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疼的，但没师傅拿竹子抽人疼，赵元青身体素质好，没什么事，她还能起身下床拿水喝，但燕椿和蜷缩起身子哀哀地抱着被子默默流泪。
他是哭时间短暂，一开始预料到的，但……他再也不喜欢了。
这可怎么办，难道要……要吃药吗？
燕椿和现在恨不得死掉算了，做了那么多准备，全没用上！
“喝点水，茂茂。”她抱着他喂他。
不是她不哄，是她都哄了几轮了，越哄他哭得越厉害，几乎赶上在胥州他们坐在回燕阁那次。
赵元青见他眼睛都哭肿了，有些想叹气，但也不敢，她一开始轻叹了一声，燕椿和立刻怀疑她觉得他不好。
“……要不回头再试试，你学过医，你明白这是正常的。”她其实觉得时间不短，从前秦玉和一些馆子里的人她是见过的。
燕椿和勉强吞咽几口，眉目凄楚地问道：“……还能试吗？你……你还愿意让我试吗？”
“还不错啊，你不觉得吗？”
他勉强扯了一下嘴角，含泪说道：“这……这评价好吗？”
“……我其实没办法比较。我也不懂，我只是看过，那你觉得我呢？”赵元青老老实实地讲道。
他一呆，连忙擦干脸急忙说道：“你最好，元青，你最好的。”
赵元青被他逗笑。
“你也最好。反正咱们时间还长呢，慢慢试一下。”
他唉声叹气。
“元青……你不必安慰我，我会继续钻研的。”
“……”赵元青心道你自己能研究个……什么，之前研究了好几个月就这？不用研究不也这样？不还是靠嘴。
“你听我的吧，咱们一起研究。你自己研究不了，你盯着自己天天看也没用。你得看我才行。”她亲亲他眉间。
燕椿和眼睛骤然转亮。
“可以吗？元青，我可以天天研究你吗？”是了，他想岔了，他的目的是让她高兴，得看她才行。
唉。赵元青心中暗叹，都不知道他刚刚哭是真的假的，但她勉强镇定点点头。
“对，可以。”
他长舒一口气，开始幸福地抱怨。
“元青，床好黏，我要去沐浴，我们去外面泡温泉吧。你今天别做事，待会我来换寝具。”
赵元青强忍着想笑的情绪拉起他，但见他又有些失落，立刻轻咳指挥：“茂茂，我有些不舒服，可以帮我拿浴衣吗？”
他立刻亲亲她认真保证道：“元青，你等我，我去拿，你今天什么也不要做，以后都我来，你——”话止住了，因为赵元青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他有些撒娇说道：“三天，我来做三天，之后你做，好元青，你让我表现一下嘛。”
青园的后园平日里是没什么人来的，只有他们二人，会有人定期整体扫除，但一些小事，比如换床单整理东西日常洒扫什么的，他们做了分工。
反正细一些的他来，稍微需要力气的她来。
赵元青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啊……男人可笑的自尊心，茂茂也不能免俗，不过茂茂可爱，这样也很可爱。
燕椿和先是伺候她穿衣，然后跟小太监一样扶着她一路走到后面温泉，十分卑微。赵元青简直不忍看。
“……茂茂，你……我觉得不至于吧？”
他也下水趴到她怀中双手环着她说道：“我不管，你同意了，我现在就想这样对你。”
他眉眼漂亮得像水中精怪一样，赵元青轻轻含住他的唇舔了舔他。
“一天，你明天就正常些。”
他有些犹豫，因她的认真，最后不甘愿地点点头。
“可是，元青，我想让你知道我多感激你选我。”
赵元青感觉他现在脑子还在床上没带过来。
她有些恨恨地说道“茂茂，选不是今日选的，是在——”她指了指远处高耸的七珞阁。
“是在那里选的，你别太看重这个，这不算选，只是情之所至。我也并非遵循什么从一而终，这不算什么，咱们还和从前一样，你明白吗？”
燕椿和不高兴嘟囔：“不明白。”
他甚至捂住耳朵。
但很快，他自己又把手放下去，乖乖坐好认真说道：“我知道，我明白。我只是……”
