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身上,好像都有谜。
不过萧凌梦也没想继续琢磨,她听到外头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是临阳王那双麂皮高靴踩在地上的声音,人已然是走到门口了。她赶紧将药瓶子往枕头下一塞,闭着眼睛躺好。
这王爷,看似也阴晴不定,方才那二猴大猴当众诬陷她时,可没帮她说什么,就站在边上看好戏。
哼哼!
也不知他接下去会如何看她,如何待她。二猴说的那般有理有据,她也确实没法反驳逃出城的那夜,与木易真在荒山寺庙中睡了一整夜的事,只得扯开话题避开正面回应。
也不知临阳王会不会先入为主,心里将她定义为水性杨花,世家败类,与野男人在山中厮混的,不要脸的萧家庶女,败类中的败类。要是将她重新送回京都,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她在京中也曾有听说过临阳王的名号,混世魔王,可不好惹。
念及此,萧凌梦恨得牙痒,真想直接掀开被子起身,好好的让五步蛇招待招待那满嘴喷粪的二猴!
掀开被子……
她感受到被子的异动,吃了一惊。
确实有人在掀她被子!那人俯身下来,离得她近了,身上隐约雪松木香传来,温和,包容,却不容置喙。
“他他他,他在干什么!?”萧凌梦大惊,整个人紧绷:“怎么还掀我被子?这临阳王难不成真是个色魔?!”
难怪,不然人靠近她的房间。还带着面具,定是觉得自己做的事有失皇家颜面,不好意思以真面目示人吧!
哎呦,萧凌梦心下叫苦,没想到刚脱离虎口,又入狼穴。此时她离得远,也没办法催动蛇虫来救场,这可怎么办,难道要搏一把,硬碰硬与他动手?
只听俯在她身前的人,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在她耳边低低笑了声。
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吹过,像是有人拿雪松木枝在她面前扫了扫,又很快拿走,想人想追寻这味道的时候,就已经消散不见。
“不是,他笑什么?”
萧凌梦僵硬着身体,感觉着临阳王将她腿部的被子掀了开来,然后……将她自己撩起来的裙角重新放了下来抚平,然后掖好被子。
“裙子露到外面了。”
萧凌梦:“……”她躺在床上不敢动,但红晕悄悄的从脖子一直爬到耳廓,粉红粉红染了大片肌肤。
她方才只顾着藏药瓶子,实在是忘了腿上的事。
人在自己床前起身,那股雪松香彻底消散,笼罩在自己身前的威压也消失不见。萧凌梦偷偷睁开了眼,见临阳王背过身走到桌前,拿去青瓷水墨茶壶,倒了些清水在茶盏中,重新将茶壶放下。
背对着她的时候,临阳王束发几乎至腰,而窄窄一段腰瘦而有力,从背后看,很是好看。
萧绫梦心里啧啧赞道:“难怪京中这么多女子为这个临阳王折服,萧袅袅不也是因为他才对我痛下杀手的么。”
只是临阳王拿着茶盏顿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动静。在萧绫梦等到觉得有些无聊时,他伸手拨了拨紫釉壶上的那枚青铜锁,将其拨正。又将盆栽上的青嫩树枝拨了拨,才转身拿着茶盏走到床前。
他站在窗前许久没有声响,只有房中小火炉中,茶壶水烧开口咕噜咕噜的冒泡声。萧绫梦没办法知道这素昧平生的临阳王此时在想什么,只得照旧闭着眼。
也许是真的有些累了,就在这热水咕噜声中,萧绫梦再一次跌入梦境。梦境中雪松木香似近似远,她好像在哪里闻过这味道。今日怎就遇上这般多熟悉之事,熟悉之人。
杨湛站在床边,看着萧绫梦从假装睡觉,眼珠子还不停转的状态下,慢慢真正陷入梦乡中,连呼吸都逐渐悠长平和。
他捏着青瓷茶盏,冰凉的瓷壁都染上了他指腹的温度。他弯下腰,将萧绫梦的头轻轻托起,给她喂了些清水,再在怀中掏出了个磨砂暗金纹龙瓶,倒出几颗药丸,喂给萧绫梦,再用勺子将清水送进萧绫梦口中,再轻轻将渗出嘴的茶水拭去。
大抵是觉得男女有别,两人待在客房中太久着实不好,杨湛重新再看了遍房中四角后,就转身将门带上离开了。
他喂的药不知是什么,入舌清甜,在嘴中转几圈后,有淡淡药香弥漫口腔,再就是一股清凉气袭入神思海,带着薄荷丝丝凉意,一整夜的躁郁气逐渐被这丸子裹挟消散。
长夜漫漫,总算是过去了。
镇北营的士兵们训练有素,每个人都是带着对山匪的恨意而来,该杀的他们一个不留。只有彦林被留下关押起来。
萧绫梦这一日高烧起落,觉得好了些,又立马重新发起热来。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此番自是想起来听到的那些事,心里有许多话,既然见到了临阳王,是不是就可以将自己听到传达给王爷,直达天听。
她梦到临阳王站在床头看她。她心里很是焦急,费劲的伸手抓住临阳王衣角:“王爷……”
“怎么了。”有微凉的手握住她的指尖,凉意冲散了她神思里的燥热,让她纷乱无序的梦重新稳定下来。
她听到自己对梦里出现的临阳王说:“我想去看看爹娘在哪儿……”
梦里的人沉默许久,终于说了声:“好,我带你去见他们。”
