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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世3(九)

“对对不好意思!”前面骑摩的的罗江火速下车,一手扶着不知道从哪里搜来的工地安全帽小跑过来道歉。

“贺总,实在不好意思,咱们乡下就是这样,您多担待。到了前面就好了!前面路就宽敞了。”

说完,罗江忙里忙慌指挥着前面小孙把摩的开走别挡道,然后示意秘书继续往前开。

秘书没有动,扭头看向后座,贺闻幼却将视线落在在一身老头衫和格纹裤衩的长栖,他皱紧着眉头,似乎对这身打扮很是嫌弃。

“你怎么穿成这样?”

男人话一出,所有目光都齐聚向长栖。

罗江很惊讶:“小常,你和贺总认识啊?”

长栖眨了眨眼,这怎么能承认,他立即切换一口方言,直接将性缩力拉满。

“俺可不认识咧,俺哪儿有那福气认识这么有钱的贵客。”

贺闻幼:“……”

罗江:“?”他之前说话不是这样婶儿的。

长栖说完,直接无视那探究的目光,旁如无人问:“辉辉回来了不?”

“回来了,在屋里头呢。”罗江瞅着气氛不对,“你去里头找吧。”

然后冲着车道:“贺总,要不咱们也过去?村长屋里头有早上刚摘的黄桃。特别新鲜,咱们也品尝品尝?”

“嗯。”贺闻幼让秘书开车,视线仍不移开。

长栖全当无知无觉,往后面走坐上四舅的摩的去前方村长家。

路过豪车时,四舅脸上写满了惊叹:“这玩意儿估计老贵,坐里头肯定很舒服。”

“还行吧。”长栖随口说,他没感觉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唯一的就是宽敞一点,可以做一些事。

想到那晚,长栖隐晦的勾了勾唇。

村长家五十米就到,长栖一下来,听到后面一声惊呼。

他回头一看,原来豪车虽然从路上安全过来了,但是底盘太低,到底还是蹭上了牛粪,男人一只脚刚下,西裤角上必不可免被抹上屎绿色的排泄物。

只见他猛地僵直身体,两只丹凤眼瞪成椭圆,失措得像只小白兔。

长栖噗嗤一声,别过脸忍笑。

他们距离又不远,在场人全听见了,贺闻幼当场脸色黑得媲美锅底。

罗江在旁好悬忍住,“不好意思,它这个,不好意思,这,噗,这真是个意外……小孙,快去打水啊!”

小孙“哎”了一声风风火火跑去村长家。

罗江忙擦擦尴尬的汗:“您等等,马上给您处理。”

说话间,那边开车的秘书已经取出车内备用的毛巾,走到贺闻幼身前,蹲下擦拭西装裤。

看热闹的四舅不由一声好家伙,“这么精贵呢,还有人专门伺候。”

他嗓门大,想不听见都难。

贺闻幼一顿,拍了下秘书肩膀,让他起来,欲开口解释一下,被一道更热情的声音打断。

“城里来的贵客到了是不是?!”

村长同为大嗓门,一眼瞅中贵气逼人的贺闻幼,忙走上前握手。

为了招待贵客,他特意翻出一套十几年前的白衬衫,还有洗得发白的黑色99%聚酯纤维料休闲裤,两相对此,他的穷和土写满了全身,但越是这样他越高兴。有钱人啊!黄桃有着落啦!

罗江在旁接话介绍:“村长,这是贺总。贺总,这是……”

村长抢先说:“贺总好贺总好,我是坡家村的村长,真的很感谢你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我们坡家村,我代表全体坡家村的男女老少,对你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说完激的从裤兜里掏啊掏啊掏出一段红绸子,咧着白牙热情的打开。

那红绸子赫然印着“欢庆春节”四个字,等再仔细看,春节两个字被黑色细笔叉掉,底下歪七八扭的重写着两个字——“贵客”。

在场人:“……”

罗江小孙在旁不忍直视,尬得脚趾头能抠出一座城堡。

长栖也是哭笑不得。

唯独四舅惊讶大叫:“哦哟老蒋,你还会写字捏?”

