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令下达得雷厉风行。
中村慎一郎的住所,一栋保留着昭和风情的雅致庭院,此刻却被冰冷的警戒线和警员们严谨的脚步声所占据。
千叶和伸带着一队人马直奔阁楼,那里常年积灰,几乎被人遗忘。
在一面墙壁的夹层后,一个被撬开的暗格暴露出来,里面静静躺着一堆焦黑的金属残件。
技术科人员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很快确认了型号——TK1963型电加热器,五十年前天文台失火时的同款。
更关键的证据,是在残骸内部发现的一段铜线,它的两端呈现出非正常熔断的光滑切面,像是被强行扭合在一起。
鉴定科的初步报告通过对讲机传来,声音清晰得有些刺耳:“千叶警部,痕迹确认,是人为短接。”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组警员在中村书房的保险箱里有了重大发现。
那并非预想中的凶器或罪证,而是一份泛黄的论文手稿,纸页边缘因岁月而脆弱。
手稿的标题是《关于仙女座星云内变星周期的非常规性研究》,扉页上,一行隽秀而有力的钢笔字迹仿佛穿透了半个世纪的光阴:“致我最敬爱的师兄,愿真理不灭。”
千叶接过手稿,手套下的指尖微微颤抖。
他认得这个标题,这是中村慎一郎的成名之作,奠定其天文学界地位的基石。
笔迹鉴定中心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结论不容置疑:扉页题词,确认为中村浩一亲笔。
千金难买的原稿,竟一直锁在凶手的保险箱里。
千叶的呼吸一滞,一个荒谬却又无比真实的念头击中了他:“他……浩一的论文,真的被发表了?”
“是的,警部。”电话那头的技术科同事声音沉重。
“我们核对过当年的学术期刊。这篇论文确实发表了,但署名人,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中村慎一郎。浩一的名字,我们只在论文末尾长达数百字的致谢名单里找到了,夹在中间,一晃而过。”
审讯室的灯光白得毫无温度。
晴川晴子推门而入时,降谷零正站在单向玻璃后,神情严肃。
他破例批准了这次会面,但条件是全程监控。
晴川没有携带任何物证复印件,她的手中只有两个小物件:一个是装着星砂的玻璃瓶,另一个是佐伯文子亲手绘制的那张星图。
中村慎一郎坐在桌子对面,身形枯槁,曾经的学术泰斗如今只是一个等待审判的孱弱老人。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到晴川时,浑浊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惊慌。
“中村教授。”晴川将星砂瓶和星图并排放在桌上,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遥远的故事。
“您在五十年前的课堂上对学生说,‘科学的殿堂里,容不得半句谎言’。可您在接受警方问询时,又说‘比起逝者,活着的人更痛苦’。”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着对方:“文子女士痛苦了一辈子,她用余生守护着一个无法说出口的秘密。浩一先生的家人,至今都不知道他那份未竟的研究早已照亮了星空。您觉得,那些被您的谎言‘保护’着的生者,真的得到了安宁和解脱吗?”
中村的嘴唇剧烈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低下了头,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耸动,最终,两行浑浊的老泪砸在冰冷的桌面上。
“我以为……我以为把论文发表出去,让他的心血不至于白费……就够了。”他哽咽着,声音支离破碎。
“她临终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让星星熄灭’。”晴川的声音轻柔下来,却像一把精准的钥匙,撬动了那扇尘封五十年的心门。
“教授,她要的不是复仇,也不是沉冤昭雪。她只是希望有人能记得,在那一晚,有一片星空,曾经只为一个叫做中村浩一的年轻人,热烈地闪耀过。”
说完,她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朴素的星形胸针,轻轻放在桌上,推向中村。
“她等了五十年……”
晴川继续说:“只是在等一个,肯坐下来,听她把故事说完的人。”
中村慎一郎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枚胸针上,那星星的五个角,仿佛是五把尖刀,刺入他灵魂最深处。
他颤抖着伸出手,干枯的指尖刚刚触碰到胸针冰凉的金属,积压了半个世纪的堤坝轰然决口。
他猛地从椅子上滑落,重重地跪倒在地,发出野兽般的悲鸣。
“是我……是我!”他仰起头,涕泪横流的脸上满是挣扎与痛苦。
“我嫉妒他!我嫉妒他的才华,嫉妒老师对他的偏爱!那天晚上,是我故意烧了天窗的电路,引他上阁楼查看,然后……然后我从背后,推了他下去!”
他用额头撞击着冰冷的地板,每一声都沉重而绝望。
“我每天都在看那篇论文,我把它倒背如流,可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团火,日日夜夜烧着我的心啊!”
走廊里,柯南静静地站在单向玻璃前,目睹了这没有一句推理、没有一声质问的自首全过程。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这个复杂的成人世界说:“没有逻辑链,没有证据对峙……她只是让他,说出了那句他早就想说的话。”
这一刻,他第一次感觉到,通往“真相”的路,或许并非只有一条。
一杯温热的咖啡递到他面前。
降谷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目光同样投向审讯室里那个崩溃的身影。
“她不懂枪械,不懂格斗,甚至连基本的防身术都不会。”
他沉声说:“可她能打开世界上最坚固的心防。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卷进黑暗里。”
柯南沉默了片刻,握紧了手中的咖啡杯。
“但她,”他抬起头,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澈,“已经站在光里了。”
几天后,新闻播报着这起陈年旧案的惊人进展:“……退休教授中村慎一郎于日前自首,承认其在1963年因嫉妒杀害同门师兄中村浩一,目前案件已重启审理。警方同时宣布,将追授已故清洁工佐伯文子女士‘民间记忆守护者’称号,以表彰她为守护历史真相做出的贡献……”
星野占星馆外,不知是谁第一个开始的,居民们自发地在门口摆放了洁白的蜡烛和手工折叠的星形纸片,汇成一条小小的银河。
晴川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这一切,夜风吹动她的发梢。
“你赢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不是用警察找到的那些证据,而是用她留给你的那一点光。”
晴川回头,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色礼服的身影,他隐在巷口的阴影里,月光勾勒出他礼帽的轮廓。
是怪盗基德!
他屈指一弹,一封信不偏不倚地落在晴川手中。
“基德的谢礼。”他的声音随风飘来。
“天文台当年的值班日志复印件,你漏了一页。”
话音未落,人影已消失在夜色中。
晴川疑惑地拆开信封,里面果然是一张日志的复印页。
她借着门口蜡烛的光芒看去,最后一行的记录让她浑身一震:
“1月3日,凌晨2:17,阁楼TK1963型加热器温度异常报警,呼叫未获响应。值班员:佐伯文子。”
原来如此。
晴川猛然醒悟。
文子女士根本不是什么“偶然路过的目击者”,她才是第一个发现异常、第一个触碰到真相的人。
只是因为她身份卑微,人微言轻,她的警示才被淹没在那个混乱的夜晚,无人相信。
于是,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用那片沉默的星图和那瓶寄托了思念的星砂,固执地等待着,等待一个能听懂她星辰语言的人出现。
她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繁星闪烁,仿佛在回应着她此刻的心情。
她轻声说:“现在,星星真的亮了。”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
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这声响动显得格外突兀。
晴川拿出手机,屏幕的幽光映在晴川脸上,那条匿名短信反复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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