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安浓密纤长的眼睫垂着,即便被人掐住脸,也一副恹恹样子,似高悬的无瑕明月,永远也抓不住、留不下。
他沉默着,眉眼依旧稠艷,浓墨重彩的美。
好似在吞咽一颗炫目而尖锐的玻璃糖,喉咙都涌出血腥味。
贺知屿嚼碎那些可能会吓到人的阴暗话语,他笑,轻声问。
“为什么要离开,岁岁?……还是说如果不是刚刚,你根本就不打算告诉我这件事?”
被说中了。
岁安表面不为所动,实则心如死灰。
贺知屿还在看他,墨眸中翻滚着令人脊背发麻的情感,湿漉漉,极具侵略性。
岁安艰涩开口,试图转移话题,“那个放在书柜上的木盒……”
话还没说完,贺知屿却突然侧头吻过来。
——更准确来说,那并不是吻,而是野兽般的撕咬。
滚烫、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而紧地卡住白皙的下巴,将其微微上抬。唇肉被狠狠抵住舔咬、摩挲,不一会就变得嫣红。
岁安刹那间眼尾瞪圆,没几秒眼尾便洇出泪珠。唇齿间也泻出细碎的呜咽,“停、停下…贺知屿!”
他偏头试图躲过桎梏,可又被掐住脸颊深吻。
贺知屿深入最里面,本能地舔舐、掠夺。
听见声音,他语气散漫自若,“嗯,我在。”
该死的、熟悉的油盐不进。
口腔里的软肉被无情玩弄,岁安后颈绷直,如濒死的蝴蝶般陷进身前人的怀里。
空气越发黏腻,让人喘不过气来。
脑中混沌一片,在某个间隙他用力推开人,然后抬手扇过去。
清脆的响声。
岁安掌心都微微发麻,他抬眸,呼吸带颤,“……我说停。”
语气冰冷,可唇肉红而潋滟,下巴也带着情|色的指痕。
好可爱。
被打得头微偏,半张脸也泛起刺痛,贺知屿漫不经心想。
他眉眼带笑看岁安,也不生气,只牵起对方细白的手指,轻言细语:“岁岁,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离开吗?”
大有一种不说就继续亲的意味。
岁安哽住,“……”
十九岁的贺知屿什么时候这么难糊弄了???
*
光线暖黄,一人坐在木椅上,另一人则半跪着。
“……你来雪降镇就是为了带我离开?”
贺知屿摩挲岁安细瘦的手腕,动作轻柔,牵连起一片细密的痒意。
岁安想把手扯出来,但又怕对方突然亲人,纠结了几秒干脆摆烂了。
他轻“嗯”了声。
贺知屿沉默下来,似乎在思考。
气氛安静。
“贺知屿,雪降镇总是在下雪。”
岁安轻吸口气,垂睫看他,“你难道就从来没想过出去看看吗?”
贺知屿微顿,“……”
他当然想过。
小时候的贺知屿便意识到雪降镇虚假而死板的真相,他当然不甘于做一条永远被困在灰色金鱼缸内,结局早已写定的“鱼”。
……倘若不是遇见岁安这个绚丽如蝴蝶的意外,倘若不是害怕再也见不到岁安。
他或许在一周前就计划离开了。
岁安声音很轻,“你难道就不想和我一起出去看看吗?”
他长睫翘起,带着些许骄纵,“你真的不想吗?”
一秒或是一瞬。
“我知道了。”贺知屿起身,亲了亲岁安。
他眉间坠着沉沉笑意,“我先去准备,你在这里别走,好不好?”
那个吻太轻也太快,蜻蜓点水般。
岁安微愣,抬眸对上那双玻璃珠似的眼睛。
意识到对方态度软化,他缓慢点头,“可以。”
贺知屿便离开了木屋。
【宿主,你打算和贺知屿一起离开雪降镇吗?】
系统007出现,围着岁安绕了一圈,又紧张兮兮问:【对了对了,刚刚我莫名其妙被屏蔽了,你没出什么事吧?】
岁安顿住,想起刚刚那个疯狂的吻。手指细微蜷缩,他偏头道,“没出什么事。”
他又看贺知屿放在书桌上的那块丑石头,阴影下睫羽在眼下勾勒出一个小弧。
“如果能一起离开就离开,不行就算了。”
而且岁安也想试试如果一起离开,这个任务会不会结束。
就算系统007能屏蔽痛觉,他也实在厌烦死亡的感觉。
当然,下班除外。
思绪散漫,岁安回忆自己第一次任务的死遁,仍有些记不清。
正要问光球,开门声响起。
他看过去,只见贺知屿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岁安疑惑问,“这是什么?”
