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去教室的路上，我抬头看了看天空。云层很薄，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泻而下，照在脸上时，竟有种久违的温暖感。
教室里，人还不多。我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习惯性地望向窗外。
风很轻，窗帘微微晃动。
树枝上，几只麻雀跳来跳去，时不时歪头打量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
我盯着它们发呆，忽然意识到——
眼前的风景，似乎比放假前明亮了一些。
是错觉吗？
还是说……我自己的眼睛，终于愿意去看这些了？
同学们陆续走进教室，原本安静的空气渐渐被翻书声和低声交谈填满。我依旧望着窗外，直到——
“哟，这不是我们骄傲的年级89名吗？怎么在发呆啊？”
王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下一秒，他的胳膊已经熟练地缠上我的脖子，整个人压了上来。
“你这家伙，怎么每次都是这样！” 我挣扎着推开他。
“这不是展现我友谊的体现嘛？” 他笑嘻嘻地凑近。
“那我到时觉得你小点声音我说不定会回应你” 我将书包里的资料拿出来说道。
王旭毫不在意地拽住我的手腕：“走啦，陪我去小卖部！”
“先说好，这次辣条我可没带。”
“啊？！你怎么能忘记带这个！”
“你少吃几包又不会死”
“当然会啊！”
我们像往常一样拌着嘴，推搡着走出教室。
走廊上，千莎正抱着一叠试卷经过。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脚步微微一顿，转头看向我们打闹的背影。
——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林小鹿从后面跟上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随即嫣然一笑：“感觉他这次放假回来，变了不少。”
千莎摇摇头，手指轻轻摩挲着口袋里的棒棒糖：“不，是他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那个会笑、会生气、一直向前看的浩溪。
林小鹿挑眉，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好了，该回去复习了。”
千莎一愣：“啊？”
“总不能让他看到你这样盯着他看的样子吧？”
千莎的脸瞬间涨红，慌乱地低下头：“我、我才没有……”
林小鹿憋着笑，强行拉着她往回走：“是是是，你没有。”
千莎被她拖着，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已经消失在拐角的背影。
——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数学老师推门进来的瞬间，教室里翻书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手里拿着一沓文件，镜片后的眼睛扫视全班，嘴角挂着那种老师们特有的、让人心里发毛的微笑。
"鉴于距离高考只剩一个月，"他的手指在讲台上敲出沉闷的节奏，"学校决定实行'三二一'备考模式。"
粉笔灰随着他书写的动作簌簌落下：
【3天考试→2天讲评→1天巩固】
【循环至高考】
【除了升旗仪式，取消一切非必要活动】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这不就是变相监禁吗？！"后排男生哀号着捶桌。
"体育课呢？体育课总该有吧？"靠窗的女生不死心地追问。
"我要疯了！真的会疯的！"王旭把脸砸在物理书上，发出闷响。
我托着下巴，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窗外，那片刚觉得明亮起来的天空，似乎又蒙上了一层薄灰。
——高三，果然就该是这样啊。
"啪！"
一个纸团精准命中我的太阳穴。展开皱巴巴的作业纸，王旭狗爬般的字迹映入眼帘：
【这个月就帮我补一下呗，拜托了 （?;ω;｀）】
抬头就对上那家伙双手合十的蠢样，眼睛湿漉漉得像被抛弃的小狗。我嘴角突然扬起恶劣的弧度，慢条斯理地把纸条重新揉成一团，伸长手臂戳了戳前桌惠祺的后背。
"王旭给你的。"我压低声音，一脸正直。
惠祺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寒光。当她展开纸团的刹那，我清楚地看见她修长的手指僵住了。
那眼神。
那仿佛在看厨余垃圾的眼神。
简直能杀死一头霸王龙。
王旭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红转白，整个人像被速冻的虾米一样蜷缩起来。他疯狂对我比画抹脖子的动作，而我则回以"计划通"的灿烂笑容。
"安静！"数学老师重重拍了下讲台，"明天开始第一轮模考，现在继续自习。"
翻书声再度响起。我从课桌侧面的抽出千莎给我的错题本，那天晚上回去之后我认识的看了一遍，发现上面标注的知识点格外清晰。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里，一道电磁学大题竟然比往常解得顺畅许多。
——好像，真的比之前快了一点。
王旭的橡皮擦到我手边，上面用铅笔写着：【拜托你了】。我笑着把它弹回去，正好砸在他正在偷吃的辣条包装上。
窗外，那只麻雀又飞回了树枝，嘴里叼着一片刚发芽的嫩叶。
我盯着那道解开的电磁学大题，千莎用荧光笔标注的公式在纸页上微微发亮。我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那根草莓味棒棒糖的包装纸还在，边缘已经有些皱了。
