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先等等，我缓缓。”燕椿和见她紧张，他也紧张起来，二人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般，都不敢看对方，赵元青闷头给彼此又倒了杯茶，自己一饮而尽，燕椿和也跟着喝起来。
眼神都只盯着她倒茶的动作。
然后她又续上，二人又饮下。
“……”赵元青先笑了起来，跟着，燕椿和也笑，笑意渐渐弥漫，气氛变得亲昵。
她清清嗓子：“我能带你出去玩吗？”深色郑重。
他强压心头喜意。警告自己，燕椿和，这时候不能不值钱地马上答应，要有策略，要先说好。
然后他也清清嗓子：“我……我可能比你徒弟还要麻烦些。我穿不惯你常穿的那种衣服，但你不能嫌弃我，也不能觉得我麻烦，若是我想要去做的，你得陪我，你不能怀疑我，要对我很好，也不能觉得我坏，你要是不高兴了，你要同我说，若是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也可以改……”他越说越慢，眼眸逐渐渐渐漫上委屈的水雾，感觉自己说不下去了。
“？”她没理解，怎么自己说着自己快哭了？但得先哄。
连忙说道：“你穿你的，我喜欢你穿的好看，我会努力赚钱的给你买东西的。我也不会觉得你不好，你天下第一好，你也不坏，你只是聪明，聪明人都会想省力些，要是我觉得你不对，那肯定是我的问题，你到时候直接同我说，我永远不会不理你。”
他眼神含怨似喜：“我哪里需要你赚钱，只求你花些我的，再少管些闲事。”
他连忙开口：“还有，不许骗我，我也不骗你。不许不理我，我自淅川走之后，你自己算算咱们用玉铃联系过几次，还有，不许同别人定亲，不许为了别人晚来找我。”他一口气说了许多不许。
赵元青听到后面实在记不住，干脆问他：“有笔吗？我记下来，贴身放着，实在记不住。”
燕椿和眉眼弯弯，从抽屉中拿出一个本子和笔：“我给你写。写两份，你一份我一份。这样每到年底，我们对对账，看看谁欠谁多些，罚那人做事。”
她实在对茂茂没什么要求，因为她找不出来他做的不好的地方，反正这摆明就是年底罚她为他做事，但她也点头：“好。”
燕椿和很快洋洋洒洒写完一本，又誊抄一张，递给她，神情凝重讲要她收好，这种纸俗名胥州大白，配合胥墨沉到水里上面写的字也千年不腐不散，等干了一样看得清，不可以弄不见。
赵元青简直就差发誓了。
二人在书房厮磨到下午，赵元青才被放出书房，时间有些晚，燕椿和独自去楼上又换了身褐红襟黑色紧身骑装，他打算骑马去趟母亲那里。
她自己打算去挖墨竹，趁着走之前编好席子。
况且燕椿和央她再挖些新鲜竹笋，他回来时要吃。
燕椿和一路跑马到浮空山，到浮空山后秋意更浓，叶子黄的灿烂，但他此时顾不上沿途欣赏，走至山腰处，把马拴在路旁树干，他自己又朝山上走了一个时辰，来到一处天坑旁，这天坑是一个开口于地表的天然坑洞，它把浮空山变成空心的，洞中有一个浮空岛，岛身由墨家工艺撑起，岛内建筑皆由陨铁打造。
这里就是他的母亲，衔燕阁阁主燕宫音的闭关之地，自修为倒退后，她已经近百年未出关了。
燕椿和纵身一跃，沿撑起浮空岛的陨铁锁链滑行，顺利落入浮空岛上。岛内屏障今日没开，他知道是母亲醒着。
燕宫音斜斜倚坐在寒冰制成的榻上，她生得威严庄重，一双瑞凤眼眼尾微微上翘，娥眉耸参天，丰颊满光华。
燕宫音当然也是好看的，但第一眼，你很难察觉她的长相，她的威仪，气质只会让人怕，让人敬畏。
听见锁链动，知道是燕椿和来了。
燕宫音微微起身，她特意近日醒来，来听听儿子的感情。
燕宫音自觉她数百年人生中，燕椿和是她最得意的作品，除了性别。
她那时突发奇想，想要个孩子，一个完全继承她的孩子，为此，她找了天底下最聪明，最英俊的男人，她帮那个男人办了一件事，那个男人给了她一些东西，她让燕二把东西移植到她身体，大概反复两到三次，她怀孕了。修者的怀孕也没什么反应，她还能出去找人打架，挑动门派势力。
但怀了一年，她都快不耐烦了，心想不如干脆刨掉扔了算了，这也不怎么有趣。但那孩子就在她这个念头下诞生了，是那孩子自己刨开了她的肚子，啃吮着她的血降生。