贺知屿神情散漫,“一点小东西。”
又凑过来啄吻岁安的唇,笑问,“饿不饿?冷不冷?”
“滚开。”
岁安眉眼低恹,冷酷推开靠近过来的脸,更懒得搭理贺知屿这幅油盐不进的黏糊模样。
自从那个巴掌后像是解锁了什么亲吻的癖好,随时随地就要凑过来亲,简直像狗一样。
视线移开,岁安突然想到什么,偏头看向书柜。
“你放在那里的木盒是什么?”
贺知屿顿了秒,紧接着走向书柜把木盒给他,“猜猜是什么?”
他语气随意,“很好猜。”
岁安“哦”了声,垂眸打量。
手中的木盒款式很简单,通体棕色,没有一丝花纹。他试着晃了晃,里面有个东西,很有分量,似乎是金属制品。
脑中划过几个物品,岁安犯懒,直接打开。
——里面放着一把小巧的银制手枪。
“我原本打算把它用在纪凛身上。”贺知屿开口,情绪很淡,“当然,如果能一起用在那个‘镇长’身上更好。”
“你喜欢吗?要不要送给你?”
岁安沉默,某瞬间共情那个气急败坏的游戏系统。
不愧是未来能想出“烧神庙炸祭坛”、整崩S级副本的人,就算没记忆,也能轻描淡写地计划着把副本的重要npc全都枪毙。
贺知屿弯腰,插入岁安指缝,带着他上膛、打开保险。
“里面还剩七颗子弹,要试试吗?”
呼出的热气中带着野兽般的危险气息,岁安微微发麻,拒绝,“不用了。”
他松手,把枪还回去。
贺知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起身,去收拾屋内的其他东西。
没过多久他便把所有需要的东西装进袋子,打火机、小刀、糖果、压缩饼干之类。
屋内炭火烧着,屋外天色阴沉,雪还在下。
贺知屿把岁安拉起来,整理他有些乱的衣领,又替他戴上帽子和围巾。
“我们走吧。”
岁安点头,却见贺知屿顿了秒,把木桌上的石头拿走,接着牵着他开门。
一出去寒冽的风便刮了过来,岁安下意识眯眼,低头把脸埋进毛茸茸的围巾里。
贺知屿走到前方,手牵得更紧,“跟着我。”
有人挡风,岁安这才稍稍抬头:“哦。”
下山的路他们已经走过很多遍,即便雪很大,也很顺利地走到山脚。
刚走近,贺知屿低声提醒,“有人。”
“嗯?”
正要往前看,却被贺知屿抱进怀里,两人快步躲藏到树后。
岁安努力探出头,这才看清前方的具体状况。
只见最下方隐约显着十几位白袍人,每位之间都隔了一段距离,看不见脸,佝偻着身躯守在各自的区域。
如果要下山,必须经过他们。
岁安想了会,正准备喊系统:【007……】
贺知屿却突然把手枪塞进他的掌中,开口安抚,“岁岁,抱紧点。”
少年眉眼还很青涩,但也能看出之后的英俊利落。雪倒映在浓黑的虹膜上,他眉骨微压,显出张扬的意气来。
岁安一怔,下意识握紧手枪,抱着身前人的脖子。
顿了秒,他对出现的光球道:“现在没事了。”
光球闪了闪,安静跟在岁安旁边。
贺知屿开始往下走。
箍住腰的手臂很稳,步伐也轻,速度却极快,矫健如林间雪豹。
不一会儿便靠近某位白袍人。
这时才发现白袍人早已不成人样,眼眶内陷成一个洞,整个人仿佛变成怪物般佝偻不断嗅闻。
口中嘶哑着喃喃,“吾神……赐福……”
恶心、恐怖。
被压着埋进颈窝中,岁安蹙眉,握着枪的手指不自觉用力。
贺知屿神情自若抱着人,手下动作愈发放轻,谨慎而小心地越过已经严重异化的镇民。
空气死寂,镇民没有发现。
——它并没有异化完全,失去了眼睛,可耳朵还没进化,走路便显得踉跄、迟钝。
贺知屿敏锐察觉,他走得更稳,声音也隐在风雪中。
镇民根本听不见,双方距离逐渐拉开。
感知到气氛松下来,岁安想了想,轻轻抬头。
……好了吗?
