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悠然听清风禀报,茶盏在手,久未放下。
她对皇陵一无所知,自幼离宫,母后从未提及皇陵之事,宫中也无人向她透露地宫机关或秘道。
但她细细想来,却觉得不对劲,她抬眸看向安王:“国主或许知晓难逃一死,想葬于皇陵是真,但携众皇嗣入陵,怕是另有打算。”
“若真欲与康王同归于尽,何必拖上骨肉?皇陵或有秘道可通外逃生路,国主许是想借此为子嗣谋一线生机。”
安王听罢,目光一亮,向陆悠然投去赞赏之色,唇角微扬:“嗯。只要摸清此路,便可反其道而行,潜入地宫,清除火药。”
陆悠然点头,心头微定。
安王转头看向清风,沉声道:“传信康王,让他他翻查皇陵建造档案,或派人巡查四周,务必找出逃生秘道。找到后,切勿妄动,待本王抵达再议。另,你准备一下,咱们明日一早启程去邕城。”
清风抱拳应诺:“是。”
说罢,转身退出,步履匆匆。
陆悠然见清风退出,屋内重归静谧,她轻轻放下茶盏,抬眸看向安王,正色道:“殿下可否莫去邕城?此行凶险,难料会遇何等变故。国主若已猜到是殿下暗中助康王,困兽犹斗下,或与您鱼死网破。”
报仇是她自己的事,安王已经为她做了太多,无论如何,他不希望安王为她以身犯险。
安王闻言,目光微动,起身走至陆悠然身侧,伸手将她从椅上轻轻拉起。
他凝视她清亮的眸子,眼中柔情与坚定交织,低声道:“悠然,本王怎可能让你孤身涉险?”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笑,语带戏谑,“再说,本王的王妃还没娶到手呢,怎舍得让自己有半点闪失?放心,本王自有分寸,定会小心行事。”
他握住她手,指尖轻抚她掌心,目光灼灼,似要将她心头忧虑尽数驱散。
屋内炭火噼啪,映得二人身影交叠,温情脉脉。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快马加鞭,风尘仆仆,数日后抵达邕城。
安王与随行护卫皆易容而行,换了寻常商贾装扮,眉目遮掩,气息内敛。
陆悠然本无需再易容,然多年习惯使然,她仍以药粉覆面,外人难辨真容。
他们直奔皇宫,宫门虽破,殿宇依旧巍峨。
他们低调入宫,避开耳目,悄然步入一偏殿。
殿内幽暗,宫灯昏黄,康王身披玄甲,早已等候,身后仅数名亲信,气氛肃杀。
小世子由侍从引出,见康王立于殿中,眼中一亮,扑上前去,奶声奶气唤道:“父王!”
康王俯身将他抱起,素来冷峻的面容泛起柔色,拍着小世子肩头,低声道:“好孩子,苦了你了。”
小世子抓着他衣襟,咧嘴一笑,眉眼间尽是重逢之喜,毫无病态。
康王放下小世子,转向陆悠然与安王,郑重抱拳:“犬子之毒,多亏公主妙手回春,大恩无以为报。”
复又看向安王,沉声道:“安王殿下,这段时日,犬子承蒙照拂,康某铭记于心。”
安王摆手,淡笑不语,直入正题:“如今局势如何?”
康王神色一肃,低声道:“皇陵有地下暗河,通往城外,应是国主谋算的逃生秘道。”
他顿了顿,续道:“国主提出,欲与殿下一会。”
安王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冷光一闪:“看来他已猜到本王相助于你,他虽恨你,但更恨本王无端插手,才有今日之局。他想见本王,想死个明白,当然,更想杀了本王。”
他顿了顿,冷哼一声,语气不屑:“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安王目光扫向康王,沉声道:“回复他,三日后,本王与他相见,然须在皇陵之外。”
康王一怔,皱眉道:“不可,国主狡诈,恐有埋伏。”
安王摆手,淡然道:“不入皇陵,他奈何不了本王。况且,需借此机会引他及守卫出陵,方便清除火药。”
他目光沉稳,语气不容置疑:“三日之内,你的人须摸清皇陵地宫布局,从暗河潜入,隐藏妥当。届时本王在外拖延,为你争取时间,务必清空火药。”
康王听罢,沉默片刻,知暂无更好之策,只得点头:“就依殿下之计。”
陆悠然一直在旁安静听着,未发一言,青衫掩映下,她神色沉静,目光低垂,似在沉思。
这几日,他们暂歇于皇宫内。
康王早命人收拾出华美的芙蓉殿,作为宸玥公主的寝殿。
殿内雕梁画栋,紫檀屏风上绣云纹锦鲤,琉璃灯盏流光溢彩。
地上铺着厚软的软毛地毯,案几上摆放白玉茶具与青瓷花瓶,精致非凡,处处透着尊贵。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至约定前夜。
安王与陆悠然对坐于芙蓉殿内,鎏金铜炉上茶香氤氲,琉璃灯盏映得殿内暖光流转。
