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将至，新野城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忙碌中。刘璃几乎一夜未眠，天未亮便起身整理行装。她将现代物品仔细包裹，藏在最贴身的衣物内，只留下几样可能用上的小物件放在随手可及的地方。
门外传来士兵的吆喝声：“全体准备，辰时出发！”
刘璃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晨雾弥漫中，军民已经集结，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潮水般涌动。婴儿的啼哭、老人的咳嗽、牲畜的嘶鸣与士兵的号令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乱世流离图。
“刘娘子，请随我来。”一名年轻士兵来到她面前，“关将军吩咐，护您至主公家眷车驾处。”
刘璃心中微动，没想到关羽真的特意安排了人护送她。她颔首致谢，跟着士兵穿过拥挤的人群。
刘备的家眷车队位于队伍中部，由一队精兵护卫。甘夫人和糜夫人乘坐马车，年幼的阿斗由乳母抱着。见到刘璃，糜夫人温和地招手：“刘家妹妹，来与我同车吧。”
刘璃行礼致谢，登上马车。车内空间不大，但比起徒步跋涉的百姓已是天壤之别。她注意到甘夫人面色苍白，不时轻咳，显然是身体不适。
“夫人可安好？”刘璃关切地问。
甘夫人勉强一笑：“老毛病了，不妨事。”
车队开始缓缓移动，如同一条长蛇蜿蜒南行。刘璃从车窗望出去，看到的是一张张惶恐而疲惫的面孔。百姓们扶老携幼，推着独轮车，背着包袱，眼神中既有逃离战火的希望，也有对未知前途的恐惧。
行军速度极其缓慢，日上三竿时，队伍才行进了不到十里。探马不时来回奔驰，带来曹军动向的消息。
“报！曹军先锋已抵新野，城中火起！”
“报！曹军骑兵五千，正向南追击！”
每次探马来报，军中便是一阵骚动。刘备下令加快速度，但携民而行的队伍如何能快得起来？
中午时分，队伍暂时停下休整。刘璃下车活动筋骨，见关羽正骑马巡视队伍，神情凝重。
“将军。”刘璃上前行礼，“曹军距我们还有多远？”
关羽瞥了她一眼，似乎惊讶于她的直白，但仍答道：“约五十里。若全是军队，一日可至。”
言下之意很明显——以现在这个速度，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刘璃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将军，妾有一言。曹军若至，必先以骑兵冲阵，扰乱队形。可否让老弱妇孺集中在中部，青壮男子持棍棒农具在外围，至少可防流矢惊扰？”
关羽丹凤眼微眯，沉吟片刻后竟点了点头：“已做类似安排。”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道，“回车驾去吧，即将启程。”
接下来的行军更加艰难。烈日当空，许多老人和孩子开始体力不支。不时有人倒下，再也起不来。士兵们尽力相助，但自身难保，只能忍痛继续前行。
黄昏时分，队伍行至一处丘陵地带。刘备下令在此扎营过夜。军民早已疲惫不堪，顿时瘫倒一片。
刘璃顾不上休息，主动前往伤患集中的区域帮忙，清洗包扎、喂水喂药，她心里莫名憋着一口气，非得做点什么才能一解心中苦闷。
虽然物资有限，但她的细心和温柔仍给了伤者不少安慰。
“小娘子心善，必得上天庇佑。”一位老妪拉着她的手感激道。
刘璃心中酸楚。她知道，按照历史，这些人中的大多数可能无法活着到达江陵。
但是，或许就是因为她喂了这一口水、一碗药，刚好就有一个人活下来了呢？在穿越之前，在今日之前，她从未觉得仅仅只是“活下来”这个目标，想要达到竟然会如此艰难。历史书上一句短短的“携民渡江”，真的身处这个时代，才深知其中的重量。
夜幕降临，营地中燃起簇簇篝火。刘璃正为一名孩童清洗伤口，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汝竟在此。”
她回头，见关羽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火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拉得更长。
“将军。”刘璃匆忙起身行礼。
关羽的目光扫过她沾满血污的双手和裙摆，眉头微皱：“主公家眷需要照顾，汝不必做这些粗活。”
刘璃平静回答：“乱世之中，何分贵贱。能尽绵薄之力，是妾之幸。”
关羽沉默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陶罐：“此乃金疮药，比寻常药管用。”
刘璃惊讶地接过，打开一看，是一种褐色药粉，散发着草药特有的气味。“谢将军。”她真心实意地道谢。
关羽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颔首离去。刘璃注意到，他转身时战袍下摆有深色污迹，似是干涸的血迹。