她当时看着他，很奇特，这孩子与她血脉相连，他啃她，她也不生气，这是她一个人的孩子。她不在意急剧下降的修为，甚至不在意自己会不会死，是燕二联合碧落教的人一起把她救了回来。
代价是她降落至自主境，一切都很完美。
燕二觉得是孩子反哺了她，那孩子不想让她死。
毕竟燕椿和继承了她和他那个死鬼爹的全部优点，这样的孩子没人不会喜欢。
她的儿子很快从大门进来，摊到一旁长舒口气：“累死我了。”
燕宫音掀眉：“找我什么事。”
“娘，我跟你说，元青可喜欢我了。她要带我出去玩呢！”燕椿和眉目舒展，得意同他母亲讲道。
啧。
燕宫音撇嘴，还是有点不好的，这点随了他那个死爹，她年轻时男宠很多，对她来讲爱情不算什么，她要的是他们怕、敬而不是爱。但孩子养的太好了，内心过于纯爱。和他那个爹一个模样。
燕椿和自然知道母亲在想什么，他也没在意，他很了解他母亲，嘴坏心坏，活得恣意，一出口全是翻天覆地的主意和想法。喜欢看热闹。
但不算难说话。
他重新直起身子：“娘，问你个事。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见过有两个丹田的修者吗？”
燕宫音回忆了一圈，缓缓开口：“有的话，那帮老东西也不能和我说。你自己去刨两个。但要说奇怪，张垂云那老贼算一个。”
燕椿和学赵元青的习惯，抓了抓束好的发。
“你说说。”他殷勤起身，给母亲倒了杯桌上的酒。
“？”燕宫音大为不解，这同谁学的。但她接过一饮而尽。
“张垂云踏入虚归境那天，和我们不一样，他破境那日天地变色，隐有雷声，金光大作。”
“张垂云这事，你之前怎么没同我说过？”燕椿和瞪大眼问她。
燕宫音面无表情。
“你之前没问，再说，我当时以为他下腹奇怪的地方在发光。”
她挑眉：“怎么？你也会发光了？”
燕椿和也沉下脸：“娘。”
燕宫音微微满意些，儿子刚刚有点恶心，沉下脸时正常多了。
燕椿和也反省自己，母亲刚刚太恶心了，还是不能学元青那么说话，不过主要是他今日心情好。
“说说她情况。”燕宫音点点桌子。
燕椿和躺回去，他脸上有些愁：“她眉心，下腹都有丹田，上丹田储存真气，下丹田被一把青剑占据，那青剑是她离魂时一颗树赠予。倒没什么反应，还护过她。”
燕宫音听完心中大概有数，不是知道该怎么办了，而是她不知道，但她不着急说，她得先听听儿子的感情进度。
“你们现在什么进度了？”
燕椿和精神一振，挂上笑脸，刚要说起。
“停。不听了。大概知道了。”她扔给她一个陨铁匣。
“送她，见面礼。”
他打开一看，挺满意。施施然收到袖子中，打算拿回去逗元青。但正事还没明白呢，又继续缠问她。
燕宫音有点烦他了，扔给他个地图。
“唉，你真——你带她去天绝山看看吧，张垂云每次入境前都去过那，赶紧滚。别的我不知道。不行你俩一起殉情，我出去帮你们收尸。”
燕椿和拿了地图和陨铁匣子，开开心心地道别，重新沿索道上到崖边。
嘿嘿，给元青弄到了好东西。
有这东西在，他就不担心她会出事。
他娘人很好的。最起码很大方。
下山时他没着急，沿着路慢悠悠任马走，他在想刚刚母亲说的事情。
四大门派的掌门，逍遥子是散修，蔚柳派是由曾经的张垂云扶持起来的，那位曾是张垂云的妻子之一，但如今渐渐已脱离垂云宗的管控。他娘也出自垂云宗，不过他娘那三大门派都混过，出了名的叛逃专业户，学完就走，人家拿她也没辙。甚至衔燕阁能组建起来，其他三大门派功不可没，毕竟衔燕阁收的，都是其他门派的叛逃子弟。
自那之后，三大门派就把弟子分为亲传和普通。
后来见没什么用，不得不把衔燕阁也纳入四大门派，用规矩管束。
目前现世的虚归境，几乎都仰仗张垂云的那一场灵雨，他下腹金光是什么？还有张连山……四处游历许久了。
母亲有瞒着他的事情。
她怕他看穿，着急的让他滚。还有，张垂云的事情。她很少说他的事情。今日她却在听到元青的事情之后，直指天绝山。为何他一说元青的事情，母亲偏偏提到张垂云呢？
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
没事，他先和元青去一趟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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