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是乔也在国内的最后一个新年。
即使是新年，她们家也没有寻常人家的那份欢乐，更多的是沉默与寂静。
吃完年夜饭，乔也难得地想要坐在客厅陪陪乔母，但是却被乔阳叫走了。
男人坐在书房里，巨大的落地窗能够清楚地看见不远处的海面。
“M国的事情，是什么时候和贺家那小子决定的？”
“十一假期去京城的时候。”
“钱够吗？”
“够。”
“到时候考虑回乔氏任职吗？”
“目前不考虑。”
“……”
接着就是无尽的沉默。
后来，男人看向她，“那前几天来到家里的那个小姑娘呢？虽然你我关系并不亲密，但是我自认为还是足够了解你的。难得看见你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他的这句话让乔也挑挑眉，揶揄道:“我可以对任何人表现得很上心，只要我愿意。”
乔阳:“……去M国记得保护好自己，有需要帮助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你的安全在第一位。”
“好。”
整个新年，都和平常的每一天一样。
只不过多了乔阳这个人罢了。
初八的时候，乔也按约来到了夏胖子的网吧。
这个时候，大部分行业都已经复工了，除了像他们这样的大学生。
乔也坐在夏胖子的旁边，喝着他倒出来的红酒。
只是喝了一口，就顿了一下，睨了他一眼:“你怎么舍得把这么好的酒给我了？”
“嘿嘿嘿，”夏胖子挠了挠后脑勺，“这不是一想到未来四年都看不见咱们乔爷，我就感慨嘛，这不就把我压箱底的老底都掏出来了。”
“啧，算你识相。”
夏胖子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确定这里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才说起来正事，“这……乔爷啊，你都去M国了，那你那个小情……”
“人”字还没说出来，就收到了一个刀子眼。
他咽了一口口水，把到嘴的话拐了一个弯儿，“朋友，还要留在我们这里吗？”
这个问题让乔也沉默了。
她下意识地转动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盯着地毯，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时间等的太久了，以至于夏胖子都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他都开始在脑海中思考着怎么挽救这样的局面，就听见乔也说道:“随你。”
这两个字一出来，让他不懂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就……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不然呢？你想做违法犯罪的事情？”
“那不行那不行。咱可是一等良民，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夏胖子摆摆手，“那我也知道怎么做了。主要是爷，您看咱们这全都是些不愿意上学的小混混，让她一个大学生在这里，我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这里，到时候真出了事情，我也担当不起啊。”
“行了，知道你的意思。她在这里挣的钱也差不多够她一年的生活费了。”
“诶诶诶，那就行那就行。那个啥，乔爷咱喝酒，喝酒。”
说着，他就又给她斟满酒杯。
两个人坐在包厢里，天南海北地说着。
什么话题都聊，什么畅享都说。
乔也并没有喝多少酒精，她对自己的酒精耐受很清楚。
＊
过完年之后，乔也登上了去往M国的飞机。
除了她的家人，只有薛晓琛才知道。
飞机逐渐起飞，她透过窗口向外看去，除了一望无际的海洋，什么都没有。
裴情开学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乔也不在。
但是因为大一的公共课程也比较多，所以她一直没有去找她。
而她也在开学的时候，被夏意的网吧通知，可以不用来了。
因为网吧需要缩减开支，且网吧内的人员混杂，对她的人身安全不利。
不过作为补偿，夏意多给了她一个月的薪资。
事到如今，她也不好再去网吧了。
但是她也不怎么缺钱。
在夏意的网吧里，她已经得到了很多。
所以，等她闲下来的时候，她去找了乔也，但是一直到傍晚，她都没有看见乔也的身影。
倒是看见了薛晓琛。
看见她，对方似乎毫不意外。
她抱着书，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要找谁。跟我来吧。”
裴情不知道怎么说，只是沉默地跟着她来到了学校门口的咖啡厅。
一般在学校门口开的咖啡厅，价格都不会很昂贵。
当然，薛晓琛并不喜欢喝咖啡。
她要了一杯白开水，但是给裴情点了咖啡。
裴情之前找兼职的时候，大概了解过这里的价格，眼前这杯咖啡顶得上她两天的饭钱了。
“谢谢。”
薛晓琛放下手中的数学书，那双浅棕色的眸子看着她，不带有任何感情:“你不用找她了。”
“什么？”裴情顿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她一时间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小也不会在回来了。”
说完，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裴情张了张嘴，说道:“但是她从来没有给我说……”
“她没有任何义务告诉你。”
不得不说，薛晓琛的话是刺耳的，甚至可以说是尖锐的。
对方的态度不好，裴情也来了脾气，她有些愠怒:“你凭什么这么说？”
