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先来找我的。
那之后我已经三天没理他,然后就是今天,他冷不丁地发消息给我:“腿疼。”
我装作没看见,三十分钟后,他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没去上班被扣工资了。”
“他们都懒得管我,只能天天啃难吃外卖。”
“小北发现我的车钥匙被创可贴贴在门上,对门邻居说有个漂亮小哥打听我住哪里,可你没来见我。”
“所以你还来带我去打第三针吗。”
“没人带我去医院腿要烂掉了,我的职业生涯即将毁于一旦。”
我没忍住呛他:“不会的,你可以叫别人陪你去打。”
他:“谁?”
他:“说话。”
他:“那天是不是来我家了。”
他:“……我去请假,拒绝不了学员哥非要送我回来。”
他:“但其实我是想趁机叫他换私教的。”
我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辨认这些话语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我已经亲眼目睹了两次,如果还傻乎乎地听信一面之词,那就是真的白痴了。
鄙人选择沉默。
最近两场演出的时间凑得很紧,曲目又没有相重合的,大家排练的压力都很大。
鉴于前两天我又偷玩手机又请假缺排,指挥的重点狙击对象从徐亦卓变成了我和他两个人。
“我去请假,拒绝不了学员哥非要送我回来……”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句话。
忧郁低沉的旋律中,嘎一声,我拉跑了一个音。
暴躁指挥的眼神嗖一下射了过来,猫头鹰捕猎似的盯住我。
我赶紧低头,不敢和他对视。
树荫底下,搂搂抱抱的两个身影,脸贴得很近地在说话……
吱一声,我又拉跑了一个音,这次是看串行了。
对面席位的徐亦卓抬起眼,向我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
猫头鹰把头也转过来了,手上动作没停,直勾勾地盯着我,脸上写着几个大字:“你再拉错一个试试?”
我凑得离琴谱更近了一些,强调自己有在认真看谱。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里,微微带着暖意的怀抱……
嘎吱嘎吱嘎吱——
当我意识到自己走神的那一刻,事情才叫做真正的完蛋了,慌乱之中我拉出了一排鸭子音,瞬间成为全场目光焦点。
啪的一声,猫头鹰把自己的笔砸到谱架上。
“对,对对对对……”我磕巴起来。
“白清苑,你胆子大了,在我眼皮底下开小差。”
我瞬间冷汗涔涔,推了下滑落的黑框眼镜,低头认骂:“对不起。”
他压抑着声调,用一种上帝发火的姿态俯视着我:“滚出去练,今天你再拉错一个标点符号,所有人不许下排!”
我悻悻地滚出去了,好在最近滚出去的次数比较多,已经对同事的注目礼产生了一些免疫力。
这段旋律其实不难,但是一个小节里我竟然能错四五次,一个音改正了,下一个又继续绊住。一股烦躁在我身体里升腾,从前考乐团一天拉18小时的琴、手指头按到出血都没这么烦躁过。
我踹了谱架一脚,开始泄愤一样乱七八糟地锯木头。
他又不合时宜地发信息来烦人:“在生气什么。”
我冲着手机大喊:“我没有生气!”
“不生气为什么要折磨别人的耳朵。”
我根本没有按下发送语音,他怎么知道?
还没来得及回味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我的肩膀就被人碰了一下。
我往左看去,发现并没有人;回过头来,一个芋泥蛋糕突然出现在眼前。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站在背后了,我没去接那个蛋糕,努力压抑着声音问:“我这里没有人需要庆祝生日。”
“冰淇淋的,给你下下火。”
“……”我回过头瞪他,“一点都不好笑。”
“冷我那么久,也该让我出来解冻一下吧。”他把冰淇淋蛋糕放进我手里,坐到我边上盯着我的脸,“不过看你生气还挺有趣的。”
我的脸又忍不住一阵血色翻涌,这个男人真的是该死的很会,不知道是在哪里修炼的渣男技术。
“你怎么有空过来,不是说腿疼吗。”
我努力板住脸对他道,毕竟是因为我被狗咬的,最基本的关心还是得有。
“骗你的,其实好得差不多了。”
他撸起裤脚给我看,伤口已经结痂了,周围的皮肉被扯得晶亮。
我收回视线:“好的,那可以回去了。”
“……我来这里,是想当面跟你解释。”他说,“但是一到这里,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能不能告诉我到底用什么方式才能完全证明我的清白。”
他面无表情说出这番话的样子真不像是来解释的,像来找我茬架。
“来听我的音乐会。”良久,我才想出这么一个不算方法的方法。
“?”他似有不解。
“我给你留票,你来听我们的音乐会,就在这里。只要你能按时赶到,我就信了你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他犹豫片刻,“为什么这样就能信我了?去看场演出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我只是摇了摇头:“到时候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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