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地隐蔽地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大山部落的捕猎队确确实实正朝他们过来,林森几人爬起来简单商量几句,决定原路返回,半道就遇见焦急奔来的小野人们。
“有人!有人过来!”绿草一边跑一边喊,呼出来的白雾把脸都模糊了。
“在那边!”终于跑到林森跟前,小野人们抬起胳膊齐齐指向对面的山坳。
“嗯。”小野人们擅自来找他们的行为并不妥当,林森皱眉,但看小野人们脸上真切的担忧,还是没说一个指责的字。
“怎么办?”见林森云淡风轻的样子,绿草的担忧转为隐隐兴奋,“他们是朝我们过来的吗?”
“是。”旁边虫一代替林森回答。
“啊!”绿草更兴奋了,眼珠子转个不停,“那……那……”
“是大山部落。”虫一一瓢水浇灭小野人的心思,不太和蔼地看了对方一眼。
“……”绿草懵了一下。
大山部落吗?怎么老是和大山部落过不去,他们明明已经不是大山部落的人了……
小野人在心中暗暗诽谤,假装没有看见虫一的骇人的眼神,挠挠头,转身。
回山洞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林森汗水都还没出来,迎着一山洞人的注目礼在火堆面前坐下。
山洞里原本还残留着淡淡的喜悦,几人交换了几个眼神,主动询问林森。
“怎么了?”花雨问。
“大山部落的人过来了。”虫一言简意赅解释。
“啊?”花雨惊讶,环看一圈,闭上嘴巴。
山洞安静下来,林森脑子里琢磨大山部落一行人过来的种种原因和可能,罗列出那么三四个,想进一步思考对策,毫不意外地卡主了。
“乌甲。”一边,虫一忽然出声打断林森。
“……”林森不语,侧头看着虫一。
“他还在大湖。”虫一说,说完立马就否定了自己的说法,他们离开山洞的时间不长,乌甲步行下山,大山部落的人翻过来时可能还没抵达呢。
并且因为视角,男人极可能不知道大山部落的捕猎队在靠近。
“没事。”林森没什么反应,他直觉大山部落此行并不是找麻烦的,并不担心他们会和乌甲起冲突,至于用渔网捕鱼的秘密。
寒季快要结束,他们不再为食物发愁,这个秘密已经可有可无。
“嗯。”虫一点头。
又过去了半个小时,洞外终于传来异响,断断续续,并不清晰,但在从来一片死寂的寒季,足够令人呼吸停滞。
林森站起来,整理整理了身上的东西,再抬头,火堆前的十几个人都站起来,齐刷刷地看着他。
“……”林森大概知道他们心中都有些什么弯弯绕绕,没有表示,径直抬脚出了山洞。
外出不到一个小时,林森已经完全适应了新鲜的太阳光,再次推开木门沐浴在淡淡的光亮里,他内心十分平静,直到看见两步外直直站定的高大男人。
山瘦了很多,几乎快要脱相,原本合身的兽皮肉眼可见的宽松,嘴唇干裂,睫毛和眉毛上还挂着冰霜,看起来狼狈又虚弱。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
三个月?四个月?
山洞里靠在墙角的光滑石板上一笔一划记录了,但林森一时怎么也回想不起答案。
两道阔别已久的目光相撞,谁也没有率先移开。
注视着那双熟悉的平静幽深的眼睛,良久,林森心中泛起的涟漪一点点平息,他扫了眼男人周围黑压压一片猎人,又往后瞥了一眼,示意虫一几人出来,在小野人们震惊的目光中反手闭上了木门。
没有人说话,两行人静静地对峙。
人群里忽然有人动了,是乌甲,大山部落的人给从小路上来的男人让出一条路,让对方大摇大摆地走到林森几人跟前。
乌甲目不斜视,扛着湿透的渔网推开木门,十几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进去之后也再也没有出来。
很微妙。
无论是大山部落的人主动给乌甲让路的行为,还是林森几人和乌甲相处的方式,在彼此眼中,处处透露出让人琢磨不透的意味。
要是往常,林森已经开始在脑子里推演各种可能了,但现在,他莫名的不想去思考太多,就是静静的看着对面的男人,得到山长久的沉默,又把目光转移到对方周围的人身上去。
一半以上都是十分陌生的面孔。
这不是山的捕猎队,林森立马得出结论,却不着急搞明原因,悠悠转动目光,把大山部落的人全部观察了一遍,正准备看第二圈,对面的人终于开了口。
听见这沙哑难听的嗓音,林森一愣,立马集中注意力辨别对方话里的音节。
“不久前,我们遭到黑林部落的入侵,很多人受伤,祭司昏迷了过去。”山语气平淡,不急不慢的,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平常的事情。
“月召集了没有受伤的人,给他们治疗,效果一般,已经死了好几个人,祭司还活着,月每天用蜂蜜化水,煮肉汤喂他,但是最近几天,他连这些东西都喝不下了。”
说完这长长的一段,山目光在林森以及他身侧的虫一和猛身上掠过,最后又回到林森身上,停顿了很久。
“大河族长腿还没有好,我现在代替大山部落,代替大山部落所有人,请求你,为我们受伤的族人和祭司治疗。”
