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进行到哪了？”
沈从煜不紧不慢走进来，环视一周，懒洋洋开口问：“菲尔特不在？考核结束他不是要致辞吗？”
顾南晏认真盯着监控画面：“才刚开始，极东平原扫描出一个多余的学生点位，疑似是菲尔特同学。”
“疯子。”沈从煜嗤笑道。
嘎吱一声，他拉开椅子坐下，把一块监控画面来回切换，直到出现谢云野的身影才收回手。
“怎么落单了，小可怜。”
顾南晏顺着沈从煜的目光看过去。谢云野打开机甲钮，那是一台黑色的中型机甲，他轻盈一跃，打开驾驶仓的门跳进去。
不远处，排列整齐的虫族飞奔而来。
“嗯？”
沈从煜坐直身体，收起脸上的轻笑，语气严肃：“把极东平原再扫描一遍。”
“好的，沈少。”
学校领导不明白沈从煜今天怎么有兴趣来这，但听他的吩咐给谷神星防护系统下达重新扫描的指令。
【警告，扫描到极东平原出现一只王虫，种族cana，亚成年体，危险性极大，请及时处理！】
【警告，扫描到极东平原出现一只王虫，种族cana，亚成年体，危险性极大，请及时处理！】
【警告，扫描到极东平原出现一只王虫，种族cana，亚成年体，危险性极大，请及时处理！】
这条警告足足弹了三遍，整个中央监控室落针可闻。学校领导脸色白了又白，整个人成了一尊僵硬的雕塑。
怎么会有一只王虫出现在这里!
这可是王虫！至少需要三个高级机甲员合力才能将其歼灭，虽然这个只是亚成年体，但杀伤力也不容小觑！
军训考核的新生现在八成九死一生，学校领导又想起自己下达的声波指令，感觉两眼一黑就要晕过去了。
学生但凡出了什么差错，一百个他绑起来都不够赔！
顾南晏冷静思考：“现在所有新生目前还是安全的，系统并未收到生命紧急警告。”
沈从煜没理他，吩咐道：“汇报所有学生的点位。”
顾南晏把所有学生的位置在地图上标记出来，放大，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松：“他们正在朝着保护点前进。”
学校领导双眼迸发出希望的光芒，冲到屏幕前，大声说：“好好好！”
“只要上了防护舰他们就安全了！”
沈从煜一把甩开他，神色冷厉：“没那么简单。”
“三个月前谷神星的王虫就是第三军团歼灭的，当时我是副指挥官。cana这种虫族，没王虫前是一盘散沙，有王虫后战斗力能达到虫族所有附属种里前三的水平。”
“这只王虫很聪明，潜伏在极东平原整整六个月没有被发现。我猜它离成年只有一步之遥，隐藏自己的声波，主动吸引人类前来攻击，然后趁着他们没有防备一网打尽。”
顾南晏不慌不忙：“我已将情况汇报给第三军团。”
沈从煜看着他，眼中扫过一丝莫名的神色，深吸一口气说：“王虫的速度最高能达到高级机甲的水平，你们现在应该祈祷有人能拦住它，要不然所有新生都得死在极东平原。”
“真的有学生拦住了。”学校领导颤颤巍巍地开口。
工作人员喃喃道：“是谢云野。”
顾南晏长舒一口气：“第三军团已经出发了，只要他能撑到救援。”
没意思。
上城区从上到下简直烂透了。
沈从煜站在一旁看他们的表情，又看向监控中奋力拖延王虫的谢云野，过了两秒大步向门外走。
“你去哪里？”顾南晏问。
沈从煜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说：“我去把谢云野带回来。”
学校领导火急火燎地去搬救兵，整个中央监控室只剩顾南晏一个人，他摊在椅子上，看着屏幕中谢云野的身影出神。
“还是失算了。”
如果今天沈从煜没来，现在去“英雄救美”的就是他。反正这次有菲尔特背锅，顾南晏想。
等下次吧，他要设计‘万无一失’的计划。
***
谷神星。
极东平原。
菲尔特潜入的时间稍晚。他乘坐私人巡航船，提前预定了从帝星到谷神星的星际航道，稳稳当当降落在掩体附近。
