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望那句“她有主了”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校园每个角落。论坛热度居高不下，“望音CP”正式从地下转为地上，收获了几乎一边倒的祝福。林澄音走在校园里，能明显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变多了，但其中大多带着善意的打量和好奇，而非从前让她不适的探究。她依旧会下意识地想缩起肩膀，但想到江望当时笃定沉稳的神情，心底便会生出一股微弱却坚定的力量，让她能微微挺直背脊。
公开关系后的第一次单独相处，被江望安排在了一个周六的下午。
没有提前很久预告，只是在周五晚上，林澄音收到了他言简意赅的信息：「明天下午两点，校门口见。带你去个地方。」
没有询问“你有没有空”，也没有说明具体去向，带着一点他式的、不容置疑的安排。林澄音捧着手机，心跳加速，“这……算是约会吗？” 她盯着那行字反复看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地回复：「好。」
第二天，她拒绝了沈薇薇想要为她进行“战前二次造型”的提议，只穿着简单的白色棉麻衬衫和浅蓝色牛仔裤，头发清爽地扎成马尾，脸上干干净净，只涂了层淡淡的润唇膏。她不想再像舞会那样，被过于隆重的装扮束缚，她希望这次，他能看到最接近日常的、真实的她。
一点五十分，她到达校门口，远远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江望。他同样穿得很休闲，白色T恤外罩一件浅灰色衬衫，下身是深色修身长裤，身姿挺拔地站在树荫下，阳光透过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就自成一道风景，引得进出校门的女生频频侧目。
林澄音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等很久了吗？”她小声问，脸颊微热。
“刚到。”江望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欣赏，“走吧。”
他带着她走向公交车站，没有打车。这让她稍稍放松了些，公交车的平凡烟火气，冲淡了约会的正式感和她的紧张。
车上人不多，他们并排坐在靠窗的位置。林澄音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背包带子。“他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怎么不说话……好安静……”
“饿吗？”江望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小纸袋，递给她，“先垫一下。”
林澄音接过，打开一看，是学校西点房那款很难买到的、她最喜欢的乳酪面包，还带着微微的温度。
“他……他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她惊讶地抬头看他。
江望看着窗外，侧脸线条流畅，语气随意：“上次听你跟你室友提过。”
林澄音回想了一下，那可能是一个多星期前，她跟沈薇薇随口抱怨了一句又没抢到这款面包。她当时声音很小，而且他明明坐在隔了几排的位置……他竟然听到了，还记住了。
一股暖流悄然划过心间。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包，乳酪的香甜在口中化开，一直甜到了心里。
公交车晃晃悠悠，在市美术馆门口停了下来。
林澄音跟着江望下车，看着眼前充满现代艺术感的建筑，有些错愕。她以为会是游乐园、电影院之类的常规约会场所。
“这里……最近有展？”她好奇地问。
“嗯，一个北欧当代艺术家的小型巡展，主题是‘光与寂静’。”江望边走边解释，语气平和，“我看过介绍，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他觉得……我会喜欢……” 林澄音的心跳又漏了一拍。他不是选择了大众化的约会流程，而是精心挑选了一个他认为契合她喜好的地方。
走进美术馆，喧嚣被隔绝在外，世界瞬间安静下来。高大的展厅里，光线被精心设计，柔和地打在形态各异的展品上。有的作品是利用镜面和灯光营造出无限延伸的空间感，有的则是用极简的线条和材质捕捉瞬间的光影流动。
没有太多的言语，两人默契地沉浸在艺术营造的氛围里。林澄音看得极其专注，时而凑近观察作品的细节材质，时而退后几步感受整体的空间气场。她完全忘记了紧张，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热爱与欣赏的光。
江望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跟在她身侧，目光偶尔掠过展品，更多时候是落在她的身上。他看着她在喜欢的作品前流连忘返，看着她因为发现一个有趣的构图而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她无意识地模仿某个雕塑的姿态……
“她在这里，好像会发光。” 这个认知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
在一组利用废弃玻璃和LED灯管制作的作品前，林澄音驻足良久。那些破碎的玻璃被重新组合，在冷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璀璨又冰冷的光芒，有一种残缺的美感。
“你觉得，”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寂静，“这些破碎的痕迹，是缺陷，还是它独一无二的语言？”
江望凝视着那组作品，沉吟片刻，答道：“在建筑里，我们有时会刻意保留某些原始的、不完美的痕迹，比如老墙面的斑驳，裸露的混凝土肌理。那不是缺陷，是时间的记忆，让空间更有温度和故事感。”他顿了顿，看向她，“艺术也一样。这些破碎，就是它的记忆和语言。”
林澄音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她没想到他会从建筑的角度给出这样契合又深刻的解读。一种被深深理解的共鸣感，在她心中激荡。“他懂……他真的懂我在问什么。”
他们就这样，在安静的美术馆里，偶尔低声交流一句对某个作品的看法，更多时候是共享一份无声的默契。他不像平时在图书馆那样带着距离感，也不像舞会上那样带着惊艳的审视，此刻的他，更像一个志同道合的同行者，陪伴她探索着一个彼此都感到舒适和愉悦的世界。
从美术馆出来，已是夕阳西下。暖橙色的光晕渲染了半边天空。
“谢谢你，”林澄音仰头看着他，真心实意地说，“我很喜欢这个展览。”
“喜欢就好。”江望低头，看着她被夕阳柔化的侧脸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唇角微扬。
回程的公交车上，人多了起来，有些拥挤。江望自然地站在她外侧，用手臂虚虚地圈出一小块空间，将她与周围的人流隔开。车辆颠簸时，他的手臂会偶尔碰到她的肩膀，带来一阵微小的电流。
林澄音低着头，看着地面，心里被一种饱胀的、温暖的情绪填满。没有惊天动地的浪漫，没有甜腻腻的情话，但这个下午，每一个细节——他记得她爱吃的面包，他选择她一定会喜欢的美术馆，他与她心有灵犀的交流，他此刻无声的守护——都像一颗颗小小的糖霜，累积成了她生命中迄今为止，最甜的一天。
她偷偷抬眼，看向他线条清晰的下颌，心里那个声音轻轻地说：
“原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使是安静的时光，也能奏出最美的乐章。”
第一次正式约会，在夕阳的余晖和公交车规律的摇晃中，画上了一个温柔而圆满的句点。而某种更深层次的连接与理解，正在这静谧的陪伴中，悄然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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