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是午后，江小爹吃过午饭，坐在一旁，满脸慈爱地看着江畔用食。江畔也不觉有异，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用餐模式。
江畔吃饭速度很快，这场风寒确实令这具身体急需进食，即使只是咸菜加小粥，也觉得格外美味。
不一会儿，江畔放下碗筷，抢在江小爹前面把东西都收到灶台去。
江父大火催好热水，打了几桶提到屋里，再兑好热水就出去了。
退热时发的汗导致身上黏糊糊的，江畔本打算洗个澡 ，可村里人洗澡都习惯用一个大木盆，倒是宽大，却很浅，对他来说还是太小了。
江畔实在想象不到他这一米八的大高个，站在一个小木盆里面的场景，干脆就着湿帕子仔细擦了下身体。
浑身上下清爽了，才在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身干净衣服换上。
一回身，地上已经溅了一片水迹，看来等过些日子天气放晴了，得去山上砍些木头回来做个浴桶。
去前院倒污水时，江畔余光瞟到院子里围着栅栏的、此刻光秃秃只有积雪的菜园子，忽然想起令他来到这里的一系列事情的起因——那头被房梁压断后腿，又被罗大夫救治死亡的水牛！
江畔提起空桶放回杂物间，脸色沉重地来到堂屋。
跨步走到围着小火盆坐着、沉默地抽着旱烟的江父旁边，脚步停顿几秒，坐到江父对面的矮凳上。
“老爹，牛……葬了吗？”江畔看着悬在火苗上方，江父那只手指关节粗大、皮肤黢黑发皱的手掌，问道。
沉默半晌，江父深深地吸了口旱烟，须臾，烟雾在肺里打了个转，随着呼气吐露到空气中，道：“没呢……这几日大雪下个不停，待雪停了之后再葬……”
江畔大拇指摩挲着食指关节处的厚茧，缓缓道：“我去看看。”
江小爹正在纳鞋底，粗粝的手捏着针，在头发里划了划，看江畔站起身来，赶紧提醒他披件外衣再去。
回屋披上外衣，江畔便朝后院走去。
今晨一场大雪过后，天空放晴了一会儿，现在只飘着小雪花。
“江畔”那日才清扫干净的牛棚顶上，此时又积满了白得晃眼的雪。牛棚四周倒是被江父扫得干净，只有薄薄一层雪粒铺在地面。
江畔踩着江父留下的脚印走到牛棚。
水牛身上盖着一张草席，静悄悄躺在角落的枯草上。
掀开草席，看着这头被江家喂养得精细的水牛，江畔心里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个时代的穷苦人家太难了，一场风寒，可能就要了一条人命；一场意外，可能就毁了一个幸福的家庭。
听着堂屋里传来江小爹和江父说话的声音，江畔思绪又回到梦里。
“江畔”、耕地的老人、在山间放牛的牧童，还有那个和尚说的话：“命格有缺…所失尽复，则轮回圆满…”
命格？轮回？
江畔想：“既然来了，那就好好生活。江父即我父，江小爹即我爹，雪窝村即我家。”
或许，他们都是同一个江畔，它们都是同一头牛。
正准备把草席盖回水牛身上，江畔突然注意到一只牛角的侧面，那里有一道突兀的裂缝。
好奇心驱使下，江畔把手伸向了那条裂缝，触碰之际，一股强劲的引力把江畔吸得往前一扑！
再睁眼，江畔已经来到一个雾蒙蒙的地方。雾气中隐约有一座小屋子，江畔向它走去。
随着距离的缩短，迷雾散去，出现在江畔眼前的居然是江家后院的牛棚！
唯一和江家牛棚不同的，就是十米开外多了一颗棵色彩斑斓的大树，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大树上挂着各种颜色的果实。
那些果实像极了乡间常见的灯笼草结的小灯笼。
江畔沿着这棵大树走了几步，仰头盯着这些小灯笼好生瞧了瞧，还真让他瞧出些差别来——这一树小灯笼大部分发着微弱的光芒，少数的光芒像萤火虫那样一闪一闪的，还有极个别果皮出现了如透明蝉翼一样的纹路，而里面像是一颗圆溜溜的姑娘果。
想到蝉翼，江畔猛然皱眉，这棵树这么高，果子这么小，他怎么会看得这样清楚？
江畔迷惑地看向周围，可四周除了大雾什么也没有。
“咔嚓！”
牛棚内突然的声响引起了江畔的注意。
江畔好奇地推开那高不及腰的简易木门，冥冥中如有感应一般，他直接看向角落里的枯草处——那头水牛在生命的最后待过的地方。
只见团成一个鸟窝模样的枯草中央，有一枚约十厘米长的蛋，蛋壳上还有一条正在缓缓扩宽的裂缝。
江畔不慌不忙地盘腿坐下，他打算看一看出现在这一枚蛋，能孵出什么鸟来。
刚坐下，蛋瞬间就安静了，然后下一刻壳内传来沉闷的哒吧哒吧的声音。这哒吧声越来越快，终于“咔嚓”一声，壳彻底破裂。
“......”
