是未来!
项近踏进长河,在刹那间有无数被她忘却的记忆涌上心头。大量的回忆让她的脑海产生了时间上的错觉。
就好像,把一生都在这一刻渡过一样的漫长!可天荒令却把那错误的体感时间进行纠正,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这所谓的一生也只是假象。
大罗衍术!
日影全羽法!
噬心钉!
起!
方辰渊双手合十,足以抹去一切的时间法则将照元和伊雨有灵的咒符全部抹除!与此同时,旷古悠远的气息在方辰渊体内暴涨,剑指项近!
大罗衍术与日影全羽法缠在一起,附着在太上真元宝剑,在空间中造影出千百种身形不一的剑刃,带着时间的残酷铸成必定诛杀的剑,仅一剑就足以杀掉照元和伊雨有灵!
项近,该怎么挡下?
无字境!
封魔录血门!
千绝剑法!
开开开!
日冕融入河流,借助水的液态凝结成无数柄骨剑,千剑对万剑!那自项近背后洞开的血门之中无数怨鬼蜂拥而出,分身与项近站在一起,仿佛棋盘上黑白子的对立,剑指方辰渊!
懦弱的时间之主与只能见证的剑客,赌上自己最后的机会杀掉对方的未来。我看不见你的未来,我看不见你的未来!
时间啊!
见证吧!
像是天空炸开的烟花,将逐渐暗下来的天空都沾染成七彩斑斓的闪光。而烟花绽放过后,洗涤了一切尘埃。
剑与剑最后化作晶尘,散在空中,像是把自己装点成了雪,佯作天上繁星坠落。
是谁赢了?
方辰渊捂着胸口,跪倒在地,身上划出的无数伤痕迸裂出触目惊心的红。
项近脚下的长河消失,却再也无力飞行,直直坠落地面。
“裘雪!”
方辰渊没有看项近,伸出手对准钟楼发起最后的攻击,玄厉一挥手,这攻击就仿佛打在棉花上立刻不见了踪影。
有了这一瞬的机会,方裘雪逃离玄厉的控制,飞到方辰渊身侧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玄厉也没打算跟方裘雪较真,他松开了指针,钟楼跟着太阳一齐下落。根据默语从未出错过的预言,这意味着,无论是方辰渊还是项近——都死了!
叮咚!
钟楼声敲起,宣告着夜晚降临,死亡悄然而至!
项近撑起身。
一股剧烈到快要昏厥的疼痛袭来,她闭上眼睛,呕出的鲜血仿佛渗透了灵魂。一只细长的手裹挟着邪性的魔气洞穿了项近的心脏,将其取出。
那只手捏碎了项近的心脏,拔出后甩了甩手臂上的鲜血,仿佛这血万分肮脏,多一点都是亵渎。
项近还没死,虽然心脏被捏碎,但黑日还在维系着她的体魄。可以说,是她天地之子的运势拯救了自己。
她落在地上,用骨剑撑着身体看着那人挤出难看的笑容。
“凝寒……”
你还是来了。
可我还是没有找到办法。
山凝寒看着她,眼神冰冷,身上的魔气与那天带着诛杀气息的天劫何其相似。她恨项近,为何现在还在看着她?
“我会看着你死。”
我入魔的这些年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没有救你,凝雨是不是就不会死。可我更恨,为什么我最爱的人杀了我唯一的亲人!
何等的怨恨,不惜自己入魔也要杀了你的决心!
山凝寒却没有再看项近,她抬起眼眸,尹清漓款款而来,每走一步脚下的似白似红的莲就跟着盛开,如此圣洁的妖异。
她在这里,就说明尹绝世已死。
天地之子虽然难杀,但并非只有天地之子才能杀。她证明了这一点!
尹清漓看见了奄奄一息的项近,凑近却被山凝寒拔刀相向:“如果你救她,我就连你也一起杀!”
燕尾船上的那一日似乎只是幻象,那日的她们可曾想过今日会拔刀相向?
尹清漓手指搭上剑,把它轻轻挪到一边,摇了摇头:“不是的,我不是要救她,我是为了你而来的。”
为我而来?
因为她也为了你而来。
突然。
山凝寒忽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锁链捆住了手脚,地面上的白莲将她包裹其中,身后浮屠塔缓缓浮现。白莲将其高高举起,红莲却如刀般割下其血肉,底下,无数僧众颂唱,木鱼声不绝于耳。
山凝寒痛苦地哀嚎着,天魔法体若隐若现,隐隐跟浮屠塔有对抗之势。
尹清漓寒光一闪,屠刃赶来助尹清漓祭出神佛舍利,在空中划出法阵的轮廓,硬生生压下天魔法体!
玄厉没有动,饶是此刻,他也不得不佩服起项近来。
死到临头了,还想着帮山凝寒去除魔性?
至情至性之人,无论强弱都应得一份最后的尊重。当然,前提是项近已经不会对他造成威胁!
尹清漓将项近扶起,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一点一点消逝。
项近虚弱地一点一点画出法诀,每一下都像是花光了所有力气,最后祭出曜变冥海抄。
曜变冥海抄被打开后,黑洞降世,宛若饕餮!黑洞疯狂地吸入山凝寒身上被逼出来的魔性,无休止地吞噬殆尽!
照元和伊雨有灵也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天地之子的战斗已经结束。大局已定的情况下,他们犯不着给无关紧要的人添堵。
更何况,他们的强大也足以让他们轻蔑到足以无视天地之子以外的任何人!
“裘雪……你听到了吗?”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是吗?”
他最后一次抓住了方裘雪的手:“愿你一生,安然无恙……”
方辰渊在方裘雪的怀里逝去,身体化作流光回归天地。方裘雪送了他最后一程,看向天空中的曜变冥海抄。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用自己的生命践行承诺。
尹清漓布下的系魂城法阵,除了反制尹绝世的阵法外,还可以帮山凝寒去除魔性。
闯诛星宗,拿曜变冥海抄也是为了她。
那个人的人生正在降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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