村长甩他一个白眼“去去去别捣乱”,对向贺闻幼时,又重新展开笑脸:“贺总,我保证,咱们坡家村别的不说,这个黄桃长得一顶一的好!你吃了就知道,它这个水分很足滴,一口咬下去……”

“叔,叔,”罗江忍不住上前打断他,“咱们请贺总进去说话。”

村长一愣,立马改口:“哦对对对,进屋里头说,屋里头有空调。”

“是啊是啊,不好意思贺总,村长热情了点,没吓着您吧?”罗江打圆场道,目光有点忐忑。

贺闻幼淡淡道:“没事。”

“进去吧。”

他已经恢复淡然,之前因意外小幅度的惊愕仿佛是错觉,黑色的长款大衣衬得他身形俊朗,面容清冷,只有那双幽沉深邃眼睛比初来时明亮了些许。

贺总发话才算是安抚了在场人的心,罗江和小孙立即殷勤着给他引路。

男人气质与打扮着实耀眼夺目,走在泥土路上仿佛在T台走秀,将一切人物景色衬得黯然失色。

长栖心中感叹,故意巧妙的在男人路过之时,转身道别:“那村长俺和辉辉回家了。”

村长顾不上他,敷衍答应:“好。”

贺闻幼立即停住脚步,长栖当做没看见,牵着刚才一同跑出来的常辉坐上四舅摩的,扬长而去,一气呵成,想喊也喊不及。

贺闻幼只好盯向离去方向,缓缓抿起唇,“他叫什么名字?”

村长迷糊了下,没明白他咋突然问这个问题。

罗江极有眼色回答:“他叫常祁,就是录咱们节目小娃娃的哥哥,两兄弟长得挺像的哈哈。”

“只有一个弟弟?”

“还有一个在云城上学,叫常涛吧好像,是不是啊叔?”

村长点头,“对,村里头就他们家娃儿还留在坡家村,都是好孩子啊。”

一旁的秘书适时的取出一根香烟点燃,贺闻幼随手接下,深抽一口吐出,顷刻间半空烟雾缭绕,飘散着淡淡苦味。

“他们家的情况,你再详细说说。”

村长和罗江两人面面相觑。

……

这边长栖到了家,先把小萝卜头拎下车,屋子里面的常母听到声音招呼四舅和常辉上屋里头喝绿豆水。

常父驼着背走出来:“村长那儿来人了?”

长栖“嗯”了声,“买桃的。”

常父“哦”了下,走两步回过头来:“你去问问他们买不买菜籽油?”

长栖一顿,转念一想答应:“行。我待会儿问问。”

常父肉眼可见高兴,“今年菜花还有不少呢,他要是能买,我下午骑车再去榨点。”

“好,我知道了。我洗把脸就出门问。”

长栖转头去了厨房,厨房又窄又小又黑,一口灶和水缸几乎是沾满了整个内部空间。他打一瓢水走出来对着阳光先洗洗脸,再倒在短刺的头发上,甩了几下甩去灰尘后,才用泛了黄的毛巾擦一擦。

“我走了。”长栖嘴里这么吆喝一句,出了门往右拐。

系统:[宿主,您走反了。]

长栖:[没有啊,我是要去田里干活。]

系统:[您不找攻略对象吗?]

长栖笑道:[找他干什么,他还能跑了?]

[假如呢?]

长栖摇摇头,表情意味深长。

既然男人大费周章的来,就不会轻易离开。

要知道,商人从不做亏本买卖。

头顶日头渐渐毒辣,长栖解开背上的草帽带上,来到自家田地挽着裤脚下去。

现在正值秋收,还有几天,收割机就临到常父家使用,长栖今天的任务就是量好尺寸,对于农村家人来说,一毫一厘都不能亏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长栖把常父家的田都跑了一圈,打算再去玉米杆地时,岸上突然响起问话:“你在下面干什么?”

——来了。

长栖勾了勾唇,转过身,装作不耐烦说:“看地啊还能干啥?”,随后像是看清楚长相后,惊诧道:“贺总?!哦!俺不知道是您,对不住对不住。”

贺闻幼不满他的表现,“现在没人,你还要装不认识我?”

长栖装作疑惑,“您说啥呢?俺怎么没听懂?”

贺闻幼冷笑,“我说过,你那点演技别想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长栖更疑惑了,摸摸脑袋,“搬啥斧子?俺们种地滴,只用镰刀。”

贺闻幼:“……”

“你还装!”贺闻幼气急,当场要下来,长栖忙叫道:“哎您别下来呀!您那衣服可贵捏。”

“那你上来。”

长栖迟疑了一下,“好吧。”

他放下手里头的工具,用力把脚从田地里拔出来,就这样赤着脚踩上去,一步一个湿脚印。

岸上也只比下面平一点,长栖余光瞥见沾满泥巴的脚趾头前面有一只往外爬的蚯蚓,看起来有点恶心,便当即一脚踢远了,然后露出淳朴笑容,“贺总,您想对俺说啥事啊?”