密密麻麻的cana布满整个大地，给极东平原蒙上一层黑布。菲尔特向中心看去，隐约可见一个被包裹住的巨大黑色团体。
他毫不犹豫冲进去，在虫族堆里杀出一条血路，很快找到谢云野的所在地。
一只身高五米的王虫正在和一个中型机甲对战。
那只王虫显然被激怒了，扇动翅膀从空中不断袭击，它振翅尖啸，围攻谢云野的cana越来越多。
菲尔特掐准时机，重重撞开准备攻击的王虫。
这里还有别人？是学校留下的工作人员吗？
谢云野没空想太多，加速甩开王虫，身后响起王虫愤怒的喊声。为了吸引这个王虫的仇恨值，他发出模拟声波luho。
人类听不到这种声波。
这是早些年，谢云野在研究院旁听时学会的。研究院里有很多王虫，他经常和这些王虫打交道。
cana王虫是最好对付的一种，它没有翅膀，反应速度慢，但护甲非常坚硬，难以击破。
谢云野飞到天上卡好距离，打开机甲驾驶舱的窗户，大声喊道：“你好！快上来！”
学校配备的中型机甲是最基础的款式，没办法进行不同信号机甲之间的交流通讯。陌生机甲像是听见声音，飞到它旁边打开机窗。
谢云野最先注意到的是对方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菲尔特学长？”
菲尔特微仰着头，嘴角露出漫不经心的笑，语气淡淡的，带着理所应当、气定神闲的矜傲：“你以为会是谁来？”
“阿尔弗列德.雪莱？”
谢云野摇摇头：“雪莱学长最近很忙。”
等这次新生军训考核完，他们之间的引导者关系也将正式结束。阿尔弗列德.雪莱最近却越发关心谢云野，有空闲时间就来学校陪他训练，没时间也会打全息通讯。
谢云野第一次被人类这样关心。
好奇怪。
菲尔特抬起蔚蓝色的眼瞳，雪白泛着微红的眼角瞥他一眼。某个第一次见到王虫的人一点不慌，双手平放在窗栏上，又将下巴放在手臂上，一双明亮圆润的黑瞳和他对视。
“学长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谢云野眨眨眼，小声说，“难道是偷偷过来的？”
“因为我早就知道会发生今天的事。”菲尔特神色冷淡，看着谢云野干净的有些纯粹的眼。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谢云野嘴唇微抿。谷神星驻扎着第三军团的下属分支部队，在已经对整个星球每周清理的情况下，还是出现一只隐藏的王虫。
这从头到尾都很不合理。
菲尔特适时解答疑惑：“三周前，教会将这只王虫偷运到谷神星。昨天晚上，主教才把这件事告知于我。”
眼前的人类很认真，他没有在撒谎，谢云野怀疑自己的耳朵可能已经坏掉了。
帝国最主流是教会是巴塞洛缪教会，信徒占人口总数一半，是帝国第一个合法的官方宗教组织。谢云野不信教，对教会了解不深。
巴塞洛缪教会的教义是爱和救赎。
在帝国主星，包括上城区和下城区它都拥有巨大的影响力。
“教会能从这件事里得到什么好处？要不然它不会挺身走险。”谢云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好奇地往外凑。地下的虫族开始聚集，一个叠着一个，组成一个巨大的怪物。
他往下看一眼，微不可见地皱眉。
菲尔特神色依然平静，嘴角微勾，反而聊起另一个话题：“知道赫利斯学院毕业生的去向吗？”
谢云野点点头。
约50%的毕业生会按照家里的安排从政，20%左右的毕业生会从事金融领域，15%的毕业生会继续深造。
反正几乎没人去给教会打工。
谢云野如是说。
“随着上议会对下城区的扶持改革，教会在下城区的影响力锐减。下城区的领导人是赫利斯学院毕业特招生，不买教会的帐。”菲尔特不紧不慢地说，