夜渐深，刘璃回到刘备家眷所在的营地核心区域。糜夫人递给她一块干粮：“辛苦妹妹了，快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刘璃接过干粮，却是难以下咽。她望着四周或坐或卧的百姓，听着风中传来的呻吟与哭泣，心中沉重无比。
这就是乱世，人命如草芥的乱世。
第二日，情况更加恶化。曹军追兵越来越近，已经能够看到后方扬起的尘土。恐慌在队伍中蔓延，不时有人离队逃散，反而更容易被小股曹军骑兵捕获。
刘备下令分出部分军队保护百姓，但这使得整体速度更慢。
午后，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后方忽然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和惨叫声。一队曹军骑兵如狼入羊群，冲入队伍尾部，刀光闪处，血肉横飞。
“曹军来了！快跑啊！”
“孩子！我的孩子！”
“阿母！呜哇哇！”
“救命！不要杀我！”
哭喊声、惨叫声、马蹄声瞬间撕裂了原本就紧绷的气氛。百姓四散奔逃，互相践踏，死伤无数。
刘备军试图组织抵抗，但被冲散的百姓成了最好的掩护，曹军骑兵灵活地穿梭其中，不断收割生命。
“保护主公家眷！”赵云的声音在混乱中格外清晰。
刘璃所在的马车被士兵团团护住，但混乱中，一队曹军骑兵发现了这个明显重要的目标，直冲而来。
“迎敌！”护卫队长大喝一声，率兵迎上。
刀剑相交，血光四溅。刘璃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冷兵器时代的厮杀。
那不是影视剧中华丽的打斗，而是最原始、最血腥的搏杀。
刀锋入肉的闷响，骨骼碎裂的脆声，垂死者的哀嚎，构成一幅人间地狱图景。
一支流矢“嗖”地射入马车，钉在刘璃耳边的车壁上，箭尾兀自颤动。甘夫人惊叫一声，几乎昏厥。
“下车！快下车！”糜夫人强自镇定，拉着甘夫人和刘璃跳出马车。
三人刚落地，就有一名曹军骑兵冲破护卫，直扑而来。那士兵满脸血污，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手中长矛直刺向看似最柔弱的刘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刘璃能看到矛尖上的寒光，能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她想移动，却像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长矛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光闪过。
伴随着金属交击的脆响，那杆长矛被从中斩断。紧接着，一道绿色身影如天神般降临，青龙偃月刀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那名曹军骑兵连人带马被斩为两段，鲜血喷溅如雨。
刘璃呆立当场，看着那个背影——绿袍金甲，长须飘洒，不是关羽又是谁？
“站稳了！”关羽头也不回，声音如雷贯耳。他横刀立马，护在三位女子身前，如同不可逾越的山岳。
更多曹军冲来，关羽丹凤眼怒睁，青龙刀舞动如风，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无一合之敌。红的、白的、黄的、黑的，残肢断臂几乎落了满地，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袍，却更添几分威猛和可怖。
刘璃从未见过如此勇武之人。关羽每一刀都蕴含着可怕的力量，精准而高效，没有一丝多余动作。他仿佛不是在进行杀戮，而是在执行某种神圣的使命。
然而曹军越来越多，显然也认出了这位名震天下的猛将，更多兵力向这里集中。
“二哥！这边来！”张飞的声音如炸雷般响起。只见他率一队精锐步兵杀到，丈八蛇矛挥舞间，曹军如草芥般倒下。
关张二人并肩作战，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子龙！护主公家眷先走！”关羽大喝一声，手中刀势不停。
赵云此时也已杀到，银枪如龙，挑翻数名敌军：“夫人请随我来！”
糜夫人拉着几乎瘫软的甘夫人，刘璃紧随其后，在赵云和士兵的护卫下向相对安全的方向突围。
奔逃中，刘璃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关羽和张飞如同两尊战神，牢牢守住那道死亡线，为百姓撤退争取时间。阳光照在关羽的青龙刀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那一刻，刘璃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突围过程惊险万分。不时有流矢飞来，有曹军小股部队拦截。赵云银枪舞动，护得周全，但随行士兵不断减少。
混乱中，一支冷箭射向刘璃后背。她毫无察觉，继续向前奔跑。