看见她生气了，薛晓琛的目光略显惊诧，她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问道:“所以，你是在生气吗？”
突如其来的话，让裴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只能慢慢地低下头，似乎是在揣度该说什么。
最后，她说道:“是她让你告诉我的吗？”
这里的“她”指的是谁，两个人全部都心知肚明。
薛晓琛合上书，神色非常平静，以至于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一个人。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很多，一时半会儿给你说不明白，你只需要知道，乔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
“那网吧的事情呢？也是她的授意吗？”
裴情还是很聪明的，从这一句话就能分析出来很多东西来。
薛晓琛对她这一点非常认可，但是很可惜，这些事情不是她能给她说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如果想要知道具体的，完全可以去询问夏意。毕竟那间网吧是他开的。”
“我知道了。”
说完，裴情就站起身，准备离开这里。
但是没走多远就被薛晓琛叫住了。
“裴情。”
薛晓琛连名带姓地喊她。
“什么？”
“如果你之后能看见乔也，记得离他远点。”
“你又站在什么位置这样要求我？”裴情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这和平时沉默寡言的她判若两人。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的不知道？”薛晓琛淡漠地说道，她的双眸好像一面明亮的镜子一般，映照出她的内心，“你真的以为乔也和那群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二代一样么？”
说着，薛晓琛轻笑了一声，“不，完全不一样。乔也她非常的聪明。你在开学时候那拙劣的演技骗不过她的。因为她见过比你那个时候更为精湛的演技。”
薛晓琛抱着书，站起身来。
“利用阿也的身份，为自己谋取利益，你当真以为没有人看不出来吗？之前是小也在，所有人都看在小也的面子上没有提出来，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不知道。”
说完，薛晓琛也准备离开这里，裴情并没有阻拦，而是问道：“你们都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很早之前。”薛晓琛说道：“原本只是不确定，但是你去了乡下之后，就知道了。”
薛晓琛离开了这里，在离开之前，她还顺便把账单给结了。
裴情瘫坐在地上，好像被人吸干了所有精气一样。
心脏在剧烈的跳动，仿佛下一秒就会从自己的胸腔里跳出来。
她想过无数种结局，都没有想过这种的结果。
她没有办法反驳她的这句话，因为她说的不能说全部都是正确的，至少百分之九十是对的。
在别人看来的一些意外，让她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好，但是实际上这些全部都是她处心积虑换来的。
在来到A大之前，她就知道A大不仅是最高学府，而且里面还有一些能够改变人一生的东西——人脉。
可是人脉这种东西，最稳定的当然是血脉传播了。
她想要利用那些富家子弟的人脉，只有一种可能，要么是成为其中某个人的女朋友，要么就是和她们中间的某一个人打好关系。
她选择了后者，人选是在她看见A大宣传单的时候决定的。
数学系为数不多的女生。
全国数学大赛踩着数学系的分数线进入A大的数学系，每次考试都能刚好保证自己的成绩在一种非常“恰好”的地方。
她不认为这是巧合，即使水平再怎么稳定的人，也都有超常发挥和失常发挥的。
所以在经过简单的调查之后，她决定了乔也。
至于在开学典礼上蓝牙耳机那件事，也是她故意的。
故意让自己的手机连错蓝牙耳机，故意让她听到那些暧昧的声音，也是故意，让她吻到自己。
人类的愧疚之心是最好拿捏的东西。
偶然间吻住了素不相识的同学，对方看起来还非常的柔弱，楚楚可怜。
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无论是谁都会忍不住动恻隐之心的吧？
她利用乔也解决了自己的父亲，让他在短时间内不会来打扰自己，留给自己一些充足的生长空间。
而她也确实像自己规划的那样，一路帮助自己。
让自己快速，平安地成长起来。
甚至还让她接触到了她的人脉，比如玲姐。这种东西是她一直以来都想要的东西。
夏意的网吧，和其他所有地方的夜总会没什么区别。
能给高昂的薪资，当然是离不开陪酒的。
她一个只是唱歌的人，没有任何提成，凭什么拿到如此高的薪资。
但是乔也让她拿到了，甚至还拿到了一笔不菲的薪资。
她知道网吧里那些人背地里骂她有多难听，但是那又如何呢？
钱到手了，她还最大限度的保护了自己。
甚至就连她的奶奶，也因为乔也来到家里这一趟，态度好了很多。
这些全部都是从乔也身上得到的好处。
原本以为这些事情她做的天衣无缝，但是今天薛晓琛的话，却好像一个巴掌一样重重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原来，乔也和她的朋友们早都看出来了她的目的。
但是她们谁也没有说，甚至还都默许了。
看着她像一个小丑一样，自导自演，在她最骄傲的时候，再把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收回去。
她甚至可以想象出来，她的朋友会怎么看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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