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向杭盯着盛嘉的脸,看人神情一片仓皇,手心力道不自觉松了一点,却被盛嘉猛地拉住。
他的手那么冰,指尖也抖个不停。
“你、你觉得我……我恶心吗?”
“向杭……这些疤——”
盛嘉低下头,不敢和余向杭对视,整个人像被冻住,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挤出话。
“盛嘉,你知道吗?”
余向杭却冷笑着打断了他,随后:“你在床上无聊又死板,每次都躺着不动,好像我强迫你一样,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和你在一起真不值。”
“我怎么没有早点出.轨,没有早点和你离婚去找别人,在你这里耗了这么久,最后还被你爸指着鼻子骂。”
无聊。
死板。
不值。
如果早点出.轨,早点离婚就好了。
是这样吗?
是因为这个理由他们才会离婚吗?
那如果他做得更好点,余向杭会回来吗?
余向杭的这些话让盛嘉再度陷入混乱,他仿佛被人撕成两半。
一半在说:“是啊,或许余向杭还是爱你的,只是因为你们床上不和谐,他才会找别人,只要以后你听他的,他还会回来的。”
而另一半在说:“不是的,无论他爱不爱你,他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你,在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便已经选择了放弃这段婚姻,已经背叛了从前全部的爱。”
当你还爱一个人,还对一段感情抱有希望时就是这样,即便是嘲讽的话,也能当做是重修与好的圭臬,并试图借此去寻找“他会回来”的蛛丝马迹。
却根本不知道,从他伤害你的心的那一刻起,再怎么听起来有逻辑、有情感的话语,也不过是把玩和践踏你真心的工具罢了。
可盛嘉太傻了,或者说,他还是信任着余向杭,如同信任过去的余向杭那样,信任现在面前神色冷嘲的余向杭。
于是他颤抖着拉住余向杭的袖子,声音很轻地问:
“所以、所以你不恶心我,你只是觉得我无趣……”
“这些疤,也没关系的对吧?”
“如果我……我听你的,我变得好一点,向杭,你还会……”
然而,“你还会回来吗”这几个字盛嘉忽然说不出口。
他想起那个黄昏,周子斐说:“有些人,会变,现在好,以后不一定好。”,盛嘉的内心再度动摇。
一滴泪从发红的眼角滚出,滑过脸颊,掉在他拉住余向杭的手背上。
微凉,带着湿意,随着手的颤抖,那滴透明的泪也在摇摇欲坠,像在等待被接住,又像在等待被温暖的指腹抹去。
但下一刻,那滴不值钱的泪从盛嘉手背滑落,掉在地面上。
余向杭只停顿了一瞬,便握住盛嘉的手腕,将他的手拽开。
一切就如同他离婚当天所想的那样。
盛嘉还是爱他,爱到他说出这种话,依旧会不舍。
他有些轻蔑地想,这是当然,十年如一日的陪伴,盛嘉这种自小缺爱的人最难放弃了。
想必盛嘉也早已经后悔离婚这件事,只要他稍稍放缓一点态度,盛嘉一定会主动求和的。
但是还不行,他必须得让盛嘉吃点苦头,让盛嘉清楚真正主导这段关系的是谁。
于是,他又一步上前,抬起手,指尖轻佻地拨弄了一下盛嘉的睫毛,随后恶意地开口。
“盛千龙不是说我强迫你吗,好啊,我现在就强迫你,不把这句话坐实,我都对不起你们父子俩的良苦用心。”
紧接着,他一把将盛嘉推倒在地,随后压了上去,撩起这人的衣摆。
盛嘉尚未作出反应,他浑身僵住了。
抬眼看向这张熟悉的脸,周围一切慢慢变得虚幻,他的视线无法凝聚,只能感受到不断靠近的湿热呼吸,以及顺着腰线往上的手掌,正粗暴地揉捏。
过去的记忆在苏醒,同时身体每一个部位都在恐惧地尖叫着让人滚开,他却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余向杭。
盛嘉仍然记得第一次亲密时,余向杭非常温柔、非常珍惜地在自己额头上落下一个吻,随后用那双明亮的眼睛充满爱意地注视自己,直到盛嘉主动抱住他,他才继续。
余向杭是不会伤害他的,余向杭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爱他的人。
少年余向杭站在他朦胧的视线中,朝他挥挥手,声音坚定地说:“盛嘉,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别害怕!”