安王着一袭玄色锦袍,腰束玉带,墨发以银冠半束,眉眼俊朗。
陆悠然身着月白纱裙,外罩青色绣竹罗衫,裙摆曳地,细腰以玉色丝带轻束,乌发挽成坠马髻,斜插一支碧玉簪,清丽中透着几分柔婉。
她亲手烹茶,纤指轻执白玉茶壶,动作轻缓,水声潺潺,茶汤清亮如琥珀。
她将茶盏递至安王面前,安王接过,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笑意温柔,啜了一口,茶味清苦,回甘悠长。
二人对坐,茶香萦绕,鎏金铜炉中炭火噼啪,殿内静谧如画。
安王又饮数口,忽觉眼皮沉重,困意如潮,涌来迅猛。
他皱眉,隐约知道陆悠然想做什么,强忍住困意,抬眸看向陆悠然:“悠然,别……”
话未说完,抵不过药效,他手一松,茶盏轻叩案面,身子缓缓倒下,趴在案上,玄袍散开,墨发垂落,气息渐沉。
陆悠然起身,步至他身侧,俯身凝视他熟睡的面容。
他眉峰英挺,鼻梁高直,薄唇紧抿,睡中犹带几分威严。
她伸出指尖,轻轻描摹他眉眼,指腹在他眉间轻触,动作柔缓,似怕惊扰他清梦。
她低声道:“抱歉了。”
陆悠然欲扶他至榻上歇息,奈何安王人高马大,她使尽全力,也仅挪动分毫,额间已渗出细汗。
她无奈,转身步至殿门,唤道:“清风,石头。”
二人闻声入内,见自家殿下昏睡案上,俱是一惊,目瞪口呆。
清风上前一步,急道:“陆姑娘,这是……”
陆悠然坦言:“我于茶中下了沉香眠,殿下明日起不得,我自去会国主,此事不该你们殿下涉险。”
清风与石头对视,眼中既有理解,亦有忧色。
石头低声道:“殿下醒后,怕是要动怒。”
清风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们一定护姑娘周全。”
陆悠然颔首,低声道:“劳烦二位,先将殿下扶至榻上。”
二人合力将安王抬至殿内软榻,盖好锦被,退出殿外。
陆悠然在榻前伫立良久,凝望安王熟睡的面容,直到夜深,方才转身离开。
她步履轻缓,推开殿门,寒风扑面,夜色如墨,芙蓉殿的琉璃灯盏在身后渐暗。
她知道以安王的性子,会怨她的吧。
但明日之局,凶吉难料,那反贼困兽犹斗,谁知会做出何等疯狂举动?
她怎敢拿他的命去赌。
若自己侥幸,能全身而退,她定用余生报答他。
若当真与那反贼同归于尽,她亦无悔——数月前,她费尽心思,求的不就是这一刻的了断?
如今那反贼被人逼成丧家之犬,不论如何,他是活不过明天了,对此,她心底已然满足。
若皇陵终被火药毁去,圣地成灰,她想,父皇长眠于此,许是能理解她今晚的抉择,应该不会怪她这番孤注一掷。
夜风凛冽,吹乱她鬓发,她抬眸望向邕城上空的暗云,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清晨,邕城上空寒雾未散,宫墙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陆悠然今日没有易容,她身着一袭烟霞色纱裙,裙摆轻绣银线芙蕖,曳地生辉,外披浅紫绡衣,腰束流苏玉带。
乌发高挽,缀以一支鎏金点翠凤钗,钗尾垂下细珠,摇曳生姿,眉眼如画,唇若点樱,肤光胜雪,仿若仙子自云端降临,风华绝代,惊艳不可方物。
陆悠然步入安王房中,见他仍沉睡于榻,眉眼安静,呼吸绵长。
她走近,心头酸涩,俯身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柔软触感稍纵即逝。
她直起身,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笑意,眼中不舍与决然交织,转身步出殿外,轻轻将门掩上。
她步出芙蓉殿,烟霞色纱裙随风轻摆,银线芙蕖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步履轻盈如柳,似仙子凌波,风姿绰约。
殿外的康王与一众侍卫,乍见她真容,皆屏息凝神,似被这绝世姿容摄住心魂,久久无法言语。
康王心头震颤,暗道安王不惜倾尽财力助宸玥公主复仇,今日一见,方知此女风华,值此代价,令人心甘情愿为其倾尽一切。
安王昏睡未醒,清风依命安排,将安王带来的亲卫分为两部,一半留守皇宫,严护安王周全,另一半随行护卫陆悠然,个个精锐,刀剑出鞘,气势肃杀。
康王亦调拨精兵数百,甲胄森严,伴随他们前往皇陵。
车马辘辘,晨雾渐散,皇陵方向乌云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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