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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月下白昼

晚风吹散了7月北方白天的燥热,不加班的时候夏程经常去家附近的公园坚持自己夜跑的习惯,工作的压力和紧绷的神经也会随着挥洒的汗水排出体外。

晚上8点多跑道上依然人头攒动,夏程脑子里思绪有些杂乱,想要捋清所有的信息让她不自觉的比平时要跑得慢一些……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燃姐给夏程发的消息和见面时候的聊天内容不再是她今天去哪里看的什么展,不是约她去看电影,不再问夏程她担这次打歌直拍帅不帅,取而代之的是每一次的见面总是会被工作的信息和电话打扰,抱怨的话好像总是说不完,加不完的班、7*24小时保持不能断联,曾经朝气蓬勃的林燃昼渐渐变得充满“死感”。

今天跑步的时候夏程没有带着耳机,晚风吹过她的微微出汗的额头一丝凉意把她拉回了现实。

时不时穿过三三两两结伴散步的人,他们或是朋友、情侣、家人,彼此聊着今天的日常、工作的不顺、学习的烦恼、有趣的见闻。每个人都在一天的忙碌中有个可以宣泄的出口。

林燃昼状态开始不太好后,她们每次见面是缺少这种放松的状态。彼此的个人时间总是被工作侵占太多,林燃昼病假中工作也没有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林燃昼去世后夏程从小东那里知道了原生家庭原来也压的她喘不过气。林父林母本是不同意她读大学的,感觉女生学太多没有用,不如早点出去打工赚钱。很老套的情节吧,现实中还是在我们身边频频发生。

她凭借自身的不懈努力完成学业,更是以死相逼、承诺无需家里承担大学费用且保证上大学后能赚取更多钱的前提下,才为自己争取到了读书的机会。

毕业后留在异地工作就像她的乌托邦,可以短暂逃离原生家庭的那些难以挣脱的精神桎梏。留下足以保证自己正常生活的部分,其余的工资全部交给家里。

尽管如此,父母还是不满意。她竭力挣脱的原生家庭,仿若那如影随形的诅咒,未曾有须臾离她而去。

小东来北京也是为了尽量能帮助林燃昼,从小他就跟在表姐身后跑,他知道她的难处,也钦佩她的坚强,可是命运却没有给她一个更好的结局。夏程也后悔自己应该再多点对林燃昼的关心。

夏程仔细回忆工作中的每一个细节,其实并无特别之处,每一句话也并非如想象中那般严重。家庭的琐事虽然不能解决也总有逃避的空间,和父母之间也有避免冲突的办法。

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需耗费时间与精力去应对。那些旁人视若蛛丝的琐事,一两句无足轻重的话语,犹如一根根细针、一颗颗小刺,直刺她的神经,那看不见的伤痕,却带来刻骨铭心的痛楚。

这些“针刺”汇聚交缠成一根根线慢慢侵蚀支配着林燃昼,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驱使着拿起刀刺向她最疼痛的神经……

夏程的思绪清晰起来想到这里她不知道刺向自己的那一刀的林燃昼是后悔还是解脱……

想到这里,夏程蓦然惊觉,泪水已然模糊了她的视线。自从得知林燃昼的死讯至今,她未曾落下一滴眼泪。她曾想过,或许自己对林燃昼的情感并非深厚,然而,当她此刻想通所有之后,泪水却如决堤之洪,汹涌而至。

她像被抽走灵魂一般,脚步踉跄着停在跑道上失声痛哭,引得行人纷纷侧目,此时的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她哭林燃昼的离去,也哭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们都是被现实束缚困住的人,她知道林燃昼也曾想去摆脱自己那“死感”的状态,她们见面时还是会打扮自己,抱怨抱怨生活之后还是去找有趣的话题,但是眼中早已失去往昔之光彩,。整个人的状态不过是强撑着以免扫兴而已。

杀死林燃昼的动手的是她本人,但是所有人所有事也一样无法摆脱干系,他们没有动手却比动手更可恶更无奈。

想通这些之后没多久,夏程就提出了辞职。她将交接的内容全部装进了一个小小的优盘里,犹如将自己的过往打包。当天提离职,当天便潇洒地离开了公司,没有心思去计较当月那几日的工资。入职时,她本就没有带来太多的个人物品,走的时候,她只带走了那朵如自己经常更换的玫瑰,仿佛那是她生命中唯一的色彩。

“夏程你说我们以后一起在这个城市买个小房子,一起养老吧,我不想结婚…….”

“燃姐,在这个城市我一个人买小房子太难了啊,不介意的话就回我老家吧~”

离开这座城市之前夏程从小东那里要来了燃姐之前放床头的几个玩偶仔仔细细的包好,不舍得放到打包的纸箱里便都塞到了自己随身的行李箱中。

去高铁站的路上路灯稍显昏暗,但是两侧的办公楼把街道衬托的恍如白昼,昏黄的路灯混着投过玻璃窗的白炽灯折射在行驶的车窗上,在月色之下把这座城市照的恍如白昼,那些光影投过车窗玻璃从夏程的脸上滑过好像这几年在这个城市的过往一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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