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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闲敲棋子落灯花

崔元修掸了掸衣袍,想要把朝堂的硝烟抛在府外。

他与一众亲信幕僚在政事堂对着舆图与文书,唇枪舌剑,反复推演,连午膳都只是草草用了些羹汤。

直到日暮低垂,一份以“免除三成官税”并“允其自择担保”为核心,换取拂林国放弃求娶公主的应对方案,才最终呈递至御前。

皇帝览罢,沉默良久,脸上阴云未散。这虽非上策,终究是眼下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保全了天家颜面,也未彻底折损国威。

他最终疲惫地挥了挥手:“……准奏。崔卿,便由你全权处置吧。”

御书房外的偏殿,拂林使臣再次被宣入。

听闻方案,他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过,免税三成,自择担保,这确是实打实的巨大利益。然而,他旋即想起临行前圣王的嘱托,此番求亲,并非是对那位公主有何念头,而是从天朝最为看重的“礼”之一字上迫其臣服。这,远比攻占一两座城池更为重要。

他面色变幻,仍欲强辩。

就在此时,崔元修身后站起一人,乃是殿中侍御史武邀月,崔相门生。

“贵使莫非忘了?当年我师以监察御史之身出使贵国,尚能于日神圣树下,三箭定盟,令四方慑服!今日我师官居宰辅,若贵国仍存不臣之心,我天朝雄师踏平尔等边陲小国,亦非难事!”他声如金石,字字铿锵。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几近狂言,连皇帝都皱了皱眉。崔元修却并未出声呵斥,只是目光沉静如古井寒潭,默然凝视着使臣,威压陡生。

使臣被这目光与话语中的决绝之意刺得一颤,想起当年那三箭之威,箭簇破空之声仿佛犹在耳畔。

他权衡再三,终究不敢拿国运做赌,只得躬身悻悻道:“武御史……言重了。贵国条件,外臣……代我王,接受了。”

至此,崔元修长长舒了一口气。虽是以利换和,略显憋屈,但终究是暂时化解了一场外交危机,保住了公主。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尚存几分轻松。

进入内室,侍女上前为他褪下朝服。他也没多想,很自然地张开手臂。然而就在此刻,袖袋中一物滑落,“嗒”的一声轻响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是那根乌木簪子。

崔元修这才猛地一拍额头,整日殚精竭虑,竟将此事忘得干干净净!

他制止了侍女欲拾簪的动作,自己弯腰捡起,反复检查是否摔坏,确认无恙后才放下心来,但紧接着心中泛起一股歉疚。

相府自然不差一根簪子,可此物对宋筠意义非凡。没了它,不知那人又要如何煎熬了。替他收着固然稳妥,可是否也……自私了些?

他握着簪子便往流霰苑去,刚穿过回廊,便遇上了步履匆匆的柬生。

“相爷,您可算回来了!”柬生见到他,如释重负。

“宋先生今日如何?”崔元修边快步走着边问。

柬生连忙回道:“先生今日精神好些了,命人备了茶炉棋盘,说……等着相爷您回来手谈一局呢。”

崔元修脚步一顿,心猛地揪紧:“他等了多久?”

“怕是……有好些个时辰了,先生早早便开始准备了呢。”柬生眼珠转了转,答道。

好些个时辰,是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或是……整整一天?

往常这个时辰,他早该回府了!筠卿那般心细敏感,此刻定是等得心焦了!

崔元修想象着宋筠从期盼到失落的身影,再也按捺不住,对柬生丢下一句“知道了”,便加快步伐,几乎是小跑着奔向那扇透出暖光的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微喘,轻轻推开门。

屋内,灯烛暖融。

宋筠正临窗伏案,专注地摹写着帖上的字迹。淡蓝色的发带飘然落在藕色常服上,几缕青丝垂落,掩去几分棱角。烛火柔和了轮廓,更衬得那人温润如玉。

临窗的榻上,小桌已摆开棋盘,两盒云子静待一旁。红泥小炉上的茶铫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密的白汽,茶香满室。

听到门响,宋筠抬起头,见是崔元修,双目略微睁大,随即嘴角漾开一抹清浅的笑意。

他放下笔,起身迎上前,伸出手,想替夜归人整理一下因匆忙而微乱的衣襟。然而动作到一半,他却僵住,转而变成了一个规整的叉手礼:

“相公回来了。朝务可还顺利?”

崔元修看着他这般克制守礼的模样,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好笑,顺势握住他行礼的手腕,牵到榻边坐下。

宋筠并未抽回手,眼神始终落在崔元修的脸上,解读着那微蹙的眉心,紧绷的下颌。

“今日之事,说来话长。拂林使臣倨傲,竟欲强娶昭月公主……”

他简略说了朝堂争执与最终解决方案,末了,声音里带着无奈:“终究是倚仗财帛之力,方能暂保公主无恙,说来……并非光彩之事。”

宋筠静静聆听,为他斟上一杯刚沸的热茶,双手奉上:

“相公与诸位大人已竭尽所能。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能护得公主周全,便是大善。饮杯热茶,缓缓神吧。”

茶汤清亮,暖意顺着喉嚨滑入肺腑。崔元修看着宋筠,忽然想起柬生的话,问道:“听闻今日筠卿有雅兴手谈?”

宋筠颔首:“闲来无事,想起相公曾说对弈可静心,故而备下。只是不知相公忙碌一日,可还有精力?”

