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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重逢篇 第六

应云手向奚世纶与郎琼两个恳求,希望他俩帮忙留下秦感,自己实在不好意思一再向张大人张口。

郎琼道:“这里可是贡院,为何要留宿个待诏候补的武职,又不是张大人家的亲戚?”

秦感急忙辩解:“我不是先天的粗鄙人,诞生于诗礼之家,虽投奔南疆镇**,未曾一日放弃过书册。至于我的出身,二位仁兄并此间的大人尽管查去,先祖讳簠,曾任户部侍郎;先考讳天寿,表字无疾,小字鲤儿,永顺四年殿试二甲第六名,总第十九名,御赐进士及第,曾任崖州知州建歧南道提举常平公事。”

奚世纶忽然一愣:“那当年南方的赈灾款粮案?”

秦感万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看着与自己年岁相差不多,却如此通晓往事,立时蔫了下来:“正是先父。”

奚世纶立时起身:“失敬,失敬。”

秦感抬头呆呆望着奚世纶,张了半天的嘴只“啊?”一声再无话。

奚世纶道:“当年大案我曾听人提起,虽不知个中缘由,然令尊气节独独令人尊敬。秦兄放心,此番不须阿手费力,我亲向张大人求情,务必留下兄。”

郎琼与应云手似堕云雾中,迷迷懵懵尚不知何故,唯有秦感闻言起身,朝着奚世纶深深一揖。

奚世纶笑道:“秦兄不必如此。这里其实保藏我的一枚私心,想着向兄好生讨教家学。不知秦兄眼下寄宿何处,我这就派人将兄的行李取来。”

秦感忙拦阻:“我一个人从南走到北,能携带多大的家私,不须兄费心,我自己就能取来。”

奚世纶当即从自己的潼仆中唤出一个来:“你出去赁辆车,跟着秦相公取行李去。”

奚世纶遥遥望着秦感背影拐出中庭门,才向郎琼与应云手缓缓讲起秦感父亲的往事。

郎琼若有所思道:“你怎么就笃定他所言是实,张大人必定会可怜收留他?”

奚世纶指指外面:“其一,能在诏书上留名、回京候补的,绝非小功,且天子都开恩,咱们担心无由。其二,秦天寿这个人,他的家世、功名、背负的大案都是真的,不须查卷宗,外面题名刻石的石碑上就能找到此人。其三,有存仁为证。”

郎琼嘲讽道:“咱们这位人证连人家的模样都不记得了。”

奚世纶道:“他记得存仁,且能一眼辨认出出来。”

等秦感回转,过见贡院内外对他的态度转换,才知奚世纶所言不虚,听说他被安排同应云手住在一处,更是欣喜难抑。进去房间,应云手当真在里面,眼睛不错地看着秦感收拾安顿行李,开怀道:“你居然是小感。”说着,见他朝着一个包袱拜了三拜,顿时又好奇道:“是什么?”

秦感淡淡回道:“是先母的骨灰并两身衣衫。”

此言一出,唬得应云手忙起身上前,也拜了一拜:“何时的事?”

“去铜州的第二年。”

应云手继续了解道:“你不是还有个叔父?”

“母亲没的下一年,他也过世了。”

“那你?”

“我识字,会算账,他们都乐意留下我。”

应云手看秦感面上始终淡淡,不忍再谈论下去,忙装换话题道:“可还记得元家两兄弟,就是长得一模一样,弟弟一笑额头是偏的?小时候大家日日在一处玩,如今他俩与我一同来京城,哥哥也高中,大家又聚在一处了。”

秦感仍旧可有可无般言道:“从前那些人,我就只想见你,若得时机能见见令慈也好,当年受她恩惠无以为报。至于其他的,算了吧。”

应云手歪头盯着秦感:“你进来的时候可注意到前庭的两排石碑,那是历次殿试高中者题名刻石,文远兄长说你可从上面寻找先父、先祖,以此缅怀拜祭,只别太惹眼就好。”

秦感至此方叹息道:“他是个好人。”

应云手笑道:“文远兄长和怀之兄长都很好,慢慢你就知晓了。我日常多得他俩照顾,方能如此自在。”

秦感与应云手畅谈一整晚,谁也舍不得先睡。第二日奚世纶唤应云手与郎琼一同商议十四日拜黄甲、叙同年的流程。奚世纶边说,应云手坐在一旁趴伏桌上,伴着奚世纶的话语声时不时点头。奚世纶还以为他听得明白,因此点头作示意状,再看时此人已缓缓入了瞌睡,头猛地一垂鼾声立起,只做无可奈何。

秦感倒是精神充足,等别人都去忙碌时,他将带来的南疆物产攒出几样送与张大人并几处管事。无事时,秦感就去前院擦拭石碑,再以手掌轻抚石碑上记载父亲的文字,惆怅满怀。到拜黄甲那天,所有新科进士齐聚贡院,秦感适时躲回后院,防备众人口舌是非,是以秦感与元旬,谁也没见到谁。

拜黄甲的一日,五甲所有进士早早齐聚贡院,礼部也遣官员过来。待大家齐聚,见到贡院前厅阶下,原本的左槐右柏两株苍虬大树之间挑起十来高杆,杆上悬挂黄底斑驳撒朱的落梅纸,按照唱名时的五甲次第以黑字大书进士姓名、年齿等事。十张大纸并列似城墙高起遮住甬路并后面的房子。黄纸之前设置一张雕花大香案,上面各色贡品罗列数层,再前面是一尊四足铜鼎,里面装载满草木灰,只待一时插香焚香用。

