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祁安的工作室藏在老城区一栋翻新的洋楼里，落地窗外爬满了爬山虎。
他正对着电脑屏幕修改剧本，指尖在键盘上删删改改。
江轩推门而入：“我说你还真是不问世事，一心扑在剧本创作上。”
他把咖啡往桌上一放：“知道陆泽那小子出事了吗？”
顾祁安抬眼，像是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
他家里的顾氏影业和陆泽父亲的陆谊传媒斗了快十年，从影视项目抢到艺人合约，连大牌广告代言都要争得头破血流。
作为顾家二公子，他虽没直接参与公司管理，却对这圈子里的明枪暗箭了如指掌。
“陆泽又惹什么麻烦了？”
“被他自家公司的艺人告了，就是那个叫林晚的女明星。”
顾祁安没停下手里的动作不在意地说：“这不是很正常，陆泽那么玩迟早有一天要翻车。”
“这不是重点你知道吗？”
“那个林晚也是真不要命，直接发微博说要直播庭审。”
原本正在敲击键盘的手顿了顿，他这才抬头看向江轩：“庭审直播？”
“对啊，她发完微博之后直接变成热搜头条了。”江轩点开微博热搜，递到他面前。
“我都怀疑她进了一次医院之后是不是脑子彻底坏了，这样不就表明直接跟陆谊传媒闹翻了，先不说这场官司赢的可能性就小。”
“就算真赢了，她得罪死了陆谊还能拿到什么好资源。”
听着江轩的话，顾祁安原本的动作瞬间停住。
他说：“不一定。”
江轩狐疑地看向他，说：“有什么不一定？”
“直播诉讼看起来像是她为了流量不择手段，但其实她的最终目的早就发在微博里了。”
“嗯？”江轩拿回手机，又仔细看了一遍，可依旧没看出什么苗头。
“还能有什么目的？”
“为了维护司法公正，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起码这样，陆谊不敢再对她在明面上下手了。”
江轩听着他的话了然地点点头，旋即又说：“到时候要去现场凑凑热闹吗？”
看发小一脸搞事的样子，顾祁安有点无奈：“不是有直播吗？”
江轩说：“直播跟现场怎么可能是同一种感觉，身临其境和观看影像是完全不同的感受，这句话不还是你告诉我的？”
“而且你最近不是正打算写一本跟律政有关的剧本，多看看总没坏处吧？”
听着江轩说的有道理，顾知珩也就答应下来。
距离庭审的日子越来越近，但沈知意一天都没敢闲下来，她不仅要准备材料为了确保庭审的时候万无一失，还要更加深入地去了解林晚的过去。
但直到庭审的前一天，许舒华也没看见沈知意说要请的律师。
虽说沈知意说全部都由她来想办法，但许舒华还是不放心，亲自找人护送沈知意到法院。
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向后飞驰而去，许舒华问：“你请的律师呢？”
“我自己来。”
“你跟我说你想办法，最后就想出来这个办法？”许淑华有点气急。
“庭审直播，你知道这步棋有多险吗，赢了是可以名利双收摆脱陆泽的控制，甚至能把你之前的黑料全部洗白。”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输了的后果？”
“封杀雪藏就此隐退娱乐圈都是轻的。”
许淑华越说越觉得头疼，她甚至有想过直接撒手不再掺和这件事，但林晚自从入行就是她一直带着，从默默无闻的小演员到现在深陷舆论沼泽的当红女星，她知道林晚走到现在到底有多难。
如果没有陆泽，林晚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种下场，她想放手可是她放不下。
沈知意看着许淑华着急的模样，心里涌出一些温暖和感动。
她原本以为娱乐圈就是无情无义，公司和艺人之间只有利益关系，只要有利用价值就会捧你，但只要你失去利用价值或者走向违背他们的道路就会被立刻抛弃。
但许淑华对林晚却不是这样的，她生气林晚的孤注一掷但又对林晚担忧不已。
沈知意拉起许淑华的手放在胸口，她带着安慰的意味开口:“放心吧淑华姐，我会这样做肯定是因为有了十成的把握，你不是没看过我让宋岚给你的证据材料。”
许淑华的确提前看过沈知意整理的材料，并且惊叹于林晚的成长速度。
正当她还有其他顾虑想要再说些什么时，却看见沈知意坚定的目光。
沈知意说:“相信我，淑华姐，也相信你选择艺人的眼光。”
“我会赢。”
许淑华最终还是笑了，她的指尖无奈地按着自己的眉心：“我真是栽在你手了。”
“那我就信你一回，不管到最后赢没赢，我都帮你。”
沈知意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长发利落地束成马尾，步履沉稳地独自走进审判庭。
原告席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而被告席上，陆泽穿着定制西装，身边坐着位西装革履的律师。