他自己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接着说道：“我只是高兴傻了，不知该怎么做。元青，我只是惊诧人和人还能亲密成这样，我……我哭也不是因为那些，我更多是有些惊慌，我被吓到了，这太亲密了，我从前时常想，我若是能把你放在心尖，眼后就好了，如今觉得这样甚至比我想得那些还亲密，似乎……似乎我们就是一体的，这样的体验太过神奇也太过美好。”
他抱住她温柔地亲亲她的脸颊继续说道：“此刻我心中不光感激你，也谢天地神明，无论哪路神仙让你我相遇，我都愿供奉他，让这位神仙香火千载不绝。”
她回望，他们交换了一个短暂的吻，赵元青低声说：“茂茂。我不信那些，信我吧。这样的日子还长呢。”
燕椿和执起她手，放到自己心脏的位置，虔诚地道：“元青，我早已皈依你，我愿用身体，头脑，财帛，全部供奉你，第一次见面，在蛟肠谷，我就已信你。”
子夜时分。
淅川比沧州暖些，杏花都开了，疏离月影下，幽幽暗香中，赵元青拎着两坛酒，一个食盒，慢慢朝陈小圆的墓走去。
远远望去，岑河川流不息，河畔亭子还有些少年郎夜游纵声高歌。其中有个远远瞧见她，跑来笑问：“赵元青，你搬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还拎着酒？拿来！分我一坛！”
这少年从前是她邻居，就是去年卖酸梅饮子那位，赵元青也笑，递给他一坛，说道：“得亏我今日带了两坛，不然我可不分你。”
那少年哈哈一笑接过，又问：“共饮？我们在夜游，我介绍些少年男女给你认识，这些可都是未来富甲一方的阔绰人家，你交交无甚坏处。”
她摇摇头。
“祭友，今夜不便。你去玩吧。”
少年一怔，作揖道了声节哀，径自回到亭子中，赵元青慢悠悠往前走，她是给燕椿和哄睡了，自己无甚睡意，给他留了条子溜出来的。
不知为何，想和小圆姐聊聊天。
等走近了，一瞧，不禁微笑。
是燕椿和做的，他给小圆姐修了墓，立了碑，这个坏家伙，从不讲自己如何好。
她放下东西，用袖子拭去碑上尘土。
上面写着赵氏小圆，籍贯淅川，享寿二十九岁，卒于四海四年，葬于岑水之滨，风骨长存，精神不灭，幽壤静卧，芳名不忘。
字是燕椿和的字，他写得一手好字。
她擦拭干净后转身拿出食盒，摆上酒菜，一杯倒入土中，一杯自己饮下。
席地而坐时，林中夜枭咕叫振翅飞走。
“……小圆姐，徒弟当皇帝了，大魏的皇帝，你从前教他时，有预料到吗？其实当皇帝不好，他知道，我也知道，可他想。”
“但我想，沧州会不一样一些吧，走时，我和他聊过。从前我只经历过死别，师父，你。师父我倒是不难过，但你走时我有些难过。”
“但我没想到生离也很让人怅然，那是几乎绵长而细微的一种感觉，这提醒我要珍惜身边的人。说给你听应该没事，我好像……没有命线。我也不知这意味着什么，赵天元，张垂云，四大门派，大魏，江州，很多事情都很复杂，我总觉得，若是一味探究，也很累，人生不应该浪费在探究秘密上，我只想保护住身边的人。”
她又倒了杯酒，洒在地上，自己也饮下一杯。
“吃点菜，小圆姐，你酒量不大好，吃些菜垫垫。其实我自从神魂能飘出之后，我就发现，好像世间没有鬼，人在刚死时，身边都会有旁人看不见的气团，时间久些就消散了。但因为你，我信轮回投胎之事，我去结阳时，去风户洞时，都问过，有没有叫小圆的孩子。但没有。”
“小圆姐，没关系，你慢慢来，我还有很长时间的，我相信你一定回来找我。我……想再做得好一些。”
她叹了口气，抱膝而坐，怔怔地望着岑河发呆，此处僻静，夜色中的岑河水流平缓，没什么声音，只有一些树叶沙沙声响。
淅川渐暖，又是一年春。
但突然，她笑了一下。