萧绫梦很想起身道谢,可夜里几乎都昏昏沉沉,即便用药之后有了些气力,但也只能简单的从床上坐起,在房中走两步。
外面人好似都在忙,也没多少人进房来打扰她。只朦朦胧胧感觉,有人中途来喂过一次药。
她一直到了第二日黄昏时,才有些清醒过来。她费力穿好衣服,打算出门透透气,正好有将士在她房门口敲了敲门:“萧姑娘,醒了吗?我奉王爷之命来给姑娘送药。”
“醒了,请进。”
房门推开,是一个头戴铁盔甲的战士,端着一碗药,手里提着食盒进门,见她醒了,朝她笑着说:“姑娘,这药是我们王爷亲自挑选药材找人熬的,他让我们兄弟们每个人都喝,自己喝了一碗,让我也来给你送一碗。说是通筋活血,补气血的。”
萧凌梦接过,问了下,里面应是杜仲,当归,党参之类的贵重药材,对于女子来说,这些确实是用来补血极好的药。她醒来给自己搭过脉,确实脉象虚浮,这具身子,连续多日的奔波逃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一碗饮尽,她将碗递回给铁甲将士。不知怎的,他站于一边看着自己喝药,虽看不见面容,总给萧凌梦一种‘慈爱’的感觉。但他的铁头盔看着就很重,这明明是上战场时拼刀拼枪时给自己防御,为何此人一直戴着不摘?她忍不住问:“为何不将铁头盔摘了?”
“哦,我戴习惯了,我睡觉都喜欢戴着它睡觉呢。”
萧凌梦笑道:“这就是胡诌了。”
将士嘿嘿笑着,将碗放在桌子上,把手里的食盒递给萧凌梦:“王爷说,姑娘连日辛劳,定是很久没正经吃过饭菜了,就让人做了点,姑娘要是不饿就吃几口。”
“好。替我谢过王爷了。”临阳王给萧凌梦的印象极好。外在的身量不必说,站与众人面前,像极了狼群中的头狼,威严,肃穆。
虽然没见过他具体模样,但此人气质异于常人,将皇室的贵气与战场上浸染出来的血气结合的很好。
在将士告别要离开时,他腋下突然掉落一本小册子,萧凌梦弯腰捡起,蓝色的封皮,上面有四个字——大宣军法。
萧凌梦心中一动,捏着这册子开口问道:“这位将士,可否将这本军法借我看看?”
铁头盔下的,正是沈万。他见自己平日里没事就翻翻的军法被萧凌梦捏着,还朝他要,很是讶异:“姑娘,军法这般枯燥,连营里的将士们都不爱看,你喜欢看这些?”
萧凌梦笑笑:“正有些无聊,给自己打发时间吧。不会麻烦你吧。”
沈万大手一挥,很是大方:“嗨呀,麻烦啥呀,想看就拿去看呗。”
他将册子给了萧凌梦,大致与她讲了下册子主要涵盖的部分,每一类的条例都在册子的那个部分,见萧凌梦虚心听着,连连点头,大感欣慰,又多交代了几句喜气洋洋的走了。
萧凌梦靠在床头,将这本字数不多的册子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才发现——自己识字不多,竟没法认全军法上所写的所有内容。
但她脑海中想到了一人——他定能帮我!但看这世间
刚想起身,却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只见书生鬼鬼祟祟,怀里抱着什么,进门就快速反手关上门。
“你怎么还在这?”萧绫梦半坐起身子问道。
“哎呀,我昨夜困极,回去大睡了一觉,也才刚醒。”书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少年心性显现,看上去确实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年轻公子。
“四娘呢?”萧绫梦问道。
书生笑了笑,“你可别担心她了,老早给她安排好了,这药瓶还是四娘给的呢,她在这里久了,对此处比较熟。”
萧绫梦见他手里的还是跌打损伤的药,知道书生记挂着大当家踹她的那脚,心知此人虽然有些谜团,终归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来此处也许是与她一样,想弄清楚一些事。在外生存,给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越少越好。如今大当家已死,二当家在临阳王手里,他也算安全了。
书生上前将药瓶递给她时,萧绫梦一把抓住书生的手,直视他的眼睛,开口问道:公子,公子小女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公子帮忙!”
书生疑惑道:“怎么了?”
萧凌梦将大宣军法从枕边拿出,指着上边的一句话,问书生:“还请公子告诉我,这句话具体什么意思。”
书生伸头一看,那句句子不长,还算好理解,只是有些字是用的先帝在位时流行的前宣字体,读起来较为晦涩,不比如今的后宣字体好理解。若是没有正经上过私塾,平常人家的孩子,能认全的着实不多。
他于是将此话解释于萧凌梦听,萧凌梦连连点头,眼神也是越听越亮,多日的阴翳随着书生的几句话逐渐消散。
一句话解释完,她很是开心,像对待恩人那般握着书生的手道:“公子,还请问你姓名,等我找到我爹,回京之后定会好好备上大礼谢谢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