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今朝与王慧卿的见面被安排在一个下午。他公务繁忙,而王慧卿父亲入狱母亲病倒,家中大小事务都需要她亲自操持,两人都是都是抽出空来见面。
屏退左右后,盛今朝直接说要紧的:“王小姐,上次不巧没能见上面,但我知道你最需要什么。”他从身上取出一封信。
王慧卿拆开,神色难掩激动,那时他父亲的亲笔信,上面写着他如今被好好医治,起居饮食一应俱全,让家人不要为此忧心。
“万分感谢,这封信足以慰藉家母。”王慧卿道,“但是我想知道,父亲的冤屈何时能洗刷?”
盛今朝道:“今年中秋,陛下会大赦天下,你父亲那时就能平安回家,只是需要走一些繁琐的程序。”
“盛大人,你知道我的意思,我父亲是清白的,他不需要通过大赦天下才能回家。”王慧卿道,“父亲教导我做人做事要挺直脊梁,他不会做出贪污受贿,**科举的。”
盛今朝神色不变,想说些什么却被王慧卿打断,她道:“况且,你肯把我父亲从狱中转移,难道不是因为没有证据吗?”
“有证据。”盛今朝道,“人证物证具在。”
“什么?”
“王大人也签字画押,承认罪行。”盛今朝说出让面前人面色灰白的话,“你比我了解你父亲,你应该知道他不是能屈打成招的人。”
“为什么?”
“他为什么做这件事?还是做了之后依旧能全身而退?”面对聪明人,盛今朝索性把话说明白,“让他做的人自然会保全他。”
王慧卿心中有了猜测,但这种将说不说的感觉让她恐惧。
盛今朝用手指向上空,然后又放到嘴上:“嘘。”
“盛大人,”王慧卿咽下口中积攒的唾液,“为什么父亲肯帮……做这样的事,不,能不能让我见父亲一面?”
“我会替你传达到陛下面前,他比你想的要好一些,你父亲替他效忠不是没有理由的。”
盛今朝给她留了自己手下的地址,再为她安排好回府的马车:“回去等吧,会有好消息的。”
“每年选秀,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能举荐一名女子。”王慧卿站在马车旁,清风吹起她的发丝,“盛大人可否举荐我。”
盛今朝一笑,打量她还算清秀的面庞:“你很有野心嘛,有机会的话我会帮你。”
“多谢盛大人,另外如果您见到姜二公子,”王慧卿垂下眼眸,“替我向他道谢,他原本是不必为我做这些的。”
“他就爱管这些事。”盛今朝言语之中带着自己察觉不到的亲昵。
骑马回到大理寺,盛今朝伏案细细整理姜去寒被袭击的案情,下属来报:“大人,承恩公等您很久了。”
“让他回去。”
下属无奈:“大人,承恩公爱子心切,他说再劝他走就一头碰死在咱们门口。”
“碰死倒还省事了。”
“大人,是一等承恩公。”下属咬字在一等上,强烈暗示这人在世家中的地位。
“我说着玩,你让他进来。”盛今朝眼里
诸事缠身,等盛大人脱离公务来到姜国公府,已经是第二日。
姜去寒正在布置他的房间,从燕隐家转一圈,心灵上的舒适大于智力增长,他很喜欢大家背靠着鲜花冰块,围着一张桌子讨论政治。
不过他的院子不大,他自己一间,阿特一间,阿越一间,三只小猫一间,四只小狗一间,飞禽在棚下搭建窝,还有一间做厨房,实在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他。
阿特看出他的苦恼,提出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姜去寒,他去和阿越挤一间。
姜去寒没同意,人需要**,“不如把我房间的格局变一下,隔出一个花厅。”反正也没人来他家开会,他自己在房间政治过家家。
盛今朝到的时候,姜去寒的改造已经到收尾阶段。
他的高床被拆了,层层叠叠的被褥阿越洗了一早上,晾在院子里成了迷宫,几只猫钻在里面跑。床移到靠墙的位置,搭上中规中矩的蓝色床幔,本来在房顶的琉璃盏也移下来挂在床幔里。
姜去寒挑选古董架当隔断,上面摆放着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调整了书桌和椅子的位置,从矮书架前移动到正中央,缎面包着的圈椅摆在两侧,从郡主的花厅搬来的茉莉勤勤恳恳地绽放,每盆花后支起银器盛放冰块。
他尽力模仿了他老师会议室的一切,包括混杂着粉尘和花香的氛围,带着满意与自得坐在椅子上欣赏。书桌上摆着一排书,都是姜去寒从燕隐那里得到的,他看完了给阿越挑。
阿越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不再是大字不识的文盲,他翻动书页时,坐着的姜去寒除了能闻到墨水的味道,还能闻到他手上淡淡的皂香。
院门没有关,盛今朝边撩院子里的花布边走,几声猫叫吸引姜去寒的注意力。
盛今朝搞晕方向,站在窗前,穿堂风把绿色绸缎制成的窗帘吹动,让人一眼就把新布置的起居室看个全。
半开半闭的花摇晃,一层浮冰碰着银器内壁响动,这里的主人百无聊赖,胳膊撑着樱桃木书桌,手背托着下巴,也像一株轻巧植物,被风吹得晃动,让人想到夏季的炎热与室内的阴凉。
姜去寒也看到他,“好大的风,有带来什么消息吗?”