漂亮的琥珀眼睛缓慢睁开,刚刚还错身而过的怪物恰时猛地回头,速度极快地奔过来。
它张大嘴,明明没有舌头,却嘶哑出声:“死、死!!!”
看见一大团马赛克扑过来,岁安瞳孔紧缩,“!!!”
系统007提醒:【宿主,开枪!!!】
几乎瞬息之间,贺知屿感觉到异样,他抽出刀,抱着人正准备后撤转身抵抗怪物。
下一秒低闷的枪声响起。
岁安抬起的细瘦手腕发颤,眉眼却冷恹如冰,枪口对准怪物裂开的嘴,直接把它脑袋射了个对穿。
怪物缓缓倒下,鲜血溅出,星点落在他瓷白的脸上,宛若又一颗红痣。
惊心动魄的美。
雪还在下,贺知屿霎时间出神,“……”
即便有系统的消音屏蔽,其他白袍人也逐渐靠近。
岁安立马缩回贺知屿怀里,“我们快走。”
贺知屿回过神,指腹轻轻擦去对方脸上的血迹,“好。”
手臂收紧,他抱着岁安下山进入雪降镇。
*
雪降镇空荡,街道上没有任何人影,空气中漂浮着一层薄薄的雾。
充斥着白茫、荒芜的气息。
岁安已经从贺知屿怀中下来。
他垂眸摩挲自己的手腕,刚刚瞬间的后座力震得现在还有点痛。
贺知屿看见,微微低头蹭了蹭身旁人的脸。
“岁岁刚刚好厉害。”控制不住的笑意从喉咙间泻出,他感叹,“要不是你,我刚刚肯定就没命了。”
贺知屿姿态懒散:“是不是,岁岁?你是不是我的救命恩人?”
岁安冷着张漂亮的脸没理人,只抬手把凑过来的人推开。
当时贺知屿手里拿着把刀,就算没有那颗子弹,他也不会死,顶多受点伤。
见又把人逗生气,贺知屿动作熟练拿出包里的糖,拆出一颗,低声下气哄着岁安吃下。
系统007机械音麻木,【简直没眼看……】
两人小心走着,直到已经到达雪降镇的镇口,没一个人出现。
一旁的石碑上刻着“雪降镇”三个字,凹陷处的颜料发暗,破旧而衰败。
岁安便喊光球,“你去看看有没有异常。”
光球立马飞过去扫描,接着回来:【宿主,都是正常的。】
岁安下意识顿住,一旁的贺知屿立马注意到,声音放低问,“怎么了,岁岁?”
岁安摇头,“没事。”
他轻吸了口气,继续走。
可踏出去的那秒,胸口便传来剧痛。
心脏被什么利器撕开,岁安身体一颤,手指控制不住地握紧。
“贺……咳、咳!”
他开口,却躬身咳嗽起来,海藻似的黑卷发披散下来。
脸色苍白如纸,脊背剧烈起伏,宛若泣血的白鸟。
贺知屿眉眼骤沉,墨眸里的恐慌浓到近乎恐怖。
他跪下,捧住岁安的脸轻哄,“宝宝,岁岁,怎么了?是哪里痛?”
系统007尖叫着开启痛觉屏蔽,【啊啊啊宿主你怎么了?!!】
几乎是瞬间,岁安便感觉诛心般的痛楚消失。他在贺知屿怀里喘息,眼睫半阖,滴落下几颗泪珠。
贺知屿擦去他的泪,声音愈发低,似在亲吻一片柔软、欲坠的花瓣。
“怎么了,岁岁?……那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不走了。”
他把岁安抱起来,几乎是敏锐地意识到什么,准备返回。
“不回去。”
岁安抬头,琥珀眼中闪着破碎的水光,语气却冷静。
他咽下翻涌上来的血腥味,“我已经没事了,刚刚只是个小意外……贺知屿,我想走。”
岁安说,“贺知屿,我想和你一起走。”
贺知屿沉默,雪洋洋洒洒落下,如披上惨白的月光。
几个呼吸间,他妥协。眉眼间的所有情绪融化成水,浸透血肉,只余潮湿。
“好。”
岁安松口气,偏头埋进对方的颈窝平复心跳。
额上还带着冷汗,他长睫恹恹地垂着。
过去无法更改,和贺知屿一起离开的打算果然还是行不通。
系统007闪着七彩的光绕岁安转圈,【宿主,快看我快看我,你现在开心点了吗?】
岁安轻“嗯”,他想了想,问,“我第一次任务最后是怎么死遁的?”