“你是什么东西啊？牛？还是鸟？还是蜻蜓？”江畔看着这只拳头大小、长着两对透明翅膀的小黑牛，沉默了。
这让江畔疑惑的小东西，正缓缓趴卧在破裂的壳上，并不理他。
江畔看着这小东西从壳里蹦出来，累了似的趴了片刻，然后吃起了嘴边的枯草。
“你是什么品种？刚出生就嚼干草吗？”不应该吃蛋壳吗？
小东西依然只顾着嘴里的东西。
江畔看着它嘴角咬合时鼓起的小圆包，手痒痒去戳了一下，被这小东西侧头咬了一口，还奶凶地瞪了他一眼。
这一下瞪得江畔哈哈大笑。
笑完，起身去院里搬来牛棚旁边的长杆和竹梯，靠到那棵五彩斑斓的大树上，爬上去拿起长杆敲打头顶的小灯笼。
没成想居然打不下来……
江畔靠在竹梯上，换双手拿杆使劲儿，都没成功把它们打下来。
无奈只能放弃了。
从竹梯上退下来后，树上却突然掉下来一颗。江畔放下长杆，过去捡起了这颗果皮已经风化了的小灯笼。
“这姑娘果都成黑色的了，还是掉下来的，不会已经烂了吧？”
说着，江畔已经来到牛棚内。
“喏，这个你吃不吃？”
刚把果子递到这小东西嘴边，它立刻撇开嘴里的干草，嗷一口就把黑色果子给吞了。
江畔想着这小东西挺能耐啊，这干草啃得，烂果子也吃得，还是一口吞呢！
刚吐槽完这只高冷的小东西，就见它晃悠悠地站起来，抖抖蹄子，扬扬那两对透明翅膀。随后它那只有少许绒毛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旺盛的绒毛，那两对翅膀似乎也扩展了些许，还坚硬了不少的样子。
小东西还哒吧哒吧地踩着四只蹄子跑了起来，收在背上的翅膀蓄势待发，猛一伸展，居然就飞了起来！
江畔惊讶了，他没想到这居然真是一头会飞的小黑牛，方才见有翅膀也只以为是好看而已。
小黑牛晃晃悠悠在江畔头顶飞了几圈，适应之后马上就朝院里的大树飞去。江畔赶紧起身跟着它，以防它跌下来。这么一小只，这么高掉下来不得摔扁啊。
小黑牛平稳地落在了树枝上，并就近又吃了一颗黑色果子。
随后它扇了扇翅膀，突然看着江畔说话了：“这里是你的脑域空间，我是你梦里那头驮着牧童的牛犊。”
江畔脸上露出复杂之色。谁家小牛犊会长翅膀？看起来还奇奇怪怪的？
小黑牛并不在意江畔的反应，“这棵树上的果子，都是我在你病逝后收集的各种植物种子。不同颜色的果子里面是不同种类的植物；你也看出来了，它们现在的状态都不一样，比如我刚刚吃的那两颗，它们果皮风化就是代表成熟了。”
“这里有一亩地，”小黑牛往边上没被大雾遮住的空地飞去，“粮食种在这里的话，比起种到外面去，产量能翻四倍，并且种植在空间内的任何五谷类植株，通常都是一个月就可收成。”
“但这些果子如果让它自然生长的话，发育速度是很慢的，需要你带回一定比例的成果回来，才能加快它们的生长速度。”
江畔认真地听着小黑牛的话，不时点头应和它。
“一枚五谷类姑娘果里面的种子，可以种植一亩地。收成之后若带回总产量的十分之一，即可加快该类种子二十倍的发育速度。”
“至于空间里种植出来的，对果实的发育是没有作用的，但每亩地的产值累计达到一万斤时，就能增加空间内可种植土地一亩。”
一万斤吗？那按今年江家的小麦收成，税收之前一亩地是三石多一些，约四百斤，空间内种植翻四倍的话，差不多就是六个月的时间咯。
江畔已经在思考，如何在把空间里的土地打理好的同时，又能把这些粮食合理地拿到江家两口子面前去。既然是粮食，那就是拿来吃的嘛，可不能浪费了这块产量这么高，耗时又短的土地。
"还有，用来兑换土地的粮食是不可以带出空间的，带出去的部分不算在产值里。"小黑牛甩甩尾巴，悠哉悠哉地说道。
江畔见小黑牛不说话了，好奇问它：“那我下次进来空间的话怎么办？”
“你只要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有这个想法就可以进来，还有你家后院的牛棚，你若想把空间里的东西带出去的话，就得从牛棚里进来，这是钥匙......”
小黑牛像是要一次性把话全说完似的，丢给江畔一条牛角模样的吊坠之后最后说了句：“我会随你出去。”就落在江畔肩上，不再开口了。
江畔还以为它是把那黑色姑娘果消化完，不能说话了，就一直逗它：“所以你是什么物种啊？有名字吗？要不我给你取一个吧，就叫牛蛋怎么样？”蛋里蹦出来的牛，可不就是牛蛋嘛。
趴在他肩上的小黑牛白了他一眼，扭个身拿屁股对着他，极高冷地吐出两个字：“哒吧。”
“嗯？哒吧？你的名字吗？我以为你叫牛蛋呢，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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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牛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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