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吗？”
慕子誉没有回答，只是将背上的锦年又往上托了托，确保他的头部能保持在水面之上。
随着女帝拍动地宫坑壁，一阵沉闷的齿轮转动声从地底深处传来。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地下暗河的水流如巨龙般咆哮着冲入地宫。
“看来机关依旧好用。”慕子誉心中庆幸，这一来就能顺利逃出去了。
冰冷的地下河水瞬间漫过脚踝，然后是膝盖、腰际。慕子誉感到锦年的重量在水中变得轻盈，但那股刺骨的寒意却让他牙齿打颤。水位上升得极快，转眼间已经没过胸口。
一个水花打起，钻入了慕子誉的鼻腔，“咳咳，这机关好像有点过于好用了！”
“深吸一口气！”女帝喊道。慕子誉最后看了一眼正在被大水吞噬的地宫，然后猛地吸足一口气，随着汹涌的水流被冲向上方。
慕子誉死死抓住锦年的衣襟，双腿拼命蹬水。水流裹挟着他们在硕大的地宫中横冲直撞，后背不时撞上坚硬的石壁。女帝的身影在前方游弋，像一尾灵活的鱼。
当肺泡中的氧气即将耗尽时，慕子誉突然感到一股向上的拉力。
是女帝。
他紧紧抓住了武泽天的手臂。三人破水而出的瞬间，慕子誉大口喘息着，冰凉的空气灌入肺中，带来刺痛却甜美的感觉。
他缓缓屈膝，将背上的锦年轻轻放在潮湿的石滩上。昏迷的男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了一口混着血丝的地下河水。
“这也算是无痛出洞了。”锦年气若游丝地自嘲道。
三人并排躺在含元殿的废土上，浸透的衣衫紧贴着皮肤，在夜风中泛起细密的战栗。
慕子誉望着天际那轮惨白的孤月，妙妙的声音已经有很久不再传入耳中。
“言儿，妙妙，你们现在，还好吗？”
***
慕言正在嗅闻着妙妙的发香。这实在不合常理，这位公主已经好几天没有沐浴更衣了。可那股少女的芬芳还是一个劲儿钻进慕言的鼻子。
慕言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又懊恼地僵住身子。他并非有意轻薄，实在是二人此刻贴得太近。妙妙整个人都倚靠在他的肩头，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平稳的呼吸声。
不对，这呼吸声也过于平稳了些，难道是睡着了吗？
慕言轻轻抖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可林妙妙只是略微挪动了一下位置，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然后......继续睡觉。
慕言紧张地四顾了一下周围，生怕妙妙咂嘴的响动惊扰“黑布”，不过好像还算幸运，“黑布”并没有出现在视野范围。
他并不怪罪这位睡梦中的公主。自从仙女峰之后，妙妙便没有再好好睡过一个整觉。她能够坚持这么多天，已经出乎了慕言的意料。
妙妙的睫毛轻轻扇动了一下。这还是慕言第一次与异性单独过夜，他仔细端详起这位新国的公主。这位公主长相可爱，古灵精怪，性格却是超出常人的坚毅，也难怪哥哥会对这位少女青睐有加。
说起慕名哥哥，他现在也肯定身陷森州。慕言从未担心过哥哥会出什么意外，毕竟从小他就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慕家子弟共学“星火”，他直接使出了一招蓝色的“焰拳”；四门比武中，他带着乌黑的面具一举夺筹；当家主当众宣布他成为慕家少主之时，他却神秘失踪。
为了他，慕言不得不带上乌黑面具，代替这位慕家少主，甚至被扔进焱州，只为修炼出与哥哥一样的蓝色“内焰”。
从墓地里爬出的亡灵、生嚼着血肉的尸怪.....他们眼中跳动着的贪婪幽光，撕咬他血肉时发出的“咯吱”声......每一日，每一刻，每一分一秒都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
“慕言！慕言！”慕言紧闭双眼，痛苦地紧皱眉头，额头不断地渗出冷汗，焱州的一切都如同梦魇一般缠绕着他。
“慕言！慕言！”林妙妙用力摇晃着慕言，想要将他唤醒。
慕言猛地坐直起来，布满血丝的双眼扫视周围，确定这里不是焱州，是森州。
“你做噩梦了？”林妙妙关切地问。
慕言只是点点头，用衣袖擦去额头上涔涔的冷汗。
古木上已经没有了鬼面蛛和黑布蝠存在过的痕迹，听着树冠上传来“娑娑”风声，密林之外应当已是阳光普照了。
“你也真是心大，昨晚那么恐怖，你居然能睡到天亮！”林妙妙抱着胸，颇有些得意，“我昨晚可是一次都没闭眼，为你站岗放哨呢！”
慕言并不想拆穿这位要面子的小公主，于是轻轻颔首表示感谢。
妙妙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便开诚布公地说道：“但是现在我遇到了一个问题。”
“我迷路了。”
***
昨日两人刚刚进入密林，还可以凭借着大明宫的方位判断路向，如今一夜过去，深入密林的妙妙哪里还能辨别方位。
慕言倒不犹豫，站起身就往左手方向走。
林妙妙一把拉住了慕言：“不对不对，应该往右边走。”
慕言有点无语：“你迷路了。”
“对啊，迷路的时候要看脚印，我们的脚印是从左边来的，所以现在我们要往右边去！”
“你迷路了，但我没有。”虽然这是慕言第一次深入森州，但是曾经在遍地黄沙的焱州历练，造就了他超绝的方向感。哪怕地上的脚印都来自左侧，可他依旧确信左侧才是去寻救狄杰的正确方向。
“往右！”
慕言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依旧说明了一切：如果你妙妙公主执意向右，那我二人只能分道扬镳了。
“好吧，往左。”林妙妙妥协了，无论哪部电影里，一旦分头行动，必有人会真的“分头”。
这下轮到慕言满意了。
可他满意不了多久。
天际突然炸开惊雷般的巨响。
“咔嚓——轰！”
二十丈外的古木应声折断，一株连着一株......参天巨树如同麦秆般接连腰斩，纷飞的木屑暴雨般砸落。
林妙妙喉咙里卡着半声惊呼。只见半空中悬浮着山峦般的黑影。那是一头蚁象，一头飞在半空中蚁象。这头蚁象并没有翅膀，但它确确实实如同飞来峰一般，从半空急速而来。在它飞行的路径上，百年树冠被碾成碎末，仿佛有只无形巨掌将整片森林摁进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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