【喂，发什么呆？】王旭的橡皮又滚了过来，这次上面画了个哭脸，【老班刚瞪你了】。
我抬头，正好撞上班主任鹰隼般的目光。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写着【32】，鲜红的数字像一道伤口。
第二天的阳光透过考场窗户斜斜地射进来，在桌面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分界线。我面如死灰地趴在课桌上，额头贴着冰凉的桌面，试图用这种方式缓解熬夜复习带来的头痛。
昨晚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晚自习时突然像打了鸡血似的奋笔疾书，甚至破天荒把一摞资料书搬回了寝室——虽然最后变成了王旭他们开茶话会的背景音。但此刻，我只觉得眼皮重得像灌了铅，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第三考场12号，浩溪。"
监考老师的声音让我勉强支起脑袋。这个考场是按照上次全市模考成绩排的，拜那次"炸裂"发挥所赐，我从第一考场直接来到了这里，虽然那一次是随机排序，但是这么大幅度的下滑，我还是不能接受。环顾四周，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地翻着最后的笔记，教室里只有书页摩擦的沙沙声和压低的知识点背诵声。
——当然，除了像条咸鱼一样瘫着的我。
"把复习资料都放到外面去。"监考老师敲了敲黑板。我抬头一看，愣住了——是上次那个监考老师。记忆突然闪回那个早晨：千莎的马尾辫扫过我的课桌，草莓味棒棒糖在阳光下泛着粉色的光……
"不行不行，我在想什么！"我猛地甩头，从笔袋里抽出中性笔，强迫自己坐直身体。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螺旋，眼睛却忍不住瞟向教室前排——上次那个位置现在坐着个陌生的男生，后脑勺的头发翘得像鸡冠。
秒针走动的声响在寂静的考场里格外清晰。我盯着时钟发呆："她现在应该在第一考场吧……"
"叮——"
刺耳的考试铃骤然响起。试卷传递到手中时，油墨的味道让我清醒了几分。翻开第一页，选择题的题干意外地眼熟——正是昨晚熬夜复习时王旭非要我给他讲解的应用文选择题类型。
笔尖在答题卡上划过的沙沙声渐渐连成一片。当写到最后一篇作文时，我的手指突然顿住了——写作过程莫名流畅，像是有人提前在我脑子里写好了答案。余光里，草稿纸角落写着【别忘了升华主题】——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叮铃铃——"
终考铃响起时，我像被抽走全身力气般把笔甩到一边。伸懒腰的幅度太大，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这次考试居然比想象中顺利得多，甚至有种诡异的"得心应手"感。望着掌心被笔压出的红痕，我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走廊上已经人声鼎沸。我刚走出考场，就看见千莎被几个女生围在中间讨论题目。她手里转着那支带月亮刻痕的圆珠笔，时不时在掌心写写画画。阳光透过走廊窗户洒在她发梢，把马尾辫染成蜂蜜般的金色。明明刚考完试，她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疲惫，反而带着那种标志性的、能融化坚冰的笑容。
"可能这就是她跟别人的不同吧……"我正出神，楼梯拐角突然出现惠祺的身影。她独自抱着笔记本走来，镜片后的眼睛平静得像深潭，连校服领口都熨得一丝不苟——看来这次考试对她而言连热身都算不上。
"浩溪！救命啊！"
一个黑影突然炮弹般撞过来。王旭像八爪鱼一样缠住我的胳膊，鼻涕眼泪全蹭在我袖子上："这次语文作文我完全跑题了！我写的是'仰望星空'结果看错材料要求了啊！"
"你他妈——"我手忙脚乱地推开他，"看看场合行不行！"
周围已经投来无数异样的目光。千莎那边的讨论声戛然而止，她转过头，目光越过嘈杂的人群落在我身上。当看到我和王旭扭打成一团的样子，她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千莎？是不是那两个男生吓到你了？"她的同学紧张地拽她袖子。
"没有啦。"千莎摇摇头，马尾辫在阳光下划出欢快的弧度，"只是突然觉得……这次考试应该会考得不错呢。"说这话时，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我身上，耳垂上的星星耳钉闪闪发亮。
惠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我们身边。她弯腰捡起王旭掉落的准考证，递过来时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我的手背。"这次作文，"她突然说，"之前老师讲的例子可以套用。"
我愣在原地，直到王旭又开始鬼哭狼嚎："你们学霸的对话能不能考虑下学渣的感受啊！"
千莎被同学拉着往教室走去，临转弯时突然回头，冲我比了个"加油"的口型。惠祺则已经走远，马尾辫随着步伐轻轻摇晃，在走廊尽头的光荣榜前驻足——那里，我们的照片依然隔着几十米的距离。
我低头看着掌心，突然觉得，或许高三这场漫长的马拉松，也不全是阴霾。
在不知不觉中，为期三天的考试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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