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程晓彬从小到大，干什么都是凑合，但有两样却很拿手。
一是煮饭，二是打游戏。
这两样在同行里还是佼佼者。
程父程母对孩子们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养活自己就成。
程家餐馆现在掌厨的是还能干的程文翰，可事实上，程晓彬也能掌勺，且做菜味道不比当爹的差，还懂得创新。在两个大人眼里，他也算继承了家里的衣钵，所以，就算他天天在家死宅着玩游戏，吕素芬和程文翰也没说他什么。
程晓瑶打小就喜欢缠着程晓彬要吃的，当哥的习惯了投喂妹妹，这不，接到妹妹的电话，程晓彬觉都没有睡醒，就跑去市场买了三斤小龙虾，准备犒劳一下辛苦工作的妹子。
“小瑶，过来吃饭。下午还在东宁巷吗？晚上要不要回来吃饭？”一盘红彤彤的小龙虾端上桌，程晓彬取了两副碗筷搁桌上，问。
程晓瑶笑眯眯坐下，道：“不了，吃完饭就回台里。”
“还以为你在安城工作，在家时间会多一些，结果一年到头，还没读书时在家呆的日子多。”程晓彬有点小失落。
程晓瑶在外省读大学时，寒暑假加起来能在家住几个月，不想工作后，除了节假日几乎瞧不到人，有时候连周末都回不了家，这还只是实习，等转正后，加班只会比现在更多，那就更不着家了。
程晓瑶淡淡道：“虽然不多，可总比在外省工作强。如果是在外省，怕只有过年我才能回家了。”
没对比就没伤害。
程晓彬跟着妹妹的话一想，心底那点感慨忽地没了。
他乐呵一笑，挑了只个头大的小龙虾，放到程晓瑶碗里：“小瑶，我记得你读书那会儿很喜欢和同学一起捣鼓汉服，过段时间，我要去咱市举办的电竞节直播，群里有人在说COS,你能帮我弄身百里守约的C服吗？”
“你要COS百里守约？”程晓瑶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小龙虾都忘吃了。
“对啊，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你哥我长得这么帅，COS百里守约绝对好看。”
程晓彬被妹妹不信任的眼神看得恼羞成怒，斜了一眼她，扬了扬额头前垂落的碎发，自信道：“到时候，我肯定是现场最帅的百里守约。”
程晓瑶尬笑：“额，成……”
成是肯定成，毕竟他长得不差，浓眉大眼，形象阳光俊朗，就是有些想不出来，他穿着COS服和一群小姑娘摆pose的场景。
且就算他脸长得再嫰再好看，年纪摆在那里，他知不知道自己二十六了……
虽然活在二次元不算什么丢人的事，但一个二十六岁的大小伙子，和一群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女参加这种活动，他就不怕去了现场，被别人喊叔吗？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辣眼睛的画面，程晓瑶打了激灵，道：“什么时候去参加，回头我研究一下。”
“3月17，还有两个多月，不过圈里传开了，大家都在准备。”见程晓瑶答应了，程晓彬眉梢一扬，殷勤服务起了妹子，剥虾剥的那叫一个开心。
“嗯。”程晓瑶眸光黯淡，瞅了眼哥哥，埋头专心吃虾。
她倒是愿意给做一身COS服，可也要她踱得过1月6号啊。一直陷在这一天，就算她利用系统bug，把COS服做出来他也穿不上。
系统空间是唯一不受时间循环影响的，装进去的东西不会消失，她慢慢做，总能做出来，可做出来交到他手里后，就像她给他买鞋子那样，过了夜就不存在，根本等不到3月17。
程晓彬：“到时候我多拍点照，回头你给我选几张好看的，裱起来放卧室。”
“你就不怕咱妈砸了它？”程晓瑶已经预想到他把照片摆出来的后果，提醒道。
“砸就砸呗，我多做几个，砸一个，我再摆一个。”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程晓彬完全不怕。
“对了，这次活动虽然只是电竞圈的一个活动，但也算个新闻，你们台会不会去报道，要是你能去，到时候你给我拍照。”
程晓瑶：“我是新闻部的，主跑社会新闻，电竞节这种活动娱记应该会去。”
程晓彬有些惋惜，道：“我还想咱兄妹一起出现在新闻里呢。”
程晓瑶笑笑，没再说话，一边吃小龙虾，一边听她哥发牢骚。
一番插科打诨，回家前的阴郁情绪得到了缓解，和哥哥吃完饭，程晓瑶便拎着雨伞走了。现在已经12：30，距离谢言归母亲离开医院还有一个小时零十七分钟，从旧城区去市区院，坐车得花半个小时，以防路上堵车，所以她得提前出发。
在楼下巷口打了辆车，四十分钟后，程晓瑶抵达了市医院。
