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末年,烽烟四起,朝堂惶惶。谵亲王府内,祝晏清却不顾满府反对,执意要纳罪臣之女戚妍为妾。戚妍之父原在朝为官,因一言不慎触怒龙颜,被贬谪蜀地,圣心本就对其留有猜忌。
“祝郎,此女万不可纳入府中!”正妃宣惜芳猛地放下茶盏,茶水激荡,顺着杯沿溢出数滴,“其父遭贬,陛下本就疑心有谋逆之嫌,我们怎能引火上身?”
“我心意已决,休要再劝!”祝晏清不耐烦地打断,连日的劝阻早已耗尽他的耐心,“哪来的谋逆?当今圣上疑心过重,真有其事,陈朝早该易主了!”他瞥了宣惜芳一眼,语气淬着冰,“若都依你妇人之见,祝家早亡了!当好你的王妃,当心祸从口出!”说罢,头也不回地踏出厅堂,只留宣惜芳攥紧丝帕,指尖泛白。
“唉……祝家终归是要变天了……”宣惜芳扶额长叹。
“娘!爹还是不听劝……”屏风后忽然传来稚嫩的童声,打破了室内的凝重。小女孩牵着小男孩的手走出来,正是十岁的祝澜殊与七岁的祝璞鸢。
“小淮!卿卿!你们怎地跟来了?仔细你爹罚你们!”宣惜芳连忙将两个孩子拉到身前,紧紧攥住他们的手,“你们是娘的心头肉,半点差池都受不住,下次不许再偷听了,知道吗?”
“知道了娘。”祝璞鸢垂着头,一声不吭,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卿卿还是这般寡言,小淮,你多陪他说说话。”宣惜芳叮嘱道。
“我说了呀,他就应两句,比姑娘家还安静!”祝澜殊向来爱打趣这个沉默的弟弟,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我只是懒得理你。”祝璞鸢别过脸,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祝澜殊顿时羞恼,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我挤着练武的时间陪你说话,你倒好!来来来,咱俩切磋切磋!”若非宣惜芳及时拉住,厅堂里怕是要闹起来。
陈朝五十六年七月初七,戚妍嫁入祝府。那年,祝璞鸢七岁,祝澜殊十岁。
五年光阴转瞬即逝。戚妍诞下一子后,仗着祝晏清的宠爱愈发骄纵,府中宅斗的硝烟愈演愈烈。同年十二月,宣惜芳病入膏肓,戚妍趁机下毒,对外却谎称其病逝。祝晏清竟无半分疑虑,转头便将戚妍抬为正妃,祝澜殊与祝璞鸢姐弟俩被迫认杀母仇人为“母”。
次年一月,前朝政变爆发,祝澜殊毅然参军入伍。城门外,寒风卷着雪沫,祝璞鸢仰望着战马上的姐姐,声音带着稚气的哽咽:“阿姐,此去凶险,一定要平安归来。”
“放心,我定会回来。”祝澜殊望着弟弟单薄却坚定的身影,想起亡母,眼眶不禁发热,“害死母亲的人还在府中,我怎会轻易出事?”
送别姐姐,祝璞鸢独自站在城门下,望着那队人马渐行渐远,直至雪地上只余下淡淡的马蹄印,才转身回府。而府中等待他的,是戚妍变本加厉的刁难。
“二公子,夫人请您去后花园品茗暖身。”刚踏入府门,戚妍身边的管事嬷嬷便迎了上来。祝璞鸢自幼体弱,畏寒易病,寒冬里从不敢在室外久留。
“劳烦嬷嬷回话,我身子不适,恐难当风寒。”祝璞鸢神色平静,语气却带着疏离。
“公子,奴婢只是传话的,您若不去,倒让奴婢难做了。”嬷嬷抬着下巴,神色倨傲,全然不将眼前的少年放在眼里,“还望公子赏脸,免得伤了和气。”
祝璞鸢无奈应允,忍着刺骨寒风来到后花园。戚妍披着华贵的狐皮大氅,正坐在亭下慢品暖茶。她生得一副绝色容颜,眼尾微翘,鼻小巧,唇丰润,冷白的肌肤衬得整个人如寒冬里的艳玫瑰,美得张扬又凛冽。
“戚夫人。”祝璞鸢拱手行礼,语气未有半分缓和。
“至今仍改不了口?”戚妍的声音冰冷如霜,“祝二,你当真是不识时务。”
“小辈的母亲,唯有宣夫人一人。”祝璞鸢垂首而立,毕恭毕敬。此时风雪骤起,几片雪花落在他肩头,转瞬便融成了水。
“油嘴滑舌。”戚妍搁下茶盏,目光如刺般盯着他,“我该说你孝,还是愚孝?”
