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树木倒下的声音接连不断在树林里回荡。
经过沈沐这几天的努力，曾经紧挨着农场的树林边际已经肉眼可见后退许多。
行踪不明的飞蛾如同达摩克里斯之剑般高悬沈沐头顶，迫使她在升级农场的事上不敢懈怠分毫。
直到此刻，她点开背包，望着终于凑齐的木材数量，狠狠吐出一口气。
身体上的劳累还是其次，沈沐只要保证自己按时入睡，第二天她仍然能保证一整天高强度的体力劳作。
然而对她而言最头痛的，反倒是心理上的负罪感。
在接连几天内急速缩小的树林，让沈沐真切体验了一把破坏完整生态圈刽子手的经历。
尽管知道这并非破坏树林就会被抓起来的现实世界，但曾经义务教育留在她身上的痕迹相当深刻，一时半会之间，她仍然无法心安理得做出这种事情。
幸好，这场漫长的折磨终于结束了。
将积攒的木材全部合成栅栏，沈沐点开模拟器界面，在之前拜访了部分栅栏的地方接着完善起来。
随着栅栏们数量的增加，模拟器界面内农场边缘的淡金色光芒愈发强烈，直到最后一个栅栏摆放到位，页面弹出提醒：
【农场可升级为简易农场是 否】
满怀期待按下‘是’，与之前升级木屋时一样，系统提示需要长达12小时的升级时间，沈沐收回斧头舒展身体，打算慢悠悠晃回家中。
“所以说，为什么偏偏会是我呢？”
并非是询问自己的穿越，沈沐不会对已经发生的事情过多关注，她向初号求证的，是关于为何会接连被几个boss盯上这件事。
在一个充满怪物的世界中讨生活，尤其自己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沈沐在行事上相当谨慎，几乎不会主动乱晃，以免引起某些未知的仇恨值。
昨天系统强行解释为‘势头太猛’，她当时如此生气，也是因为感到自己受到了欺瞒。
在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上，系统和NPC们偶尔的隐瞒她并不在意，但是如今事关性命，她不能继续睁只眼闭只眼继续面对初号的吞吞吐吐。
只有知道越多信息，她在这场敌在暗我在明的战斗中才能取得先手。
从沈沐的语气中敏锐察觉到了她的真意，初号沉默良久，终于说道：
【其实......责任在我。】
“怎么说？”
一向倾向于跟系统在脑内交流，但为了表明自己认真的态度，沈沐一开始就选择了将话直接说出口。
她是一个直来直去的急性子，并不喜欢周围人说一些弯弯绕绕的话。
【最初绑定时，您也发现了，我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的本土系统。】
【因为绑定后不能擅自解绑，并且我们这些系统与宿主有生命上的强关联，所以为了让您......或者说我活下去，我将自己进行了本土化。】
初号娓娓道来，它平静的电子音毫无波澜，如同讲述别人的故事。
“难怪你前期还让我开垦，后期任务突然变成雇佣员工了。”如今想来，这正是它逐渐适应本土的表现，如果它继续让沈沐老老实实种地，恐怕她到现在都升不了几级。
【是的，我本身的任务是通过宿主种地与扩大农场范围，逐渐将该世界的能量转化和吸收，最终达到自我升级的目的。】
【但来到这个世界后，我发现仅靠单调的种地并不能有效转化能量，所以只能通过任务来借助您的力量实现我的想法。】
......转化和吸收？
尽管系统说的冠冕堂皇，但沈沐敏锐察觉到了这几个并不和谐的字眼，她脑内中译中后，明白了初号的本意其实是某种掠夺。
“把毁灭世界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你们其实相当看不起这些低等生物吧。”一语道破初号的言外之意，沈沐终于对系统一直以来的行为找到逻辑，“虽然非常感谢你的坦诚，但是话又说回来，卖力气拼命的人是我，我又能得到什么？”
【最初许诺您的愿望，就是我作为答谢的报酬。】初号一直平静无波的语气浮起波澜，似乎对沈沐之后的打算十分担忧。
“放心，我很惜命，也对这个跟我没多大关系的世界没多少同情心，”沈沐表明态度，让初号不要胡思乱想，然而还有一个问题，她必须得到回答。
“那么你又怎么保证，在我许下回到原本世界的愿望之后，你不会继续跟着我掠夺新世界的能量？”
有一就有二，她在与系统的关系中完全处于弱势，能保证自己的权益都相当不易，但如果系统真的丧心病狂到继续掠夺她的原世界的资源，那沈沐许下的愿望则毫无意义。
【关于这件事，您不需要担心。】系统郑重保证，【升级后我会自动解绑，并且不再需要世界提供能量，到那时，我将追寻更高级别的东西。】
简而言之，这些蚊子腿它看不上了。