“小圆姐，其实我觉得茂茂有些缠人，他总黏着我呢。我嘴笨，等你来了，帮我骂骂他，我一定装聋作哑，当听不见，看不见，好不好？”
“哦，对了，还有，他是那种话本子中的恶人，可坏了，你可不知道，结阳，云梦，都是些什么地方。”
“他还十分狡猾，不对，千百分的狡猾，那个什么什么难书，从前徒弟教过我的，但我记不住。”
燕椿和躲在远处伤心欲绝地扶着树，他从前大概算过赵元青神魂的黏着他的位置，特意带了云梦那边新做的玉谛听。
他勉强冷静地继续听下去。
“小圆姐，我怀疑我这个镯子不对，许多本来茂茂不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要不就是他总是找人跟着我。”
“不过小圆姐，他……唉。”
赵元青话音刚落飞速起身足尖轻点几个纵身好整以暇地站在燕椿和面前，燕椿和甚至没反应过来，只瞪大眼睛看着她。
“逗你的，坐着坐着，我魂就飞了。走吧，别伤心了，陪我一起敬杯酒，我带你回去睡觉了。”她含笑亲了亲他。
他不情不愿地嘟囔：“……罄竹难书。”
但伸出手。
她一笑，拉住他，二人走到陈小圆的墓前，赵元青低头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他。
燕椿和恭敬地一鞠躬，洒到地面。
“小圆姐，我刚刚是骗他的，你别当真，他……他很好。我喜欢他黏着我，也不觉得他缠人。改天我再来看你。你别急，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赵元青说完俯身洒在地上，她叹了口气，笑说：“小圆姐，他得睡觉了，我……我改日再来，多陪你些时间。”
说罢拉着他朝城内走去。
赵元青问他：“一直跟着的？”
他撇头答：“没有，应该是你出青园后我醒了，才发现你留的字条。”
她点头，想也是，不然不可能她没发现。
他看她认真问道：“真的……会觉得我有些黏人吗？”
她笑。
“你别修饰自己，还有些，但这又不是不好，我喜欢你黏着我。哪日你不这样，我反倒不习惯起来。”
他也羞涩地笑。
二人进城路过七珞阁，赵元青瞧着阁尖，指给他看。
“看，就是在那，我没忍住，伸出了手。”
燕椿和也仰头看，得意说道：“我那时哭时，满脑子都想把你杀了，或者关起来，把你神魂拖出来放到我身上，你会忘记过去的事情，只以为我们天生就在一起。”
赵元青扶额，有些头疼。
“你要不还是装一装，我听你这话头疼，简直不知该如何说。”
淅川这时间人最少，但也有一些商户亮着灯，摊贩或收或放地在街边各自归置东西，她拉着他继续往青园走去。
他夜色中雀跃而欣喜地说道：“就不。”表情像小孩子，天真而依赖，仿佛说了什么，身边这人都会包容。
赵元青也的确会。
她捏了捏他的手，拉他到僻静处，抱着他吻了吻他的脸颊。
“不是介意这个？今天还上了哦。”
燕椿和骤然睁大了眼，有些不好意思似的，难掩嗔怨地瞪她一眼，仿佛在说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她还记得。
但很快，他低头难掩笑意，拉着她继续朝青园走去。
大家其实第一次都不舒服的。共同探讨共同进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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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幽州的双胞胎姊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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