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的住院生活，尽管惯用手被石膏牢牢固定，活动多有不便，却过得意外轻松惬意。
不用每天紧绷神经面对炸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和神矢苍介一起追剧看电影，不过这位明星作为搭档出人意料地合拍。
他总是能恰到好处地给出反应，圈内人的视角常常令萩原耳目一新。
其他时候或惊叹或沉思，而且两人的笑点和关注点常常高度一致，想法也出奇地默契。
更令人惊喜的是伙食水准，从最初清淡的粥品与蒸蛋，逐渐过渡到对方家中煮饭阿姨精心搭配、色香味俱全的营养餐。
规律的作息和美味餐食甚至让他体重增加了少许，连经常掐着饭点过来、毫不客气一同用餐的松田阵平，脸颊似乎也圆润了一些。
说来奇怪，自他住院后，米花町的爆炸案竟销声匿迹，这让松田阵平得以从繁重的排爆工作中抽身，有了更多时间往医院跑。
三人之间的关系日渐熟络自然，但唯有一件事让萩原研二始终感到一丝微妙的尴尬，每日的清洁问题。
若碰上松田不在或者护工去帮他跑手续时，不得不劳烦神矢苍介从旁协助时，那种感觉便尤为明显。
明明都是男人，理应坦然处之，可当那双常在荧幕上出现的纤长手指为他洗头时，指尖划过头皮的触感，或是毛巾擦拭肌肤的纤维感，总让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尤其是某次他无意间睁开眼，撞见对方垂下眼帘、神情极其专注又带着一种近乎温柔耐心的眼神时，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便会席卷而来，让他产生片刻的恍惚。
“这样的事，是真实存在的吗？我们究竟是如何产生这样交集的？”萩原研二偶尔会在这种时刻，生出这般念头。
正如此刻，电脑里正播放着神矢主演的《深空》，萩原望着屏幕里优雅危险的贵公子拿着匕首指向敌人喉间。
又瞥见身旁正削苹果的本人，刀锋在修长指间翻飞的弧度都比剧里更生动三分。
这种荒诞的对比感让他忍不住发笑，明明是自己提议要看的剧，现在再度被这种虚实交错搅得心神不宁。
“在笑什么？”神矢闻声忽然抬起头，刀尖上还挑着那半截未断的果皮，眼神里带着些许疑惑和好奇。
萩原笑着摇了摇头，并未直接回答。
却见对方忽然放松了挺直的背脊，微微蜷缩进那张看起来并不舒适的陪护椅里，像是思考了很久，终于说出了些内心的想法。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睫毛上跳跃，将那些坦率的剖白镀上金边。萩原望着这一幕，恍惚间觉得比任何剧本都更超现实。
“萩原警官……”神矢苍介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其实，我是个很少休息的人，这几天应该是我这几年来最放松的日子，但越是平静，我越忍不住思考……”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罕见的迷茫，“我热爱舞台，想用尽全力燃烧自己，这是支撑我在演艺圈坚持的初心。”
“站在舞台上时，我能真切地感受到活着的意义。可这次事件后，我才意识到……”
喉结轻轻滚动，“这个被光芒笼罩的行业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我过去选择视而不见、或下意识回避的阴影和扭曲。”
他忽然抬起眼，瞳孔里晃动着细碎的光：“我越是享受观众的掌声，就越忍不住想，这些喝彩声中，是否也混杂着罪恶滋长的养分？”
神矢苍介痛苦地闭上眼睛，“我是不是……也成了罪恶的一部分？”
萩原研二静静地听完他所有的倾诉与自我拷问，没有立刻用苍白的语言去安慰。
他只是伸出还能自由活动的左手，轻轻地、却坚定地覆上神矢那双因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
他没有沿着对方的自我质疑走下去，而是直接告诉了他一个关于自己的、重大的决定：“我准备转去做刑警了。”
他迎向对方猛然抬起的、写满惊异的眼神，语气平静地微笑着解释道：“其实这段时间躺着没事，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或许，我的性格和能力，更适合去搜查一课发挥。即使这只手将来完全康复……”
说到这里，他用左手手指轻轻敲了敲右臂上坚硬的石膏，“我也打算向上面提交转课申请。”
“拆弹工作，确实需要极致的精细操作和稳定的双手，但这项工作的核心，远不止于此……”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目光锐利而清醒，“更关键的，是敏锐的观察力、冷静准确的判断力，和关键时刻果决的行动力。
这次受伤，反而让我更清楚地认识到，我真正擅长和赖以生存的，或许是这些更深层的能力，而不仅仅是手指的灵活性。”
“□□处理班，是守护市民安全的最后一道坚固防线，但搜查一课，却是预防恶性案件发生、将犯罪扼杀在萌芽状态的第一道关卡。
既然最终目的都是守护这座城市和生活在其中的人……”