日未高起,树影幽幽,石碑森森,状元局的管事预备草木灰时多以香草香木,更添一缕暗香萦绕庭院。进士们初进来时,只觉两旁石碑干净许多,上面灰尘旧苔痕全都不在,只剩新生的青翠薄苔附生清灰石碑上,文字似是活了过来,有如无数前辈尊长和蔼矗立两旁。众人目光追随注视,心中惟有恭敬,言行安稳许多。

巳时到,状元局中专管列队的官员先是引导大家按照甲第次序齐齐站于铜鼎之前,甬路之上,由礼部官员赞导大家朝着黄纸楼台拜三拜。下一步,大家分列两边,其中四十岁以下的站在西侧石碑之内,甬路西侧阶下,四十岁以上的站在东侧石碑之内,甬路东侧阶下。榜单之上最年长者先出列,仍旧由礼部官员赞,奚世纶作为榜首拜最年长者。紧接着最年少者出列,依赞拜奚世纶。

原来应云手还不是年纪最小的,五甲之中有个才满十七岁的,比应云手小了一岁,只是应云手位列前三,被陛下单独召唤问话,更为出名而已。而最年长的,就是那位来自睢川府,已经五十七岁的应云手老同乡,他也位列五甲。

等到议程毕,从早间就等候在一旁的官吏摊开厚厚一本花名册,众进士开始依着黄甲上的次序,自奚世纶始,其后是郎琼,其后是应云手,大家逐一在花名册写下姓名、表字、小字、年纪、生辰、母姓,以及其上三代姓名、在世否、曾任职务等事,无一不认真。将来这本册子会被官吏拿走刊印,凡在册者每人一本,原本经由贡院收藏,是为《同年小录》,进士无不珍惜若宝。再往后,这上面的字就会被镌刻石碑上,贡院前庭便又多一方碑,不论奚世纶、郎琼、应云手、元旬,乃至那位五十七岁的老进士,皆同秦感的父亲一样留名于碑,遗传千古。这也是那位老进士纵使拼命也要再搏一搏的缘故。

应云手写完自己的并未走开,而是立在旁边,干看着元旬排队写完,开心唤他。两人过去柏树下,应云手迫不及待问道:“小时这几日如何?前日乡会我以为有他,谁料还是没见到。”

元旬老实讲述:“他还能如何。其实那天的帖子上属实请他来着,可他死活不愿去,我也难劝动。如今他也不肯出门,日日憋闷在房间里。”

应云手犹犹豫豫道:“可将来你我都走了,他终归是要出门,要回乡的。出来之前我还听伯母提起,说你俩若得功名便罢,若没有,回去也该议亲事了,不能总耽搁着。”

元旬只道:“快别提这话,他岂肯回乡。”话已至此,元旬想着既然不能告知应云手弟弟当下的心思,转而讨好般询问道,“后面除却二十日去国子监拜谒先圣先师,还有几场乡会,剩下的就是闻喜宴了。我想着,那一日不但进士们全在,甚至还有当朝宰执、学士、各处文官在场,听说往年还许官员携带自家戏班、乐伎、仆从,乃至外面请来的鼓乐、百戏、杂耍等人,场面必定是千古难见的。到时谁认得谁,若是我劝动小时跟我一起去,你看见只做看不见,若是别人看见,你好歹帮忙劝着些。”

应云手忙道:“这是什么话!便是小时不肯去,我还要请他去呢,咱们三个彼此不照顾,指望谁来照顾。这几日奚氏兄长安排我许多事情,明令禁止我到处乱跑,否则我必亲自找小时去,揪着他的耳朵也必把他揪出来。”

元旬只是笑笑未言。

应云手继续喋喋不休:“大旬,我想着待一月期集过去,赴任之前,若得时机回家一趟。你回不回?”

元旬关切道:“想家了?朝廷期限不可违,尤其你是头三甲,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万不能还没赴任先受责。”

应云手只道:“我与这边二位兄长说下,打算暂借他们些钱,尤其奚氏兄长,家族就在京城本地,万事便利。郎氏兄长虽来自北地,可他出身将门世家,自身有些积攒。”

元旬打断道:“你的钱不够了,只管跟我说,别找外人借钱。”

应云手忽而支支吾吾道:“有了朝廷赏赐、再添上些许,我回去便能还你四叔的钱了。”

元旬惊道:“这是聘礼,岂有‘还’的道理。将聘礼送回去是几个意思,让家乡父老如何看待你应家。”

应云手说不出口,只道:“当真使不得?”

元旬道:“咱们先不论亲疏。你使了人家的钱进京中状元,回头轻描淡写一句‘还钱’,死活不认账,我问你,若是别人这样对你,你可忍得。到底什么缘故,说出来,有为难处大家帮你想主意。”

应云手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左右只是为难。

元旬顺着自己的心思猜测出一二,试探道:“不会是他俩吧?”

应云手急争道:“你竟如此想我!”口中掂量许久,仍旧未说出来。

两人间沉默一时,元旬失落道:“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纵使成亲,还有和离呢,都是后话。咱两个站着说了半日,我又在这里面住过,你也不打算邀我进去吗,今日前你还不是这般行事的。”

应云手扭头向着内院望望,想秦感此刻就在里面。本来他就不喜元家兄弟,若被元旬几句话带出真相,秦感得知自己的自家老宅被元家霸占,以他如今武将手段能惹出何等的祸乱,应云手实在不敢想,更加担心因此连累奚世纶、郎琼、乃至张大人等贡院一众好心人。因此他又将头扭回来,低头犹豫道:“怕是不大方便。若你仍旧住在这里还行,如今……”

他一抬头,只望见元旬决绝背影离他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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