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挽棠不再有兴致时,沈砚清这才收好伞,带着她到房间。
如他所说,这里的每个房间都有独立的门。门窗用的,一看就是上好的雕花木。
有钱。
苏挽棠又一次刷新了对景公子的认知。
房间不大,但陈设俱全。光线明亮,窗棂上也有几滴雨丝悠然飘落,榻上被褥素静,上面摆放着两只玉枕。
“苏姑娘,到了。”沈砚清抬手,请她进门。
这,这是……
给我住的?
苏挽棠下意识地摆手,面容纠结,道:“景公子,这……这不太好……”
她欲言又止,却听他眉目略显严肃,道:“苏姑娘误会了,这里的每一间房,都是这样的。”
好吧,她想多了。
不过,她是真没想到,景公子竟然这么舍得。
再三用眼神确认后,见他依旧含笑点头,这才将东西带入房间内。
他看着小娘子满眼都是对这儿的喜欢,更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小娘子刚放松警惕,他可不能再把她吓到了。主动道:“那在下先离开了,苏姑娘若是有需要,敲隔壁的房门寻我就是。”
他转身便离开了,不忘给她留一个隐匿的笑容。
苏挽棠还沉浸在对这间房的喜欢,哪会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是夜。
抬头看,却见房门外闪烁着一道强光。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一刹那,她又听到了那可怕的声响。
轻掩着的房门,被狂风骤雨砸开了。
她在茫茫夜色中起身,试图寻求煤油灯,却一无所获,唯有借助门外零星的光亮。
她又不敢靠近那道门。双腿抵着胸口,双手紧紧环抱着双腿,蜷缩在墙角,安静地等待着下一阵雷声的来临。
而在隔壁房间的沈砚清,此刻也没睡着。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宛若一人细碎的哭腔,而门外那一阵电闪雷鸣,宛若无情人般,用尽全力地摧毁着门外的一切。
他身着单衣,站在窗前,与她一同经历着这一切。
不知道苏姑娘怎么样了。
男女有别,擅自闯入姑娘家的房间,于礼法不合。
可若不这么做……
万一她出意外,怎么办?
他不经意间攒紧了衣角,安静地闭上了眼,任由自己听着门外嘈杂的声响,强迫自己安神下来。
却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罢了,还是去看看她吧。
-
他还是去看她了,却被门内景象晃了眼。
她的双手紧紧护着头,小小的身子下意识地颤抖者。
明明耀眼得很,她为何会变成这番模样?
这让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门外惊雷起,他看着眼前的人渐渐吞没在黑暗中。
原来她怕雷声啊。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她的身旁,本来还想试探着问问她,她可安好。
却在她抬头的那一瞬,他的心猛的一揪。
又是一道惊雷声,窗外电闪破长空。
他肉眼可见她瑟缩了一下,宛若受惊的小兽般,双手紧紧环抱着,下意识地护着自己。
待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才发现她的眼睛紧闭着,睫毛微微颤抖。
“苏姑娘。”
他下意识地靠近,低语着,等来的却是她紧紧地用双手护着自己。
“苏姑娘。”
他耐心依旧,又一次唤着她。
她依旧没有回应。只因门外一棵树重重地在雨天里倒下了。
这雷声越来越响了。
他听着门外不止息的雨声,瞧见烛台上的零星火光渐渐泯灭,心里越来越没底。
夜已深,可苏姑娘却怕雷,这般下去实在不是办法。
“阿挽。”
他不知道怎么了,下意识地唤起了这个称呼。
“娘亲……”
他听到了苏姑娘的呢喃。
幸好。
她回应了。
他心里依旧有一层无法掩盖的失落,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唤回了苏姑娘的意识。
屋外雷声渐小,苏挽棠紧紧环抱的双手缓缓松开。他借着蜡烛余光,仔细瞧着她的容颜,却感到呼吸一滞。
那是一副极美的容颜。
她哭过了。
他忍不住将她紧紧护在怀里,安静地陪在她身旁。
她不用那么坚强的。
如果她说,她怕雷,他一定会在离开前,给她点上烛台。
而不是现在这样。
他早该发现的。
罢了。
已经没有如果了。
他听着她小声啜泣的声音,只觉得心上有千万根丝线,纠缠着他的心。
如此窒息,如此……
