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蘅抱剑站在路边，歪头看着眼前的女人。女人正在和他商量价格，一开始是半吊钱，然后涨到一两、二两，现在已经涨到三两了。他打算等她停下时，一剑砍断她不停说话的喉咙。她得珍惜最后能说话的机会才行，因此，他饶有兴味地观察女人的喉间，直直地盯着那里，只要那里一停，他就会挥剑。
女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眼神却因他的注视而变得暧昧。她心想，或许这人并不需要银子，幽州极少有这般清俊如月的男子。许多外州男子常来幽州寻欢作乐，各取所需，而幽州女子向来不喜欢丑陋肥胖的男人，眼前这位风格奇特，倒是可以尝个鲜。她的手缓缓抬起，声音戛然而止。
就在这一瞬，张之蘅的剑如银辉般划出，却未染血。女人惊愕地发现，自己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那人身形清瘦，墨发高挽，正紧紧抓住张之蘅的手腕。她这才注意到那把剑，脸色骤变，慌忙转身逃离。
赵元青松开手，瞥了张之蘅一眼，淡淡道：“上去吧。”
张之蘅未动，只是将剑归鞘，冷冷问道：“我要杀她，为何拦我？”
“罪不至死。”赵元青抬头折了一根柳条，递给他，“用这个抽两下算了。下次直接拒绝便是。街上站了那么多男子，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垂云宗的大弟子，张连山的首徒。她辱我，必死。”张之蘅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坚定，但还是接过了柳条。
“那你回头再杀，别让我瞧见，赶紧上去。”赵元青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抬脚朝酒楼二楼走去。
张之蘅站在原地，沉思片刻，似乎在权衡是先杀那女人还是先上楼。但很快，他追上赵元青，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摸我手了？”
赵元青眉头一皱，有些无奈：“我总不能抓你的剑刃吧？你的剑两面开刃，我抓不住。拉你胳膊也收不住力，剑还是会砍下去，只是会偏。那不是摸，是拦。”她心里有些烦躁，自己有茂茂，何必去摸他？他哪里配？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包间，燕六已经等在那里，见他们进来，笑嘻嘻地说道：“妻主，你拿主意吧，这个家听你的。”
张之蘅点头表示赞同。
赵元青却有些头大。她本意是让大家集思广益，没想到这两人直接把责任推给了她。她叹了口气，开始胡言乱语说道：“我有三种方案，你们听听看。第一种是琼州风格，直接去抢人，抢完就跑。我们几个分开跑，谁被抓到谁倒霉。”反正她自信自己不会是跑得最慢的那个，最慢的应该是张之蘅。
“第二种是沧州风格，师出有名。我们是正义的一方，用嘴说服蔚柳派交人。你们有思路吗？”
燕六喝了一口酒，摇头道：“这不可能。幽州尚武，不吃那套。没有力量，说什么都没用。”
张之蘅也点头表示同意。
“那就第三种，江州风格，谈条件。能行吗？”赵元青又问。
燕六再次摇头：“我没有能打动柳为君的东西，你们有吗？”
张之蘅摇头。
赵元青也摇头。
三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张之蘅平日里不处理庶务，目标也不是当掌门；燕六只顾自己吃喝玩乐，万事不操心；赵元青虽然动些脑子，但实际操作经验并不多。
酒壶很快见底，三人都没再开口，时间已近子时。
赵元青清了清嗓子，说道：“要不咱们回去想想，明天再商量？对了，我打得过柳为君吗？”她打算用第一种方案，自己去抢人，但她没见过柳为君，因此看向燕六和张之蘅。
柳为君已久未露面，燕六也说不好。他望向张之蘅，上次柳为君出现时，曾去过垂云宗。
张之蘅沉吟片刻，说道：“明天你用全力，我们试一下。”
赵元青摇头，抬手唤出和青剑放在桌上，又掐诀捏出一柄极小的气剑。
“桌上的剑没开刃，是钝剑，只能敲人。若用全力，我只能用这个。十招内，最多二十招，我能杀你。”她指尖的气剑晃了两圈，随即消失。
张之蘅淡淡道：“柳为君速度极快，你败。”
赵元青抿了抿嘴，心中有些不服，但也不屑与他争辩。
燕六起身打圆场：“明天再议吧，咱们回去再想想。我还约了人，元青，我先走一步。”他迈出两步，忽然觉得不妥，回头看了看赵元青，又看了看张之蘅。
张之蘅立刻起身说道：“没事，她送我回去，你放心。”
赵元青瞳孔一震，抬眸看向他。
燕六感觉前阵子的胡说八道遭到了反噬，冷汗几乎流下。他镇定地说道：“妻主，先送我！现在还轮不到你！小张，你先退下。”
张之蘅面露不解：“你不是要去找程府的千金？前几日你都睡在那里。你只说她不计较，可没说她还会亲自送你去睡别人。”
燕六心中警铃大作，这狗贼竟然学会了借刀杀人。他连忙说道：“她来了，我自然不去。”
赵元青见这两人还在纠缠，面无表情地起身，收回和青剑，说道：“六哥，他吃你醋了，你哄哄他吧，我先走了。”说完，她径自下楼。
燕六震惊于赵元青的挑拨离间，但只要她自己走，他就算有交代了。他也起身离开，只留下张之蘅在原地稍作思考，随后直接从二楼跳到街上，追着赵元青走去。
“要不要去我那里住？”他赶上她问道。
赵元青叹了口气：“六哥骗你的，他不是我什么男妾，我也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我现在但凡多看旁人一眼，都胆寒肝颤，怕我那活祖宗找过来生气。你回去吧。”
张之蘅并不气馁，只是略点点头：“我知道。”但他心中自有打算。他一开始在垂云宗，也不过是个外门弟子。
赵元青转身看着他，仔细打量这位如月光般清俊的青年。张之蘅也毫不避让地与她对视。
茂茂好看，而他只是马马虎虎，不过那双桃花眼倒是多情，可惜了。
她笑了一下，笑容温吞，但动作极快，瞬间将他推在墙上，。张之蘅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肌肉紧绷反射性地想拔剑，但很快镇定下来。
二人对视。
“我一直觉得你眼睛生得不赖。”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眼睫，距离极近，但他没有闭眼，依旧盯着她。
“为何会有人长着这样一双眼？多情又冷漠，真诚又虚伪，高傲又自卑，真矛盾啊。”
他突然松懈下来，靠在墙上，带着些许疑惑问道：“那你喜欢吗？”
赵元青摇头，懒散地说道：“跟我没关系，不必在意我。”
说完她退后两步，不再看他，继续沿街走回客栈。回房后，她取出木雕，继续为茂茂雕刻些小玩意。
燕椿和举凡闹，必然是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他从不为张之蘅闹，是因为知道她明白，他也明白。
张之蘅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张之蘅。或者说，他对她来说，和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区别。
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太多了，聪明人总是瞧不起笨人，觉得笨人看不出来。
不过……茂茂真是，闭关也不闲着啊，赵元青叹了口气，燕六回去一定会挨骂，燕椿和不会让张之蘅来，这理由不对。
赵元青一边雕东西，一边细细捋着思路。
其实无非三条路，直接抢，舆论逼迫，利益交换。她就看过这三招，也就会这三招。
燕六提的就是直接抢，但直接抢的前提是她不和张之蘅翻脸，她也不是很想请张之蘅帮忙，张之蘅的情不能领。
她得先看看柳为君才行，这样才能找到最好的方式。
四大门派中，应该就只有柳为君，她未曾得见过。
想到这，她转身掏出两个偃鸟，开始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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