“戚夫人多虑了……”
“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模样!”戚妍厉声打断,随即抬手示意,身旁侍女立刻递上几封信与一个小瓷瓶。她将信一一摊开,递到祝璞鸢眼前。
信上的内容如惊雷炸在祝璞鸢心头,他脸上的恭敬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阴鸷,袖口下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他猛地伸手想去抢,却被嬷嬷抢先一步按住。
“这份‘礼物’,喜欢吗?”戚妍的声音里满是戏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得意。自嫁入祝府,她便独占宠爱,府中珍宝、俸禄尽入其手,如今除去宣惜芳,又扶正为妃,整个祝府都在她掌控之中,能看着仇人的儿子束手无策,更是让她畅快不已。
她拿起信与瓷瓶,走到湖边,将手悬在冰冷的湖面之上:“想要?过来拿。你若惜命,便作罢,往后我倒能‘疼疼’你这个儿子。”
祝璞鸢哪顾得上危险,疯了似的冲过去。戚妍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给嬷嬷递了个眼色。身后突然传来一股推力,祝璞鸢惊呼一声,“扑通”掉进了湖里——这湖是祝晏清为讨戚妍欢心,耗巨资修建的,水深难测。
“别管他。”戚妍冷漠地转身,将信与瓷瓶悉数扔进湖里,看着信纸在水中逐渐晕开,瓷瓶沉底,才缓缓开口,“这湖深不见底,他一个病弱小儿,淹死活该。”
湖水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祝璞鸢,顺着毛孔钻进骨髓,又从口鼻涌入肺腑,掠夺着他仅存的空气。“好冷……谁来救我……娘……”无尽的恐惧将他吞噬,意识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忽然亮起一丝微光,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卿卿……卿卿!”
“娘……”
……
“后来你就被贴身嬷嬷救起,还落下了弱冻症?”霍成朝坐在床边,听完这段往事,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
“是。”祝璞鸢背靠着靠枕,指尖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后来政变席卷京城,叛军抓了府中女眷入军营。我那时恰好在外求学,阿姐本就在军中,被抓去的只有戚妍和几个奴婢,男丁则被押去做苦力。父亲在朝中追随陛下,戚妍的儿子因不服苦力,当场被斩杀,她自己屡次逃跑,最终……应是被凌虐而死。”
“真是恶有恶报。”霍成朝转头看向他,目光柔和了几分。
祝璞鸢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轻声问道:“将军,怎么了?”眼前的霍成朝,低眉时自带冷厉,眉眼舒展时却又添了丝柔和,常年征战让他的脸颊带着风霜的粗糙,薄唇紧抿时像柄出鞘的剑,细看却有几分亲和。世人皆说霍大将军冷酷嗜杀,可真正与他相处过才知,他并非传言中那般难近。
正想着,霍成朝忽然抬手,用指腹轻轻抹去他嘴角沾着的一点茶渍。
“多、多谢将军……”祝璞鸢脸颊一热,连忙低下头,将脸埋得更深了。“天色不早了,将军不回府吗?”这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像是在下逐客令。
霍成朝见状,便起身理了理衣袍:“今日多有叨扰,失礼了。”
“将军言重了。”祝璞鸢连忙道,“若非将军,我今日病发,还不知要如何回屋。”
送走霍成朝,祝璞鸢蜷进被窝,心头竟莫名泛起一阵雀跃。他抬手抚上胸口,轻声呢喃:“梦中人……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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