可为什么,如今余向杭就在他的身边,甚至和他紧密地贴着,他却感觉到即将一脚踏入悬崖之下的悚然。
“不……不要……”
“不要……”
盛嘉后知后觉地小声抗拒,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有多么恐惧。
两只眼睛蓄满了眼泪,瞳孔细颤,嘴唇没有丝毫血色,脸色甚至在发青,他不像在和昔日爱人亲热,更像是被一个暴徒折磨。
当余向杭拽着他的手放在皮带上时,盛嘉终于胃里直冒酸水,害怕又恶心地一把将人推开,他转身手掌撑着地板,脚掌踹着地面狼狈地往后爬。
余向杭猝不及防被他一脚踹在胸口处,吃痛地闷哼一声。
但盛嘉已完全顾及不了,他身上的那些疤隐隐作痛,被盛千龙举着烟头按在身上的灼烧感,还有被铅笔刀划伤的刺痛,以及那次偷钱交学费被盛千龙掐着脖子,两刀落在胸口的失血眩晕感。
过往如同海啸爆发,淹没了他的理智和感知,使得盛嘉只能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他不再一味喊“向杭救救我”,只是低泣着说“不要”,似乎潜意识里终于明白,如今余向杭再也不会来救他。
这时盛嘉才发现,自己被余向杭抚摸却在颤抖,感受到余向杭的温度却依旧发冷,这个人的呼吸、目光都令他有作呕的冲动。
他明白,从这一天开始,或许从更早开始,余向杭在自己的心里变得不再特殊了。
过去的余向杭被彻底埋葬,“余向杭”这三个字,从今往后,不会是盛嘉可以寻求的慰藉或救赎,而是可能会伤害自己的“烟头”、“铅笔刀”。
“盛嘉,你踹我!?”
余向杭下意识就要抓住盛嘉的脚腕将他拽回来,但却发现这人只一味将头埋在手臂中,蜷缩在沙发脚,并不理会自己。
他的心里生出一种无力感和恼怒感。
总是这样,盛嘉总是这样……
床.事上他顺着盛嘉,他舍不得盛嘉做下面那个,怕盛嘉疼,自己就主动让步、作出牺牲,盛嘉一直不太愿意碰他的地方,他也不强迫,他们之间爱抚和亲吻的次数远多于真正的做ai。
家事上他替盛嘉给盛千龙养老,就连当初被盛千龙捅了一刀都没发作,只想着过几年盛嘉不那么排斥,盛千龙也老实点了,就缓和他们父子的关系,一家人和和气气的。
无论是什么方面,他都护着盛嘉,他护了盛嘉这么多年,自认为已经做得很好了。
余向杭敢说这世界上除了自己,自身条件并不优越的盛嘉再也找不到这样事事完美的爱人。
也正因如此,他才不明白盛嘉到底在痛苦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他不过是出了一次轨,盛嘉为什么要这么抗拒他?
这次的矛盾,他不会轻易向盛嘉低头的,他伏低做小那么久,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错误,盛嘉凭什么不能大度一点原谅他?
最后,余向杭拍拍胸口站起身,只冷冷开口:“盛嘉,我不会管盛千龙的事,至于像这种撒照片的手段……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他没有回头看盛嘉,因为不愿意看到盛嘉每次在他走后那副舍不得的可怜模样,这些年,他早已经看够了,也看烦了。
但盛嘉并未看余向杭,他没有抬头,只是闭着眼睛,眼泪默默无声地流。
余向杭此时不知道也尚未意识到,盛嘉再也不会看他,再也不会舍不得。
一切正如他所说的“不值”,盛嘉已经明白余向杭所厌烦的这些事,是“不值”的。
从“余向杭或许会回来”的细微期望,到“余向杭会救我”的多年信仰,再到数不清的眼泪,全部都是不值得的。
周家别墅。
“少爷,这汤炖好了,用的还是最好的材料,我炖了一晚上呢。”
周子斐接过阿姨递来的汤,继续给盛嘉发消息,发现对方一直没回,心里顿时有些急躁。
虽然他已经在处理盛千龙的事情了,但想要永远解决掉这个麻烦还需要一段时间,只怕是盛千龙又找到了盛嘉。
可他有叫人跟紧盛千龙,一旦发现这人找上盛嘉,就立刻想办法拦住并通知自己。
捏紧手机,犹豫片刻后,他还是打开了之前装在盛嘉屋外的高清监控。
只一眼,就叫他目眦欲裂,眉梢额角处的青筋都崩起。
大门敞开,明显有一个男人在玄关处就压在了盛嘉身上,而盛嘉一动不动,周子斐不禁产生了最坏的想法。
是不是盛嘉被打伤了,或是迷晕了?