“小心！”赵云忽然转身，银枪疾点，精准地将那支箭击落。
刘璃回头看到落地的箭矢，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谢将军相救。”她气喘吁吁地道谢。
赵云点头，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跟紧我，不要停！”
终于，他们暂时摆脱了追兵，与刘备率领的主力汇合。刘备见家眷无恙，明显松了口气，但看到百姓惨状，又不禁泪流满面：“皆因备一人，使百姓遭此大难，备之过也！”
众人连忙劝慰。清点损失，方才一战，百姓死伤数千，军兵折损数百，辎重丢失更是不计其数。
更糟糕的是，甘夫人因受惊过度，病情加重，开始发高烧。军中医师束手无策。
刘璃主动请缨照顾甘夫人。她用湿布为甘夫人擦拭额头降温，用勺背沾水抹在甘夫人干裂的嘴唇上。或许是因为这些微小的舒适，甘夫人终于昏昏睡去。
夜幕降临时，关羽和张飞率断后部队赶到。二人皆血染战袍，但神情坚毅，显然已稳住局势。
关羽一眼看到正在照顾甘夫人的刘璃，脚步微顿，随即向刘备复命：“大哥，追兵已暂退，但明日必会再至。此处不可久留，当连夜赶路。”
刘备长叹：“百姓疲惫不堪，如何能夜行？”
关羽沉声道：“顾不得这许多了。曹军主力将至，若再耽搁，恐全军覆没。”
最终，刘备忍痛下令连夜行军。
是夜，月色凄迷，长坂坡上，一支疲惫不堪的队伍在黑暗中艰难前行。不时有人倒下，再也起不来。哭泣声被压抑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绝望。
刘璃坚持步行，将马车让给甘夫人和几个重伤者。她脚底的水泡早已磨破，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但她咬牙坚持，久而久之，双脚早已麻木，反而没一开始那么疼了。
忽然，身边一位老翁踉跄倒地。刘璃连忙去扶，却发现老人已经气绝。她内心叹息，默默地为老人合上双眼，继续拖着麻木的身躯和灵魂前行。
一双有力的手忽然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刘璃抬头，在朦胧月光下看到了关羽线条硬朗的侧脸。
“上车。”他的声音依旧简洁，不容拒绝。
“将军，妾还能……”
“上车。”关羽重复道，几乎是将她拎上了旁边的一辆物资车，“莫要成为负担。”
这话说得冷硬，但动作却出乎意料地轻柔。刘璃坐在车上，看着关羽继续巡视队伍的挺拔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后半夜，下起了小雨。雨水混合着血水，在长坂坡上汇成一道道红色的小溪。队伍在血水泥泞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如同挣扎在生死边缘。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曹军追兵再次杀到。这一次，来的不再是散兵游勇，而是整齐的精锐骑兵。
“曹”字大旗在晨光中隐约可见，为首一员大将，气势惊人。
刘璃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几乎要骂贼老天了，怎么还来！
“是曹纯的虎豹骑！”有人惊呼，军中顿时一片恐慌。
虎豹骑，曹操麾下最精锐的骑兵，堪称这个时代的特种部队。
刘备军拼死抵抗，但疲惫之师如何敌得过养精蓄锐的精锐？防线很快被撕裂，曹军如潮水般涌向中军。
“保护主公！”关羽大喝一声，青龙刀再展神威，与张飞、赵云等人组成最后防线。
厮杀进入白热化。刘璃跳下车，协助士兵将老弱妇孺集中到相对安全的地带。她看到一名年幼的孩子站在混乱中哭泣，想也不想就冲过去抱起孩子向掩护处奔跑。
一支流矢擦着她的手臂飞过，带走一片衣料和皮肉，鲜血顿时涌出。刘璃痛得几乎松手，但仍紧紧抱住孩子。
更多箭矢飞来，显然有曹军弓箭手注意到了这个明显目标。刘璃拼命奔跑，却感觉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
就在这绝望时刻，一道绿色身影如闪电般冲至她身前。青龙刀舞成一道光幕，将所有箭矢尽数挡下。
“不知死活！”关羽怒喝一声，不知是骂她还是骂曹军。他单手持刀，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衣领，几乎是将她提起来向后撤去。
刘璃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战场上的关羽。他的面颊被鲜血染红，丹凤眼中杀气凛然，却又奇异地给人一种安全感。
突然，一队曹军重骑兵冲破防线，直扑刘备所在方向。关羽眼神一凝，将刘璃推向一名亲兵：“护她周全！”
说罢，他纵马迎向那队骑兵。青龙刀与长矛碰撞，火花四溅。关羽以一敌多，竟不落下风，刀光过处，人仰马翻。
然而一支冷箭从暗处射来，正中关羽左臂。他闷哼一声，动作稍滞，顿时被数名敌军围住。