话音未落,两人腹中几乎同时传来“咕噜”一声轻响。对视一眼,不禁都笑了起来,方才那点微妙的紧张气氛顿时消散。

“看来,还是先祭五脏庙为要。”崔元修笑道,“不如传膳,你我边用边聊,饭后若还有精神,再战不迟?”

“但凭相公安排。”宋筠从善如流。

……

饭毕,撤去碗碟,棋盘便被正式移至榻中央。崔元修执黑,宋筠执白,二人相对而坐。

棋盘之上,战幕拉开。

崔元修落子如风,攻势凌厉,时而大飞挂角,时而深入敌阵,尽显其杀伐决断的性情。宋筠则以守为攻,棋风稳健绵密,每每于看似绝境中寻得一线生机,偶有反扑,亦如春池惊雷。

烛花轻爆,室内只闻清脆的落子声。棋至中盘,依旧难分难解。

久坐生汗,崔元修忽然停下落子的手,理了理衣襟,抬眼看向对面凝神思索的宋筠,带着试探意味问:“如此干下,虽有趣,却少了几分兴味。不若添点彩头,以助棋兴?”

宋筠抬眸,眼中带着询问:“相公想如何添彩?”

“若筠卿赢了,元修可回答一个问题,无论朝野、公私,乃至……元修心中所思,皆可问,必如实相告。”崔元修目光如炬,亮得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宋筠心尖微动,面上却不显:“若相公赢了呢?”

“若我赢了……”崔元修思量着,手指碰到袖中那支乌木簪,脸上挂上了堪称狡黠的笑意,“那筠卿便答应我一件事。自然,定在你力所能及之内,绝不令筠卿为难。”

他特意强调了“力所能及”四字,眼神却意味深长。

宋筠看着他那份得意又促狭的笑,大概猜出了七八分,心跳悄然加速。

他垂下眼睑,指尖捏着一枚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一角,声音低却清晰:“……好。”

这一声“好”,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崔元修心中漾开圈圈涟漪。

棋局再续,气氛却悄然变了。黑子游移,却不为冲锋,而是改为缠绵迂回。白子落定,依旧为守势,却悄然试探,回应。

直至夜深,一盘棋竟下成了罕见的平局。

微妙的气氛悄然弥漫开来。

宋筠看着棋盘,轻叹一声,将自己手边的茶盏轻轻一推,抬眼望向崔元修,目光清澈:“相公累了,若有所愿,但说无妨,筠……力所能及之处,必不推辞。”

崔元修微微怔住,没想到他竟是将这“赢家”让渡给了自己。

他却不急于提出要求,而是反问道:“筠卿呢?可有什么想问我的?今日之约,依然作数。”

宋筠垂下眼帘,沉默着斟酌词句。崔元修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对面,手中捏起一颗黑子把玩。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才传来一阵轻语:

“筠……一直有一事,萦绕于心。敢问相公,先前赠画、探病、蓝田道追回、乃至安置于此……凡此种种,究竟是……爱筠之才,还是……怜筠之弱?”

言罢,宋筠并未如自己预想的那般避开对面的目光,反而直直盯着那双见惯风云的眼眸。他想要,他需要一个答案,为他的过去,以及现在作结。

崔元修闻言,脸上的慵懒笑意渐渐收敛,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他缓缓将那枚棋子放回,“嗒”的一声,玉子入盒。

“爱,怜……因爱生怜,因怜……更爱。”

一字一句,字字清晰,如珠玉落盘。

“初见《竹枝词》,灵气逼人。彼时,确乎爱才。后见先生病骨支离,亦确乎怜弱。元修不忍见风骨陷于泥淖,故而加倍珍之,爱之。爱与怜,早已无法割裂。始乎爱,却不独乎怜。”

宋筠只觉眼眶内热气蒸腾,视线也有些模糊。

崔元修向前探身,继续言道:“这世间,权臣或有,才子亦多。旁人爱我,爱这身紫袍,慕那手丹青。可筠卿曾言:‘画可沽,情不可’,所爱,所慕者,亦非元修之名,实乃元修之人。”

“至于元修……”他伸出双手,轻轻捧起宋筠的脸,毫无狎昵,只有珍重。

“世人论才,或爱你人前清雅如竹的挺拔,或爱你诗中神采飞扬的锦绣。可是筠卿,可否……可否允我,去爱你夜里的叹息,去爱你思乡的眼泪……”

少年的声音竟带上了哽咽,拇指轻柔地刮过宋筠的脸颊,阻止那一颗又一颗晶莹的泪珠坠下。

“筠卿,我知你心气高,过往种种,皆因不愿依附,不甘屈辱。但往后,在我面前,不必再如此为难自己。有何难处,何种委屈,皆可诉于我知,不许再瞒我,可好?”

宋筠用力吸了一下鼻子,重重点头,泪水依旧不止。

“元修……我……我能……我该做些什么,为你……”

崔元修将他轻轻拥入怀中,在他耳边许下承诺,亦是祈求:“允我……陪着你。久一点,再久一点。”

烛光摇曳,将窗上相拥的身影拉长,渐渐模糊交融。棋盘被无意碰翻,玉子哗啦啦散落一地,黑的,白的,落在一处,纠缠不清。

清脆的声响,盖过了室内逐渐急促的呼吸与缠绵悱恻的细碎呜咽。

窗外凛冬已至,屋内春意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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