见岁安理自己,光球开心地转了个圈,紧接着翻任务记录回复。
【……宿主你和贺知屿在最后时刻被怪物追上,然后你把贺知屿推出了雪降镇,自己被抓住送去祭坛,最后剜心而死。】
……原来是剜心而死。
岁安手指无力地摸了摸腕上的红线,叹气。
工作真的好烦。
贺知屿感知到怀中人细微的情绪,轻声问:“还是不舒服吗?”
岁安神色倦恹,“没有,只是有点困。”
贺知屿便把他抱得更紧,步伐也加快,很快他们就沿着路到达了尽头。
——可尽头不是生路,而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贺知屿身形顿住,刚要说话,后方却传来毛骨悚然的爬行声。
他转头,只见后方追来了密密麻麻的怪物,极具压迫感。
怪物没有舌头、眼球,手脚被砍断,心脏也被挖去。
它们面目狰狞,排山倒海般侵压过来,一同嘶哑着低吟:
“背弃山神者终将死亡!”
“背弃山神者终将死亡!”
“背弃山神者终将死亡!”
岁安侧头看一眼,又立马缩回去。
毕竟被一大群五颜六色的马赛克追着跑,实在太辣眼睛了。
贺知屿却误会什么,安抚般低头吻了吻怀中人的额头,语气冷静,“别怕。”
说着他后撤几步躲进一旁的树林,一边拿出刀,一边谨慎而小心地压低声音躲避怪物。
可不像上次,这批怪物听力极佳,任何微弱的可疑声响都会立马惊动它们。
没过多久,贺知屿抱着岁安,被压迫得愈发靠近山崖边。
祸不单行,此时有声音响起。
“别躲了!你躲不掉的!”
只见不远处的纪凛身着白袍,不同于其它异变的怪物,他姿态悠然,倒还保留着人样。
他双手展开,扭曲笑道:“不敬山神者,就该被挖眼、剜心!”
身后的怪物也愈发疯狂,甚至互相撕咬,鲜血溅到雪地上。
贺知屿眉骨压低,玻璃珠似的眼睛淡漠看着眼前宛若地狱的场景。
身后是陡峭的悬崖,身前是不怀好意的纪凛,几乎是无法挽回的绝境。
“我要下来。”
岁安语气冷静。
置身事外般的漠然神色刹那间软化,贺知屿顿了顿,把怀里的人放下来。
但手臂任旧圈住岁安的腰,一种带着偏执、占有意味的保护姿势。
岁安没管,只懒懒掀起长睫,看着愈发靠近的纪凛。
他轻声感叹,“虽然不好,但真的好想毙了他。”
说干就干,岁安突然抬手给了纪凛几枪。
枪头并不准,但有几枪中了。
于是听见纪凛气急败坏的骂声,又像被骤然刮去鳞的鱼般弹掉起来。
贺知屿低头,轻声问,“手疼吗?”
岁安笑起来,“不疼,我现在很开心。”
风吹起他的额发,他眼尾上挑,是最自由的白鸟,也是最绚丽夺目的蝴蝶。
多肆意、多张扬。
贺知屿也笑,“我现在也很开心。”
即便他们身处绝境,即便他们似乎已经无限接近死亡。
岁安抬眸,“贺知屿。”
没等人应,他继续说,鎏金猫眼清透如月光倾泻,“贺知屿,你不会死的,我会让你活下去。”
说着,他转身抱住贺知屿,然后在对方讶然又带着顺从的含笑视线中不断向前,直至落崖。
——白雪皑皑中,两人一同下坠,像孤独的鸟依偎着另一只孤独的鸟。
岁岁(拿枪突突突):纪凛给我亖!!!
贺(夸):打中了好几枪,岁岁真厉害,不过手痛不痛?
纪狗(假笑):没人在乎我对吗?
鸽(点头):是这样的
——
可恶啊本来计划本章结束回忆篇,但写着写着就写多了,可能要到下章才能结束了
以表歉意,下章给宝们看“就算落崖也能顽强爬上岸只为找岁岁”的贺,简称超级爬崖哥!恭喜贺继“讨厌哥”后又新得一荣誉称号!(bushi)
这章写得我脑壳昏昏,情绪发展完全随意超级放飞,希望宝们看得开心[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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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无限流大佬的白月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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