“但在去年，巴塞洛缪教会就已经失去自己对赫利斯学院的掌控力。新成立的校董会强势介入，教会从它们手上讨不到好，所以才想出来这个好办法。”
谢云野了然：“如果今年新生在军训考核中遇难，教会将以正当理由介入，驱逐校董会。”
今年校董会把赫利斯学院的图腾样式都更改了，直接改成用剑把教会设计的图腾捅穿。
好简单粗暴！
谢云野单手撑着脑袋，目光带着若有所思的探究：“可菲尔特学长是教皇钦定的准继承人吧，为什么会把这个阴谋告诉我呢？还专门跑过来救我。”
菲尔特没有立即回答，眼睫微垂，像是把所以情绪藏进眼底的阴影下。沉默凝固在空气中，仿佛一瞬间静止。
良久，谢云野才看见对方把头转向一边，金色长发遮住脸上的神色，避开他的视线，冷淡回应道，
“没有为什么，我想来就来了。”
没等谢云野回应，地下的虫族就已经把王虫托举到和他们等高的位置。菲尔特是孤身过来的，谢云野下意识让他先走。
“我不。”
听见对方的拒绝，谢云野无奈叹口气。
要是这边没人，他还能自己把这只王虫解决掉，再伪造一些伤口糊弄过去。可现在，他是一个第一次接触机甲和王虫的萌新学员。如果打王虫非常熟练，这完全说不通。
谢云野不会暴露自己，只能假装自己打的很菜。
人类也太难当了。
在有意放水的情况下，谢云野和菲尔特加起来面前和王虫打成平手。菲尔特只攻不守，谢云野只能一边攻击，一边给他挡伤害。
但菲尔特似乎完全看不见他，伴随着一声声沉闷的撞击，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庞大机甲，攻击愈加迅猛而凌厉。光子炮打在王虫坚硬的身躯上，轰开一道道裂痕。
青色的血液流满黑壳，王虫仰头尖啸，底下那些虫族开始沸腾，它们密密麻麻地缩成一团，如潮水般涌来，组成一个高大的黑色巨人。
谢云野躲开攻击，心下微沉。
王虫狂化了。这些虫族比之前那些更加聪慧。它们在进化，并且进化的速度远超出预估。
他们撑过一刻钟，谢云野听见遥远的天边传来的声响。执行机器人的听力非常好，可以捕捉到一千公里外内30DB以上的声音。
救星来了。
谢云野假装不敌，露出几个破绽。似乎意识到物理攻击造成的伤害不高，王虫开始发出一种特殊的声波，眼前的画面在模糊和清晰之间来回切换。
【数据流紊乱，正在排除干扰，请稍候……】
黑色巨人伸出尖锐的爪子撕裂机甲的外壳，越来越多的cana从缝隙里挤进来，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血液的味道弥漫在机甲驾驶舱。
谢云野羽睫抖动，手上动作不停，奋力把和王虫缠斗在一起的菲尔特撞开。
【身体机能正在下降，触觉感知已自动关闭】
【听觉感知已自动关闭】
【味觉感知已自动关闭】
【嗅觉感知已自动关闭】
【……】
直到沈从煜刚好出现，谢云野眼前出现鲜红的倒计时。
【关机倒计时20、19……】
时间卡的很准。毕竟一个A 级的新生第一次对战王虫重伤才合理，至于他替菲尔特学长挡下的攻击，都能算作巧合或者天赋。
谢云野不想让自己成为人类眼里的笨蛋。
跳出机甲仓，他闪身躲开王虫的攻击，在cana的身体上向沈从煜的方向跳跃。
近了。
【8、7、6……】
最后一步！
谢云野跳得很高，王虫紧随其后，沈从煜操控北极星把王虫轰开。随后打开机甲仓门，谢云野直直撞在他怀里，脸色苍白，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
在倒计时归零的瞬间，谢云野听见沈从煜说，
“我接住你了，谢云野。”
【视觉感知已自动关闭，机体已关机，请等待身体机能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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