他顾及不了太多,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打电话那栋楼的物业让他们赶快去盛嘉的屋子查看情况。
“周少爷,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房子有问——”
“别废话了,赶快过去!”
对面的人被周子斐的怒气吓了一跳,连连称是,随后挂断了电话。
凌厉的眉眼黑沉沉地压着,周子斐握住方向盘的手在轻微颤抖,冷汗不断往外冒。
他不能让盛嘉受到一点伤害。
而每一次,每一次他都迟到了,总是就差那么一点。
当初找到盛嘉时,盛嘉已经在几周前和余向杭结婚,周子斐失去了靠近盛嘉的机会,他从他们婚礼举办的酒店那里要来结婚录像,在那些年的深夜反复回放盛嘉说“我愿意”的笑脸,之后六年,一直作为旁观者注视盛嘉的幸福。
亲眼看见余向杭搂着陌生男人上楼时,盛嘉已经到了小区楼下,周子斐心中焦急却依旧只能站在树荫里,看盛嘉拎着菜疲惫地上楼,又看盛嘉失魂落魄地下楼坐在长椅上发呆。
牙关咬得死紧,血腥味弥漫上来,周子斐一无所觉,只专注地看着眼前的道路。
好在一路上都是绿灯,来到盛嘉小区门口时,他匆忙停好车,碰地一声甩上车门就往盛嘉那栋楼的地方狂奔。
“诶!周少爷!”
物业在楼下远远看见周子斐,抬手招呼了一声。
“怎……怎么样?人在屋子里面吗?有没有事?”
周子斐死死拉着物业,双目紧盯面前人的脸,一个字一个眼神都不想错过。
物业挠了挠头,纳闷地说:“我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应声啊,正准备去看看监控那边有没有拍到什么。”
一瞬间,周子斐的瞳孔骤缩,有那么几秒,他感觉自己似乎处于完全耳鸣的状态,什么也听不清,只有不详的预感弥漫在心间。
“不、不对……”
“快去开门……快点找人开门……”
他的嘴唇刷的一下失去了所有血色,后颈发寒,只轻声低喃。
物业疑惑地“什么”了一句,只见面前的周少爷猛地抬起头,脸色惊慌到扭曲,他朝物业大喊:“快点去找人开门啊!”
周子斐这幅失神的模样吓坏了物业,他当即也忘了什么规定,似乎也被那种浓重的不安所感染,很快便跑动起来。
等几人站在盛嘉门前,伴随着门禁卡“滴”的一声,门开了。
屋内十分安静,安静到这个屋子似乎真的没有人。
周子斐在门刚被刷开时,立刻直直地推门而入,以至于进门时被绊了一下,众人纷纷要上去扶,却被他挡开。
那个熟悉的人并不在屋内,客厅没有,装有透明玻璃门的厨房里也没有。
“周少爷,这屋子里是没有人吧?”
“您这么着急要过来,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跟在周子斐身边的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起话,都想替这位大少爷分忧解惑。
“闭嘴,别说话!”
周子斐不耐烦地回头喝了一句,一群人顿时不敢再言。
他抬脚走到屋内,先推开关上的书房门看了一眼,又走到阳台,再是卧室,此时,有流水的声音响起。
哗哗、哗哗,伴随着滴答轻响……
周子斐脸色一下子白了,他冲向卫生间,用力拉开门。
不知何处溢出的水流在瓷砖地面上蜿蜒流淌,顺着看向拉着帘子的浴缸处,才发现,莲蓬头被取下搭在末端,正在不断放着水。
但并没有热气冒出,卫生间一片昏暗,潮湿又冰冷。
而一件米白色家居服吸引了周子斐的注意力,它掉在地上,早已湿透,那深色的、湿哒哒的衣服,似乎昭示着什么沉重的事情发生了。
是坎就会过去的,这段已经快了[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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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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