沈知意在原告席坐下时，清楚地感觉到对面投来的轻蔑目光。
陆泽的代理律师张启明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文件，眼角的余光扫过她，像看一个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
旁听席第一排，顾祁安和江轩并肩而坐。
和江轩描述的花瓶女星不同，她身上那股冷静锐利的气场，竟让顾祁安想起了他之前认识的一位律师。
顾祁安打开笔记本，笔尖停在纸上。
他注意到林晚走路时脊背挺直，落座不忘调整桌椅距离，每个动作中都透露着严谨，丝毫没有临阵上场的紧张感。
某博主的转播庭审画面里，弹幕正以每秒几十条的速度刷新。
【这姐们儿是真疯还是装的？自己上庭？】
【陆泽的律师团可是有张启明啊，林晚怕不是来送人头的。】
【没律师还想告赢陆泽，林晚在开什么玩笑？】
【我是学法的，人格权案很难赢，尤其对方是张启明】
【纯路人，就想看看林晚怎么出丑】
【前面的 1，她之前耍大牌的黑料还没洗呢】
书记员宣读法庭纪律后，审判长敲下法槌：“现在开始开庭。”
“首先由原告陈述诉讼请求及事实理由。”法官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
沈知意站起身，声音清晰冷静：“请求法院判令被告陆泽停止对原告的人格权侵害，公开道歉并赔偿精神损害抚慰金五十万元。”
“事实理由如下，被告自两年前开始，通过持续性贬低、威胁、情感操控等方式，对原告实施精神虐待，导致原告患上重度抑郁症，并有自杀倾向。”
法官：“被告对原告的陈述是否有异议。”
张启明立刻起身反驳：“法官，原告所述纯属情侣之间的口角纠纷，被告对原告的言语批评属于正常情感沟通，不应上升到人格权侵权。”
他语速极快，眼神带着压迫感：“据我方了解，原告林晚小姐在娱乐圈素以脾气暴躁闻名，多次与工作人员发生冲突，此次诉讼极有可能是为博取关注的炒作行为。”
“而我方陆泽先生是心地善良之人，曾多次参与慈善活动的捐助行为，林晚小姐做事蛮不讲理，陆泽先生曾多次私下调解无果，才言辞略微激烈，想制止林晚小姐的不合理作为。”
法官：“被告方的自述本庭已经了解。”
“下面请原告方举证。”
沈知意从证据袋中抽出一份文件，递给工作人员，继而由工作人员递交给法官，同时将提前提交的电子材料播放在审判庭的大屏之上。
沈知意说：“这是原告与被告的聊天记录，由于聊天记录篇幅以及庭审时间原因，只截取部分重点记录作为本次庭审材料。”
大屏幕上的聊天记录被同步转播在直播之中，林晚与陆泽之间的对话清晰明了。
沈知意平静叙述：“去年七月二十八日，被告通过社交媒介对原告进行侮辱责骂，据法律规定，已经构成名誉权侵权。”
“去年十月九日，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被告利用私人照片对原告进行威胁恐吓，已经严重威胁原告人身安全。”
说完，沈知意转头看向张启明，眼神中透露出十足的疑惑：“张律师认为，这些也能算情侣之间的口角纠纷？”
而此时转播的直播间中，弹幕已经掀起轩然大波，原本大部分偏向陆泽的观众开始摇摇欲坠。
【这就是典型的精神控制吧，陆泽话里藏都不藏。】
【这都有脸说是平常纠纷，难道非要等真正动手打人才算损害精神虐待吗？】
张启明立刻说：“反对！原告提交的聊天记录未经被告确认，真实性存疑。”
法官示意沈知意回应。
沈知意抬眸看向张启明，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法律规定，电子数据经核实无误即可作为证据。原告已申请法院调取微信后台的原始数据，足以证明聊天记录的真实性。”
“人格权包括生命权、健康权、名誉权等。由上述聊天记录可知，被告的言辞已超出正常情感范畴，构成对原告健康权和名誉权的双重侵害。”
张启明显然没料到她会对答如流，清了清嗓子试图挽回：“被告的言论虽有不当，但并未付诸行动并造成实际损害，原告的抑郁症也可能由工作压力、网络舆论等其他因素导致。”
沈知意反问：“并未付诸实际行动？”
沈知意拿出另一份文件，是之前在林晚手机里留下的录音文字稿。
法庭大屏上的聊天记录已然被替换成了文字稿的清晰放大图。
“这份录音录制于去年十月，通过录音整理的文字稿中可以看出，被告利用黑料及私人照片恐吓原告不许与其分手，这不仅是典型的精神控制，还严重损害了原告的精神心理健康。”
张启明脸色微变，立刻说：“录音未经被告同意，属于非法证据，不应采纳！”
“只有严重侵害他人合法权益的录音才属非法。”沈知意接话。
“请问被告律师，难道要让原告任由他人侮辱而不保留证据吗？”
随后沈知意拿出林晚的就诊记录：“这份是原告当天的就诊记录，诊断为重度抑郁，与录音内容存在直接因果关系。”
陆泽在被告席上坐不住了，猛地拍了下桌子：“你胡说！那些聊天记录和录音材料都是你伪造的！”