难过。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就可以将她害怕的,尽数隔绝开来。
“我在。”
他低声回应着。
门外烛台摇曳着残光,他低着头,却见苏姑娘紧靠在他的肩头,安然睡去。
他在心里会心一笑。
又见她耳边细碎发不守规矩地跑了出来,遮挡住了她的眼睛。他也都没有不耐烦,只是将那碎发轻柔地勾在她的耳后。
苏姑娘的面容,真是白净,只是这眼眶周遭略微带着一抹红。
好好休息吧。
雨声终于停歇了,他小心地将手托着她的腿,另一首托起她的身子,不忍打扰她的睡颜,小心地将她平放在床上。
又将她的长发捋直,生怕她睡着时不小心压坏了。
他这才发现,苏姑娘蜷缩在角落时,连鞋都没穿。
这得多害怕啊。
若是她愿意,只要雷声响,他愿意随时出现在她的身侧。
他小心地拿过被角,小心地盖着她纤小的身子,却见她的眉眼紧皱了片刻。
不知为何,她又睡不着。眼看被子就要被她掀开了。
别闹。
他照样帮她盖好被子,即便她一次次将被子抛下。
“我在。”
“你不是一个人。”
“不会再冷了。”
他平静地说着这三句话,一遍一遍地,将眼前人哄睡着。
又凝视了她的睡颜,好久,好久。
好好休息。
他小心地将心中的喜欢藏起来,然后扎根在深处。
离开前,他还是放不下。
最后最后,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脸颊。
很软。
真的不能再留下了。
他怕要真的,舍不得走了。
他看着烛台上的蜡烛,燃尽了一根。还有三根。
他真的要走了。
还是舍不得啊,回过头,又匆匆看了眼床上的人。抿着唇,低头笑着。
他的眼神看过眼前零星的烛光,宛若看见了心中无法言说的思绪。
真的,放不下啊。
他还是将袖中的香囊轻放在床头边。
靛青色的香囊,用金色丝线镶边,又用白线绣着双飞鸟。看见了香囊中那一缕结发。
那是他的。
他珍藏了多年。
如今他也等到了,他的意中人。
是时候将其送出去了。
“驱邪的,本公子勉强借你。”
他低声呢喃着。
他还是离开了,头也不回,主动熄灭了蜡烛,还是在门外停留了片刻。
望着门内一望无际的黑,他只求她一夜好梦。
他并没有走多远,单手扶着楼中栏杆,却觉得脸上有一股冰凉的触感。
是水滴。
他抬头望天,任由屋檐上的水滴落下。
黑夜无声,苦苦求索后,却毫无所获。
他背着手,回去了。
一步一步。
任由自己渐渐融入夜色中。
他的房间不远,可他却觉得,路途漫长。
轻叩开门,屋内烛光如今燃尽。
他毫无重新燃烛的兴致,径自坐在床头,凝视着一眼望到头的天花,久久不能回神。
-
天,亮了。
窗棂外的黑夜,渐渐被晨光熹微。
昨夜大雨,残留在叶片上的水滴,已化为清晨朝露。
叶片微微晃动,其上水滴顺势落下。
而他,一夜未眠。
待他整理好着装,出门时,恰好与苏姑娘照面。
苏姑娘本身生得明媚,只是站在一处,就能让他觉得,她万般美好。
就连这世间最华美的珠宝,都不及她半分。
“景公子。”苏挽棠笑着同他打招呼。
只此一笑,却让他晃了眼。
他自知失态,便伸手作揖,道:“苏姑娘。”
两人都默契地不提昨日事。
沈砚清带着她前往院落。只见地上没有残叶,积水早已不见。
一看就是被人打扫过的。
苏挽棠抬头,见他神色平静,又看着摆在她眼前的食物。
这里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他人。
他看着苏姑娘匆匆吃着,不曾抬头,更是觉得她可爱的很。
就和仓鼠一样,稍微碰一碰就跑了。
待她如同风卷残云般,解决完眼前的食物时,却看着坐在对面的人目光温和,吃相斯文。
人不想遇到事情,总会来的。
她下意识地回避他的目光,却被他尽数看在眼里,抬手挡住了脸。
他略微低头,自知苏姑娘不自在,就连吃早点的速度也比平日里略快了些。
又将眼前的碗筷交叠,整齐摆放着。
见苏姑娘低头抿唇,他也没觉得不对,径自走到她跟前,将她那儿的碗筷一并交叠,随后放入洗手池中。
她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这才敢稍稍抬头。
一抬头,便见那人已经走得老远了。只听到那泠泠流水声。
真是没想到,这样的人也会亲手洗碗。
她看着那人忙碌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幻想着日后同他共处一室的场景。
那一定是,郎君亲手作羹汤,而她却是娇娇,双手撑在坐着的长凳上,晃动着双腿,还不忘催促着郎君。
想什么呢!
呸,住脑!
谁要和他度过余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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