看了全程的贺闻幼:“……”

长栖后知后觉的说:“俺们农村人习惯咧,吓着您了不?”

“……没有。”他只是虽然心有准备,但感觉准备还是少了,略有小震撼而已。

长栖当做没看见他的脸色:“您想说啥呀?”

贺闻幼轻咳一声,恢复镇定,目光在长栖右边眼尾的位置:“脸上的疤是怎么弄的?”

这是唯一一处长相有差别的地方。

长栖摸了下,呵呵笑道:“这个啊路边磕到的。”

“平地摔?”贺闻幼语气嘲讽,似是笃定他故意做出来的。

长栖摇头:“不是啊,俺们村里哪有平地,都是小路子,深深浅浅的,不小心就摔咯,还好没摔牛粪上呵呵呵。”

贺闻幼:“……”

牛粪两个字成功让贺闻幼想到早上情景,额头青筋跳了一下,难以理解:“你们村里难道没有相关部门出来处理环境问题吗?”

长栖茫然:“部门?啥子叫部门?”

贺闻幼:“……”

贺闻幼深吸一口气,无语的斜看向远方,蓝天白云骄阳似火,本就刺眼的阳光更蒸得他睁不开眼。

长栖瞧他一时没话说了,心下笑:“贺总,您要不回去吧,这里太晒咯。”

“不用,我觉得挺好的。”贺闻幼面不改色的说,只是话音刚落,肉眼见一滴汗从额头划落下来。

长栖心里摇摇头,解开头顶的草帽,带到他的头上去。

若有若无的气息飘散下来,贺闻幼皱了皱鼻子,燥烦的心忽然平静下来。

“你,在这里多久了?”贺闻幼沉默几秒,再次开口。

长栖抬头:“啥?啥叫待多久?俺从小生在村里啊。”

“没出去过?”

“出去过。”

贺闻幼立即视线紧追,“去过哪里?”

“是个大城市咧,但是吧,大城市物价高,俺住不起就回来了。”

贺闻幼追问:“去了多久?去的哪里?遇见过什么人?”

“几个月吧。”长栖装作不懂他想问什么,满脸疑惑:“贺总您啥子意思嘛?”

贺闻幼意有所指道:“没什么,就是来找个人,前几天偷跑出去了,他还欠我不少东西。”

“欠了啥?欠钱?那可不行啊,得要回来。”

贺闻幼眯了眯眼,冷笑:“是啊,所以我一定会找到他,到时候,慢慢折磨。”

“哦哦。”长栖装作听不懂,评价道:“你们城里人玩的挺花。”

贺闻幼:“……”

贺闻幼气结,草帽一丢,扭头就走。

那气鼓鼓的样子让长栖忍俊不禁,忙追上去:“贺总,等一下嘛。”

贺闻幼气恼不已,但还是缓下脚步,回抱住胸,高傲着表情,一脸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长栖纯良问:“贺总,您需要菜籽油不?俺家里有好多呢。”

贺闻幼愣了一下,不可置信:“你追上来就是说这个?”

他还以为……

长栖笑呵呵点头,“是滴啊,您看全村人都种黄桃,俺家穷,种不起,只能卖菜籽油,您看您能不能发发善心?不贵的,一桶油十块钱,成本价!”

“行不行嘛贺总?”长栖笑得格外真诚。

贺闻幼:“……”

贺闻幼表情一点一点恶化。

长栖失望道:“不行吗?可是十块已经很便宜了,再低要亏本了。”

“……买!”贺闻幼心底唾弃自己再次被张委屈脸击中,咬牙切齿:“多少油我都要了,现在就上你家。”

长栖立即喜笑颜开,“好勒好勒!”

他不顾泥地里灼烧着脚底板,拎着绿色老旧拖鞋,高高兴兴在前面带路。

演得正上头,冷不丁地,后面响起一声“齐菖。”

长栖下意识回头。

对面的贺闻幼露出了似笑非笑表情。

“……”长栖干咳,“啊?贺总您刚才说什么呢俺没听清。”

贺闻幼嗤一声,似乎在嘲讽他鸭子嘴硬,冷下脸逼视,直到两人贴得极近,气息交融在一起。

长栖以为他要发火,却听他话锋一转。

“你忘了那晚是怎么玩我的吗?”

长栖:“……”

贺闻幼捕捉到他眸底的颤动,沉沉的低笑起来,“我把它带来了,要不要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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