他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却坚定，“那我为什么不选择一个可能更能发挥自己特质的位置呢？”
窗外的云影掠过病床，萩原突然话锋一转，极其自然地将话题引回最初神矢的困惑上，他的安慰如同他拆解炸弹时一样，充满耐心和精准的技巧，一点点地拆解着对方心中纠缠的结。
“每个行业，每一种职业，都必然存在其不为人知的阴暗面，但这绝不意味着，身处其中的个体需要为此背负全部责任，甚至否定自身的价值。
就像我选择做警察，见过太多人性中最**的罪恶与黑暗，但这反而让我更清楚地认识到这份工作的意义所在，那就是对抗这些黑暗。”
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目光诚挚地看向神矢，“你的表演，你创造的角色，曾经给无数人带去过真实的勇气、慰藉和希望。
这才是最重要的、不可磨灭的价值。
那些因人性复杂而滋生的黑暗，不该由你来背负原罪。”
“但是，”他顿了顿，声音沉稳而有力，“我们都可以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去正面应对和对抗那些黑暗。”
神矢苍介望着眼前人含笑的眉眼，忽然发现石膏上的光斑不知何时已经连成一片。
就像迷雾中突然照进的光亮，让他看清了某个一直忽略的事实——原来迷茫的不止自己一人。
而身边已经有人，即使身处变故与伤痛之中，依然清晰地找到了新的前进方向。
“我明白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舞台上的神矢苍介可以继续闪耀，但更重要的是……”
他停顿了一下，指尖微微收紧，“那个站在舞台之外的我，究竟还能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清俊的侧脸投下交错的光影。
萩原注意到，当他说这句话时，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那是比舞台灯光更真实、更坚定的神采。
“结果你要转刑警，我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门口突然传来松田阵平的声音，卷发青年不知何时已经倚在门框上，墨镜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小阵平你当然是第一个哦，你刚晃到门口的时候我就发现啦～”以萩原研二的洞察力，自然不会错过自家幼驯染的到来。
只是当时神矢苍介背对着门口，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才丝毫没有察觉。
“不过，说真的，你去做刑警倒也挺好的。”松田阵平走进来，语气变得平静而认真。
他甚至抬手比划了一下，“你这家伙以前在□□处理班就总是不好好穿防爆服，搞得我每天都得提心吊胆，担心你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事。
本来你当初会选择来□□处理班，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我要来吧？”
他瞥了萩原一眼，眼神里带着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我总觉得，你对‘拆弹’这件事本身，似乎并没有那种执着和热爱。现在这样，我觉得反而是个更好的选择。”
他所在的部门伤亡率一直是警视厅所有部门中最高的，而萩原这家伙又天生有种对危险看似洒脱、实则缺乏足够敬畏的态度，他是真的每天都在担心。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黑色的卷发上镀了一层金边。松田顿了顿，突然转向神矢苍介，伸手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至于你，”
他微微俯身，从那个标志性的墨镜上方直视对方的眼睛，“未来的路还长着呢，别急着给自己定罪。我早发现了，你这人总喜欢把别人的错往自己身上揽。”
病房内一时陷入沉默，神矢苍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几天未见的伊达航推门而入，脸色比往日更加凝重。他先是对护工点点头：“能麻烦您先出去休息一下吗？我们有些公事需要谈。”
待护工离开，房门轻轻合上后，伊达航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压得很低：
“早川理子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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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准备去搜查一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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