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宫人跑来禀报:“皇上,顺天府大人带着府里的法曹参军和师爷求见。”
“今日是校验他们不知道么?”杨粟有些不耐:“最近京中又没出什么大事,特地过来做什么。”
王政是王若晴的亲爹,从普通小捕快做起,破获几桩大案后官至京兆尹,在京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看王若晴和萧袅袅的关系,应该两家平日里走得也很近。她一听自己爹爹来了,先是疑惑,再是喜上眉梢。
“哎呀,爹爹来了,定是来为我们撑腰的。”她对萧袅袅轻声道。
但萧袅袅则并未流露出开心的模样,反而眼神暗了暗。
校验之日,京兆尹求见,怎么想都不是为了女儿来的。怕是要有大事发生。
果真,皇帝宣了之后,宫人就带着几个人脚步匆匆来到。
一个鹤发老臣身后跟着两个人,一高壮如墙,一瘦长如杆,边走边从女眷群中扫视。
看到萧凌梦的时候,那瘦长人朝她阴阴笑了笑。这两人出京前夜她在荒山见过,当时差些就被他们拦下出不去,特别是那位师爷的一双眼,冒着精光盯着人时,多少有些瘆人。
“皇上。”老臣目不斜视,甚至走过女儿身边都没有与她打招呼,带着人一路直直走到御前跪下:“我府中法曹参军与师爷说有要事想禀报。”
“什么事。”杨粟沉沉开口。
师爷上前一步道:“皇上,我想告发雁王爷今年无诏回京,意欲谋反!”
他这一声喊得响亮,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什么?”
“雁王爷什么时候回京过?”
连底下宫人都忍不住纷纷交头接耳。
而杨湛自他们出现就只是把玩着手里的茶盏,未曾看他们一眼,微微坐在位置上嘴边噙着笑。
李贵妃倒是先开口呵斥:“这等大事怎可由你随意污蔑,雁王爷在边境镇守十多年,屡战屡胜,你说他谋反?存的什么心?来人,将他拖出去杖毙!”
师爷一听急了,跪下朝着皇帝道:“皇上明鉴!他今年夏末时节回了趟京中,被人追杀藏于京郊荒山,可是我和我兄弟老苟两人亲眼所见!”
他紧接着回身,指着萧凌梦道:“当时萧家二小姐也在场!”
“什么?”女眷们又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不少人目光古怪,投向萧凌梦。
王若晴嗤笑了声:“我们都以为你是去了边境才跟上雁王爷,没想到有人心里早有打算,难怪能让雁王爷来为自己吹笛呢。”
“萧二姑娘可真是计之深远呢。”
萧凌梦淡淡站在人群中,接受着所有人质疑的目光,不声不响没有为自己辩解。
杨粟目光扫过场中几人,开口道:“你可知污蔑皇家世亲的罪是什么?”
“知道。”师爷直挺挺地跪着,“视同谋逆,诛九族。”
“那你还敢随意攀咬?”
师爷在地上磕头道:“皇上明察,我和老苟定不会看错,那人定是雁王爷!”他推了推边上的老苟,悄声说:“你说句话啊!”
老苟大概是第一次来御前,紧张地神游太虚,被师爷用手肘一推竟还踉跄一步,回过神来:“啊,是的,见到了。”
杨湛放下杯子,淡淡道:“今年本王一直在镇北,你们说的什么荒山,本王可不知。”
老苟仔细看了看杨湛,指着他道:“你要不起来给我看看?”
师爷对着唱中人说道:“老苟一双眼睛如拓印,他见过的人和事,基本都能记在脑海里,是我们府中抓捕逃犯时最大助力。”
皇后则有些不高兴,皱眉道:“你们空口无凭,让王爷起身就起身,把皇家人当作什么了?”
杨蓟也在边上按捺不住,急声开口:“就是啊,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来御前要我皇叔做什么事吗?”
其他人可能没资格说此话,但杨蓟作为皇帝在场的唯二亲生儿子,说个京兆府里的法曹参军和师爷,还确实够格。
杨湛不急不慢,甚至还摇了摇竹扇,微微笑道:“无妨。”他从座位上起身,甚至还走出位置,在老苟和师爷面前走了几步。
老苟眉头紧锁,手指抵着鼻尖思考。师爷有些急,再推推他:“你明明那日在萧府门口看到背影,说就是荒山上的男人,怎么又犹豫了?”
师爷这么一推。老苟才醒过神来,开口道:“就是他,我不会看走眼,背影一模一样!”