说完,山深深看一眼林森,微微低下头,同一时间,他身后十几个猎人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小小的空地上,凝重的气氛无声地蔓延开。
林森始终看着说话的男人,甚至不知道大山部落其他人做了什么,山的话他大概听懂了,毫无意外的,是他之前罗列的假设之一,同样的,事情已经发生在眼前,他也还是没有抉择出对策,内心平静无波,懒得去权衡利弊,只是觉得有些累,有些荒唐。
他似乎永远无法与大山部落脱干净关系了,从他掉落在那片树林,被山扛回大山部落起,他就摆脱不了它了,即使他被唾弃,被针对,被赶出来,甚至被打上一辈子耻辱的标记。
现在,那个视他为不详的部落,那些避他如蛇蝎的人,正在邀请他,请他,求他回去。
他曾经为了自保,坦诚地告诉了那个老人,他会什么,可以给他的部落,他的族人带来什么,他不屑,不信,如今倒是晃过神来了。
可笑,荒唐。
常理来讲,林森心里应该生出股类似大仇得报的快感,但恰恰相反,他只觉得无奈,甚至烦躁。
他一点儿都不想帮这个忙。
一分一毫都不想。
要不是对面站的人是山,他愿意听他说话,要不然一群人在他跟前沉默半天一个屁都放不出来的时候他就进山洞了。
因为山,又是因为山,只是因为山,要不是因为山。
他真是欠这个狗屁部落,欠这个男人的,林森心中烦躁又上一层楼,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肉眼可见的躁动。
他看着对面人,一直等胸腔里的躁气被冷风带走大半,才沉沉开口。
“我治不了。”他这样说,语气里的情绪并不重,不得不说,他这一点和山完全类似,心中各种情绪再是翻涌,再是磅礴,从嘴里出来都会被刮掉□□层。
说完,林森静静等着男人的反应,山没有抬头,垂着的眼皮盖着眼睛,半天过去,林森等得脚都快失去知觉,山终于抬头。
“你可以提出一切要求,只要我们办得到。”
“……”
可以说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林森一口气哽住胸口,下一秒就被窜起来的无名火顶开。
“我不会,你的族人,你的祭司,我治不了。”林森几乎是咬着牙说。
“我们可以满足你的所有要求。”山依旧是这句话,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和一开始没有任何区别,身边的猎人依旧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林森冷笑的力气都没有,对方这样淡定,他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莫名其妙的那一个,“你们回去,我不会治。”
“……”这一次,山沉默了,看着林森的眼里,隐隐有什么要露出来,林森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气眼看着又要冒出来,他张了张嘴,继续说。
“我无法做任何事。”
“……”
“你们回去。”说完,林森最后看一眼山,脚下一动正要转身,又被山声音叫住。
“我们知道,不需要治好,你只需要去看看。”
听见这话,林森侧目,这不像是山能说出来的话,而且……他扫一眼大山部落的猎人,你说这话和你的族人们商量过了吗?只需要看看?
林森没怎么把山的这句话当回事,只当是男人慌乱之下无措的挽留,如果男人会慌乱的话。
“只有你,我们只有你。”或许是看出林森的不屑,山主动补充,这下,林森差点儿没忍住皱眉,盯着不远处的男人,眼神复杂。
但凡换一个场合,听见山使用这种措辞,他都上去拍拍对方的脸看看对方是不是在说梦话了。
这也从侧面看出来,山真的很在意他的族人,在意那个祭司。
但这些和林森有什么关系。
“我做不到。”林森再次耐心回答,这一次真的毫不留情地进了山洞。
木门合并前,他半张着眼睛,看见了山的两只小腿,对方脚上还穿着踏雪板,林森目光忍不住上移,看见他的大腿,他的腰,他的胸口,最后是他裸露在外面的脖子。
之前来不及注意,他都没发现男人脖子上一根毛也没裹。
原始人体质再是强悍,这也不是可以露脖子的天气。
最后一丝缝隙并拢,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光亮和实现,林森脑子里毫无预兆地闪过两个念头。
山的脚踝好透了吗?
他期待的不是这个。
“凭什么一个……”重回寂静的空地上,忽然响起一道略带不满男声,不等说完就被最前方猎人回头一个眼神震住。
对方漆黑的双瞳深不见底,盯着男人的眼里毫无情绪,仿佛能无情吞噬一切的。
男人愣住,张着嘴茫然定在原地,好在这样的对视没有持续太久,猎人收回视线。
男人喘上气,额头冒出一层冷汗,低头不敢再看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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