盛今朝推开门进去,坐在他对面,这个距离把眼下黑青暴露无遗。
“你脸色很差。”姜去寒问,“几天没睡觉了?”
一杯清茶被推在他面前。
“忘了。”这样的静谧环境,这样体贴的人,盛今朝很难不把烦恼说出来:“一天前,承恩公的儿子打死小厮,暴尸于市。陛下刚下达不准苛待仆从,虐杀更是要以命抵命的法令,一等公爵家就出这种事,真是会投胎也没富贵命。”
姜去寒也在思考:“现在人确定是他杀的,但承恩公不至于让你如此苦恼,问题是不是在于他杀人时不知道法令?”
盛今朝惊讶他的敏锐:“对,先帝时的旧法可是极大的倾向于王爵公侯。”
“唉。”姜去寒轻轻叹气。
听出他的立场,盛今朝道:“你想让他偿命?可惜案件发生与法令颁布是同一天。”
“但是对世家来说,消息传播的时间趋于零。”姜去寒他自己稍稍关心一下,便比盛今朝还要早知道这些消息。
“所以我睡不着。”
口气虚弱,面色看着比大病初愈的人还要危险,姜去寒道:“你要不在我床上睡一下?”
“不用!”盛今朝快速并且坚定拒绝姜去寒的把戏。
“可是你看上去快死了。”姜去寒形容,“眼下发青,唇周泛白,没人提醒你吗?你们大理寺没有医生也有仵作吧?”
原来只是纯好心,盛今朝道:“床在哪?我躺着说。”
姜去寒指路,盛今朝绕过古董架子,看到干净整洁的小床。
没有过多的装饰,枕头洁白,碎花床单朴素,磨损严重的毯子叠成一个小方块放在床尾。盛今朝坐下的时候收着力,这里越简朴,他越紧张,因为他清楚知道他此时完全置于姜去寒的气息之中。
盛今朝好几次都想把他想的很坏,骄奢淫逸,住在被他人财宝黄金填满的洞穴内。
他甚至想,自己会不会也被当成猎物。
但是当姜去寒生活的一角向他展开,站在通往未知世界的窄道上,盛今朝只觉得前方凉风习习,明亮而芳香。
见他只是坐着,姜去寒走过去道:“你可以脱鞋。”
“好。”
“也可以盖毯子,盖肚子上。”
一切加诸在他身上疑团烟消云散,盛今朝只能承认他真的很可爱。
他此时就坐在床边的软凳上,等着盛今朝讲话。
盛今朝道:“你的案子将于后日审理,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些问题。”
“是提前演练吗?”姜去寒问,“你要帮我调整我在公堂上的说辞。”
盛今朝闭着眼,双手交叠在腹部,看起来真的像睡觉:“只是调整一点修辞。”
“哦。”
“你是在什么时候遇袭?”
“四月二十日晚。”
“地点?”
“离国公府大约一百米的巷子里。”
“身边有谁?”
“阿特。”
“有没有受伤?如何受的伤?伤口在何处?”
“头撞到马车的车架上,”姜去寒凑近,见他还在假寐,便把他眼皮扒开,指着自己额角上的一点红痕,“伤在这里,现在看不出来了,当时流了很多血。”
姜去寒给自己的伤势做出诊断:“没有危及生命。”
盛今朝把自己眼皮从他手里解救出来:“阿特说你昏迷了五天,是因为头上的伤吗?”
昏迷是因为去谢决身体里当皇帝了,但他不能说,便点头。
“不要肢体动作,你要明确说出来。”
“是。”
“有什么后遗症吗?”
“有时会头晕目眩”姜去寒本想说脑震荡的病症,但说着说着就多了,“情绪不稳,神志不清,焦躁,暴食。”
“暴食?”盛今朝问。
“对的。”
【对的,是我们宝宝。】系统非常容易通过关键词识别人物。
“好,”盛今朝道,“现在我要问你当时你为什么要在那个地方,姜国公府外一百米的小巷。”
“因为我在逃跑,母亲告诉我,不逃跑就会有危险。”
“你一个人逃?”
“对,我父亲是先太子党羽,母亲是郡主,哥哥是先太子伴读,姐姐正在与先太子议亲。只有我与先太子无关,有一线生机。”
“如果你的家人真的被牵连丧命,你会怎么办?”
“我一定会报仇。”这是他原本计划的,没有被系统插手的人生轨迹。
“姜去寒,你为凶手提供了最佳的行凶理由。”
“对。”
盛今朝从床上坐起来,轻叹:“到时不要这么说。”
“会这么问吗?”
“不会,只问你前面的问题,然后让阿特指认凶手。”
“所以我只是对你说了实话。”
随便对人说这样的话,真是全然不顾别人的死活,盛今朝在这种天然的风流灵巧的美中品味到淡淡的残酷。
受害者估计有一箩筐了。
姜去寒浑然不觉,他很容易信任别人,压低声音道:“对了,我看到那个名单了。”
“什么名单?”盛今朝反应过来,“在哪里看到的?”
“这个我不能说。”
到处都有的东西算不上秘密,盛今朝一笑:“我最近也在查这件事,其实源头还在先太子,问裴琚光应该能知道些什么,但他估计不肯说。”
姜去寒好奇:“为什么呀?为什么他知道。”
盛今朝沉默了一会儿。
姜去寒静静等着,好半天后,又撑开他眼皮,才发现他是真的睡着了。
姜去寒起身,把地上的黑色官靴踢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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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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