此时王若晴的爹得京兆尹上前道:“皇上,正如师爷所说,老苟此人天赋异禀,认人的能力不会有错,我们屡破大案就是得益于他能从数百人背影中认出在逃钦犯。若是他觉得是同一人……”他顿了顿看向杨湛,“那就一定是他。”
杨湛淡淡道:“你说他有这能力,我们就要信?世间多少巧合,你们连证据都不拿,就想要我一条命么。”他话说的冷淡,但数十年在镇北发号施令养出来的威压,透过他的话音传至整场。
师爷一双臭鼬般的眼睛盯着杨湛,,似是就在等他这句话,阴阴一笑:“王爷你不承认也没用,我有证据。”说着拍了拍自己布衣口袋。
“把证据呈上来。”杨粟终于开口。
师爷从兜里摸出一个木牌,交予宫人手中。
见到木牌的那刻起,杨粟面色就变了,他眼眸转深,看了杨湛一眼。
紧接着,他将木牌往地上一丢:“你自己看吧,木牌怎会在此?”
那快木牌散着淡淡木香,被丢在地上磕了一下,弹到杨湛身边。
杨湛弯腰捡起,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皇兄,这木牌倒是好生眼熟。”
杨粟面色很难看,开口时声音比往常更加低沉:“这块木牌我若是没有记错,是当年你母妃替你求来的那块,一直戴在你腰间,去年我一路将你送到城郊时,那块木牌也还在你眼间,可如今怎在此?”
众人视线看向杨湛腰间,公子们悬挂木牌的地方空空如也。
女眷中也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哎呀,别看雁王爷长得眉清目秀,竟存了谋逆之心?”
有人挥了挥手中帕子:“可别乱说,事都还没个定数呢。”
“怎么叫乱说啊,你听明白没有,年初皇上亲自将他送到城郊,那时候木牌还在,如今不到一年,木牌却已经在京兆府的人手里,这说明什么,不就说明这一年里,雁王掩人耳目回到京城里过,不小心将木牌给丢了么?”
有人这么解释,方才心里存疑的姑娘也有点动摇,喃喃道:“怎会如此,王爷未诏入京可是死罪,可惜了生得这般好看,也没成亲……”说此话的姑娘,是方才在台上谈错音吐舌头的那位,长得很是讨巧灵动,可可爱爱,发髻用花带子扎起,看着就生动活泼。方才她看向杨湛的眼神就带着难以掩饰的娇羞,面容粉嫩。
边上有人凑近她,悄声道:“你还别说,雁王爷这辈子可成不了亲。”
“为什么啊?”那姑娘睁大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问道。
“不知道,我也是很小的时候听我爹与门下宾客闲聊听到的,说皇帝对雁王虽好,但也很是忌惮他在如今在镇北的势力,明着说给他安排亲事,实则安排下来的可都不是良配。”
“嘘……别说了别说了,好可怕。”那姑娘手在嘴边胡乱挥了挥:“我什么都没听到。”
杨湛将木牌用衣角擦干净后,好生放在手里掂着。
他看向师爷,开口道:“这块木牌你又是从何处获得,从谁身上获得?”
师爷桀桀笑了声:“王爷,不会这就慌了吧,方才不是说了吗?这块木牌是那日在荒山,你掉落于地被我捡起来的。”
李贵妃也捂着嘴惊呼道:“哎呀,这块木牌我想起来了,确实是雁王平日里挂着的那块。”
杨蓟实在气不过,猛然一拍桌子,起身怒道:“什么木牌不木牌的,不就是块祈福的木牌么,随便去哪座寺庙求一个来,你也可以说是我皇叔的!你们到底是谁,受谁指使,今日抱着什么居心!不说话本王今日就杀了你们!”
“杨蓟!闭嘴!”杨粟喝道:“你给我退下!”
杨蓟一听眼眶都红了:“他们这般污蔑皇叔,父皇怎得还让我退下。”
天子暗沉沉地眼扫过沉默不语的雁王,冷冷道:“当初尹贵人去寺庙里求的木牌,是当初皇家专用的木头,上边还有刻字。”
他顿了顿,似是在看杨湛反应,见他依旧沉默不语,说道:“杨湛,不用我复述给在场中的人听吧。”
方才还在众人面前兄友弟恭,转眼就兄弟阋墙,连皇弟都不喊了,直接带名带姓喊名字。女眷们总归还是心软些,被这一转变看得都裹紧身上披风。每个人目光蕴含着不同情绪看向杨湛,他脸色苍白,修长手指捏着块染血木牌,颀长身形挺直脊背立于场中,竟比所有站着的男子都或多或少高出些许。
他微微勾起嘴角,似是自嘲那般笑了笑,低声道:“木牌上面的是我母妃亲手刻下的话:宣肃帝十二年,携湛儿于钟鼎阁所求。”
他将木牌翻转过来,背后正用鎏金刻着这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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