相当高傲的生物。沈沐在心里评价，不论它到底来自哪里，那一定是一个极度超前和高级的文明，起码在对话中，她听不出系统有任何感情。
评价这些生物和世界时，它如同评判待宰的牲畜。
然而沈沐心中仍然不可遏制升起一股违和感，她讲不出这股违和感到底来自哪里，但系统的身上一定有更大的秘密。
按照他们如今挑明的利益关系，再问下去就算越界，沈沐相当有自知之明，没有刨根问底。
按照初号的坦白，这些boss如今对沈沐疯狂打压，其实是因为它的扩张给他们带来了危机感，毕竟他们也是通过入侵才占领这个世界，对入侵者的手段再熟悉不过。
一次弄清两件压在心底的大事，沈沐吐出一口浊气，终于在一头雾水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舍弃掉无谓的圣母心，尽快完成系统的任务，早点解绑回家。
救世主在哪个游戏都可以当，唯独这个已经被摧毁过一次的世界不允许。
如此宽慰自己，沈沐望见树边成簇生长的野花丛，随手割下一丛，带回了家中。
双子们拿到沈沐承诺的花朵，兴高采烈拉着苏阳要去种花，几天前，沈沐在闲暇时就已经为他们开辟出一片花田，虽然和她正儿八经种地的田地相比简直是冰山一角，但也足够让孩子气的双子们期待很久了。
目送三个人叽叽喳喳走出门外，沈沐的心情短暂得到喘息。
看着这几天满脸愁云的沈沐，栾清凑近沈沐询问：“您心情不好吗？”
“怎么会这么想？”沈沐有些惊讶，不知是自己的心绪已经明显到摆在面上，还是栾清太过敏锐，察觉到了她闭口不提的危机。
“不要担心，勇士大人。”对沈沐的愁思有些猜测，栾清体贴的没有明说，只是尽力安慰沈沐，“大家都会尽全力帮助您的。”
不愿让自己的心情影响到别人，沈沐只是无言摆手，并没有将栾清的话放在心上。
肩膀猛然一沉，她惊讶转头，看到熙白筠的笑脸。
“多大的事给你愁成这样？”她强硬拉住沈沐向外走去，“带你飞一圈，换换心情。”
行动派熙白筠说干就干，等沈沐反应过来，已经再次坐在了金龙背上。
她无奈扶额询问对方：“你知不知道，你变成龙用的是我的体力？”
“知道啊。”熙白筠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对自己的定位是沈沐的所有物，既然要使用她，那么持物者肯定得付出力气。
然而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存在文化差异的沈沐，只敢在内心暗自蛐蛐对方，毕竟她现在坐在人家背上，如果熙白筠一个不爽变回人形，沈沐可不想体验高空坠落是什么感觉。
点开背包，确认自己的HP值还能让他们放纵很久，沈沐不再多想，彻底放空大脑。
夕阳染红天际，今天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这景象似曾相识，沈沐下意识低头望去，看到了与梦境如出一辙的城邦。
但他们如今已不再辉煌，没有歌声与美酒，只有荒原呼啸的风穿过其中。
没来由的，一股巨大的悲伤涌上沈沐心头，她鼻子一酸，差点落下眼泪。
这是一个曾经被摧毁过一次的世界，它千疮百孔、苟延残喘，在生命的尽头，仍然被无数侵略者寄生啃食。
沈沐本以为自己不会是他们中的一员，她极力欺骗自己，将这个世界当成她回家必要的踏板。
但偏偏，她遇到了这些仍坚守于此的遗民们。
如果没有相遇就好了，那么她大可以跟系统一样无情的审视这个近乎濒死的世界，思考如何榨干它最后的价值，让它与这些侵略者们一同灰飞烟灭。
【沈沐，其实......】
罪魁祸首突然出声，打断了沈沐的伤春悲秋。
【你闭嘴！这里有你什么事！】暂时不想听到有关初号的任何动静，沈沐激烈打断它的话语。
不再自讨没趣，系统终于知趣地下线了，留下沈沐一人整理情绪。
转眼间，夕阳已无踪影，血月在苍穹印出淡淡的轮廓。
熙白筠感觉沈沐的心情差不多平复，她主动挑起话题：“飞得怎么样？有没有开心一点？”
“我没事了。”摸摸龙鳞以表感谢，尽管沈沐仍然无法接受需要她以一个世界为代价才能回到现实的事情，但她不会就此认命，无论如何，只要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会努力找到一个能让熙白筠他们不再继续流浪的办法。
虽然现在她仍然毫无头绪。
再飞下去昼夜温差太大，担心沈沐被夜风吹生病，熙白筠赶在血月彻底显现身影之前，飞回了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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