沈知意冷静地看向陆泽：“若被告执意认为聊天记录和录音材料为伪造，可真实性进行司法鉴定，费用由您自行承担。”
法官敲下法槌：“被告注意言行。原告提交的证据符合法定形式，予以采纳。”
张启明额头渗出细汗，他从业二十年，从没被一个外行逼到这份上。
他话锋一转，开始攻击林晚的名誉：“原告在诉讼前多次因耍大牌登上热搜，可见其自身品行存在问题，被告的言论或许只是气话。”
沈知意冷笑一声，她早就预料到对方律师会这样说。
“反对。”
“被告混淆了品行与人格权的概念，这是被告委托水军发布原告耍大牌黑料的证据，包括与营销号的转账记录和聊天记录。”
下一份证据材料同样被投在大屏幕上，这是许舒华花费大量时间精力为沈知意搜集来的证据。
“由此可见，原告的黑料并非空穴来潮，而是属于被告的故意抹黑。”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打得张启明脸色青白交加。
张启明立刻转头看向自己的当事人，陆泽完全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他。
陆泽早就慌了，把视线转移到别处不肯看自己的代理律师。
沈知意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冷静地等待张启明的反驳。
可张启明看着屏幕里铁证如山的材料，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法律条文来反驳。
此时的庭审转播弹幕已经快得刷屏了。
【什么意思，陆泽为了打压控制林晚甚至故意买黑料？？？】
【wc同样震惊，对女朋友干出这种事，还是人吗？！】
【都已经被渣到这份上了，弹幕里还有人在黑林晚洗陆泽，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感觉买黑料这件事已经是诽谤罪了，可林晚为什么只申请了民事诉讼，求解。】
【我姐姐是律师，她也在看直播，说买黑料已经涉及到刑事案件，但民事诉讼流程较快所以优先……她猜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感谢前排，懂了，坐等林晚再次起诉。】
陆泽完全没想到林晚会做得这么绝，连证据都万事具备，但他知道庭审直播还在继续，他不可能任由林晚给他定罪。
“你现在不是还好好地站在这里，患上重度抑郁纯属胡扯！”
沈知意冷静地反问：“按陆先生的逻辑，罪犯故意持刀伤人后，若被害人日后伤势痊愈也可证明罪犯无罪是吗？”
“难道只有伤势无法痊愈以至于丧失性命，被害者才有权利讨要公平正义吗？”
陆泽眼见自己被扣上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连忙矢口否认：“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有这个意思！”
沈知意了然地笑了一下：“那被告就是承认自己曾经确实对原告实施精神控制，并且导致原告患上严重精神疾病？”
此时庭审转播的弹幕形势已经完全逆转。
【我收回之前的话，林晚是真的牛。】
【突然理解她为什么不请律师了，自己就是最好的律师啊！】
【陆泽那怂样，一看就是心虚。】
顾祁安在笔记本不断写写画画，江轩凑过来小声说：“我靠，我是真没想到林晚竟然能绝地翻盘。”
“这一趟来得真是不亏，怎么样，这素材够不够你写剧本？”
顾祁安没说话，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沈知意列举证据反驳被告时的语气。
冷静、精准，带着临危不惧的沉稳。
庭审继续，张启明彻底没了章法，只能反复强**侣纠纷，却拿不出任何反驳证据。
沈知意则有条不紊地补充细节，甚至指出张启明引用法条时的错误。
连法官忍不住点头，显然认可沈知意的逻辑。
最后陈述环节。
沈知意站在原告席上，目光扫过全场：“我知道，很多人觉得娱乐圈的恩怨该用圈内规则解决，觉得我小题大做。但我想说，法律不是资本的玩物，更不是施暴者的保护伞。”
“不管是明星还是素人，人格权都受法律保护。今天我站在这里，不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告诉所有人。
“面对侵权，沉默换不来尊重，只有拿起法律武器，才能保护自己。”
话音落下，审判庭内鸦雀无声，随即响起零星的掌声。
法官敲下法槌：“当庭宣判，被告陆泽的行为构成人格权侵权，判令其于判决生效后七日内，在社交媒体公开向原告林晚道歉，赔偿精神损害抚慰金五十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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