到了地方，她并没有直接进医院，而是买了杯热奶茶，坐在了距离医院百米外的车站处，静静等人出现。
谢母住的是特级病房，非家属不能探望，她没办法提前接触到人。
中午这一阵的雨又下大了，豆大雨滴落在地面，溅起圈圈涟漪，马路飙过的车子碾压在积水上，冰冷地飞溅进站台。
程晓瑶讨厌这样的天气。
她想看太阳，她怀念阳光照在脸上的热度，但这小小奢求，却成了她追逐不到的幻想。
时间一点点过，1：46，谢母身影准时出现在医院大门处。
她穿着一件薄款青色羽绒服，许是生病原因，面色有些苍白，但神态依旧温暖和煦，微卷的粟色头发被一根簪子挽在脑勺处，整个人精致又优雅。
这个时间点的谢母看着精神还不错，程晓瑶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小时后，人就突然没了。
谢母撑着雨伞，在医院门口上了车。
那是一辆电车，很显然，谢母提前网约了滴滴。程晓瑶见状，连忙上了一辆刚下完客，还空着的出租车。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程晓瑶上了副驾驶，指着前面离开的车，催促道。
“好嘞，坐稳了。”司机师傅把计时器按下来，一踩油门追了上去。
事情果然如谢言归说的那样，谢母离开医院后没有走远，她坐的车在距离医院六七分钟车程的汉江路停了下来。
汉江路是一条直行大道，中间连个车站都没有，入口和出口的红绿灯距离起码有五六百米，谢母在大道中央段的机车道下了车，下车后她便笔直往前方停的一辆宝马走了去。
程晓瑶追上她后，直接下车尾随过去。
才走两步，她就看到宝马车里走出来两个人，这两人下车就把雨伞撑了起来，程晓瑶看不到他们的脸，只能从穿着分辨这是两个女人。
从她们身形来看，应该是一老一少。
程晓瑶一手撑伞，一手拿手机，装成路人的样子，慢慢往谢母和那两个女人靠近。这会儿她手机正录着像，她不认得这两人，但谢言归肯定认识她们，谢母突发心疾，应该和这两人脱不了关系，等谢言归回来了，她把录像拿给他，后续看他怎么办。
雨声很大，程晓瑶听不到前方三人在说什么。
从她站的位置，她只能看到谢母似乎不待见那两个女人，那双和谢言归一模一样的狭长眼睛，透着冷漠。
几分钟后，谈话变成了争执。
程晓瑶隐隐听到了封家、签字等几个字眼。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在那两个女人上车时，程晓瑶终于看清了她们的容貌。
这是一对长相有五六分相似的母女，年长者神情谈谈，看不出喜怒，年轻的那个却趾高气扬，眸子透着鄙夷。
程晓瑶远远看着，等二人开车离去，她才收回目光，把开着的录像关掉。
雨淅淅沥沥越下越大，谢母打着雨伞，在树下站了好久。一阵冷风吹过，她叹了口气，转身慢吞吞离开了汉江路。
她并没有坐车，而是一脸思忖地走在雨中。
程晓瑶不远不近地跟着，并没有去打扰她。
走过红绿灯，程晓瑶见她依旧没有打车的意思，她抿了抿唇瓣，踌躇着要不要喊她。
这会儿是2：04，距离谢母发病还有43分钟，她答应了谢言归，要阻止谢母死亡，就不能失信于人。
谢母现在看着没事，可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病，既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那当然得让她快些回医院。
程晓瑶不再犹豫，小跑几步，走到谢母身边，装作关切的道：“阿姨，我看您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她和谢母是陌生人，陌生人，就该有陌生人打招呼的方式。
谢母脸色确实不好，这个切入口总比直接上去说，‘您好，我是你儿子朋友’，更容易接近她。
“啊……多谢小姑娘，我没事。”谢母被喊回神，楞了楞才道。
谢母脸上透着病态的苍白，看着很憔悴，比刚出医院时差了好多，这么冷的天，她额头竟还布上了细密的汗水。
她客气地笑了笑，错开跟前的程晓瑶，继续往前走。
“阿姨，我送你去医院吧，您脸色真的很不好，这大冷天的，您竟然在出汗。”程晓瑶看见谢母的脸，本来只是装出来的担心，这会儿却真忧心起来了。
心肌梗塞病发前兆，恶心、出汗、头晕、胸闷……
别的程晓瑶看不出来，但出汗这一点却已呈现在谢母脸上，也就是说，谢母眼下其实已经发病了，只是她自己还没有察觉到。
她发病发得很凶猛，这才多久，她就有症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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