“将军！”刘璃失声惊呼，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飞如黑色旋风般杀到：“休伤我二哥！”丈八蛇矛横扫，顿时解了关羽之围。
关张二人背靠背而战，如同不可摧毁的磐石。刘备也拔剑加入战团，三兄弟并肩作战，士气大振。
刘璃远远望着，忽然明白了什么是“桃园结义，誓同生死”。
战况惨烈至极，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长坂坡的每一寸土地，刘璃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地狱般的场景！
刘备军且战且退，终于在午时前后，暂时摆脱了追兵。
清点损失，十万百姓只剩三四万，军队折损大半，辎重几乎全部丢失。更令人心痛的是，糜夫人为不拖累赵云救阿斗，投井自尽！
全军缟素，哭声震天。刘备几度昏厥，被众人救醒后泣不成声：“糜夫人因我而死，备何颜面立于天地间！”
刘璃默默流泪，不仅为糜夫人的牺牲，也为这乱世中所有无可奈何的悲剧。
是夜，残军败将在一条小河边暂歇。刘璃不顾手臂伤痛，帮忙照顾伤兵。药品极度匮乏，她只能用水为伤员清洗伤口，用撕下的衣襟包扎。
关羽走过时，看到她正费力地为一名士兵包扎，左臂的伤口因用力而再次渗血。
“过来。”他停在刘璃面前，声音低沉。
刘璃抬头，见关羽已卸去铠甲，左臂简单包扎着，血迹依稀可见。
“将军伤势如何？”她关切地问。
关羽不答，只是从怀中取出那个小陶罐：“伸手。”
刘璃下意识伸出受伤的左臂。关羽小心地揭开被血浸透的布条，眉头微皱：“为何不早处理？”
“伤者众多，妾……”
话未说完，关羽已将药粉撒在她的伤口上。药性刺激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却强忍着没有缩回手。
关羽的动作出人意料地轻柔。他重新为她包扎好伤口，然后递过那个陶罐：“收起，或许还有用。”
刘璃接过药罐，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他的手掌，感受到粗糙的老茧和温暖的温度。
“谢将军。”她轻声道，忽然注意到他左臂的包扎处有鲜血渗出，“将军的伤……”
关羽似乎这才想起自己的伤，淡淡地道：“无妨。”
刘璃鼓起勇气：“妾为将军重新包扎可好？”
关羽瞥了她一眼，没有反对。刘璃小心地解开他臂上的布条，看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又不禁倒吸一口气。
“将军，这……”
“皮肉伤而已，死不了人。”关羽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伤势。
刘璃仔细为他清洗伤口，撒上药粉，重新包扎。过程中，她能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和体温的热度，以及那种隐忍的强悍。
月光洒在二人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四周是伤者的呻吟和夜风的呜咽，但在这一刻，刘璃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宁静。
“汝今日之举，甚勇。”关羽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然沙场非女子应居之地。”
刘璃抬头，正对上他那双深邃的丹凤眼：“乱世之中，何来安全之地？妾虽力微，但愿尽己所能。”
关羽凝视她片刻，忽然问道：“汝究竟何人？”
刘璃心中一惊，强作镇定：“将军何出此问？妾乃涿郡刘氏……”
“涿郡刘氏女子，岂有汝这般胆识与见识？”关羽目光如炬，“白日临危不乱，夜来救治伤患，谈吐举止皆非凡俗。汝之来历，恐非如此简单。”
刘璃心跳如鼓，面上却保持平静：“乱世磨人，妾亦非昔日闺中弱质。家破人亡之痛，流离辗转之苦，足以改变一人。”
关羽不语，只是继续审视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灵魂，看破一切伪装。
良久，他缓缓道：“无论汝为何人，既救百姓于危难，便是同道中人。”
刘璃心中一松，却又因“同道”二字泛起异样涟漪。
远处传来集结的号令，休息时间结束，队伍即将再次启程。
关羽起身，战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前路艰险，自求多福。”
刘璃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开口道：“将军亦当珍重。”
关羽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很快融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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