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逆子!”
老皇帝飞快踱步于御书房,穿着的白袍衣摆随他的动作大起大合,无能狂怒。
御桌之下,一名披着紫黑色貂皮大氅的少年缓步走近,那跟前伺候的小太监立即上前褪下大氅,随即悄然无声退下。
老皇帝一见立即就道:“爱卿来得正好,你听见太子刚才在朝堂说什么了吧,他竟然要朕下旨处死淑妃!真是好大的胆子!”
长栖眸色懒洋洋的,淡淡开口:“陛下不愿意?”
老皇帝语气非常怒,“那是朕不愿意吗?事件尚未有定论,现在大理寺只初步检验为中毒身亡,那因何中毒、为何中毒,都不清楚,怎么能妄下旨?!他作为太子连这点是非分辨都没有,真是愚蠢!”
长栖立即皱起眉。
谁愚蠢?
长栖不满道:“陛下,此定论是聂大人呈交的折子。”
与太子有什么关系。
老皇帝一顿,面色闪过气虚:“……他那心思还用挑出来说吗,太明显了,他就是想早点给淑妃定罪,好让朕早立继后。”
长栖点点头,既如此就应该斥责他才对。
“但这是人尽皆知的,先暂且不谈,主要是太子!你看他那个混账玩意儿,居然一同逼朕下旨。”
“……”长栖非常之不爽反斥:“难道陛下觉得不该?太子纯孝,心系先皇后的死因,不论是作为人子还是人臣,都必然会请陛下下旨!”
可以说,温茗比在世的每一位皇储都好,比之老皇帝就更不必说,他哪儿来的脸说人家愚蠢混账?!
“朕,朕没说不该。”老皇帝有点怵长栖冷脸,声量极速变小,“朕只是觉得,呈上来的证据,也不一定是真的。”
长栖面无表情看向他。
说来说去不就是不想淑妃死,那扯什么太子的错?
长栖一点腔都不想搭。
“爱卿啊,”老皇帝老脸尬住,只好小碎步走出书桌,脸上带着不要脸的期待神色:“朕叫你来便是想让你再查查,查查这里头有没有被冤枉之处?”
——冤枉肯定是冤枉的。
长栖心道淑妃本人可没有那么大本事毒杀皇后,一切都是宸妃在背后谋划,早在毒杀之前便已经算计好了推淑妃出来,替她做个替死鬼。
所以证据早已被坐死,已成闭环,想再查出什么东西是特定查不出来的。
长栖掰碎了向老皇帝解释一通,只见说完,老皇帝默默红了眼圈,长吁短叹:“可朕甚是喜爱五皇子,五皇子那么小,怎能没有母妃在身旁?爱卿还未见过吧,他很是聪明伶俐,颇像朕年轻的时候。”
长栖:“……”
长栖好想翻白眼,老皇帝真是哪儿来的自信,如果他能称为聪明伶俐,那自己就是爱因斯坦在世。
长栖顿了几秒,才道:“五皇子年纪尚小,本朝列来可将皇子养在皇后名下……”
老皇帝猛地拉声高:“朕就是不想立宸妃为继后,不想让那淮南老匹夫得逞!”
长栖一惊,连忙说:“陛下!隔墙有耳!”
老皇帝闻言面色一变,梗着脖子的豪言不到两秒瞬间颓然,“……朕竟在自己的皇宫也要被监视……朕何其不幸啊爱卿!爱卿!”
“……”长栖真不太想理他,但表面还得做苦言相劝:“陛下,还望谨言慎行,听说淮南节度使正在挖河渠,说不住届时有什么祥瑞出现……”
听完,老皇帝更绝望了,官场上的套路他都懂,一旦有什么祥瑞挖出来必将是紫徽星吉兆,那立继后必是逃不掉的啊。
他猛地一把抓住长栖的手:“爱卿!爱卿!朕只有爱卿你了,你一定要给朕想个法子啊!”
长栖:“……”
长栖很想挣脱他的手,这个爱保养的老皇帝天天用珍珠粉混着琼脂日日涂抹,滑腻腻的很恶心。
但戏还是要演下去。
想起来御书房之前,路遇聂奇水说的那番话,长栖假装沉吟道:“若陛下真心想保住淑妃娘娘,不如暂时将她送进冷宫。”
老皇帝当即反驳,他立即制止继续说:“陛下,您接下来这几天必须都陪着宸妃娘娘,一直到宸妃娘娘生辰宴结束。”
“宸妃生辰宴?”老皇帝迷蒙的皱眉,终于回忆起好像听聂奇水说过。
“是的,因现为国丧,您可以为宸妃娘娘小办一场,借此安抚住节度使与聂大人之心。左右先皇后死因还未下定论,继后之事暂时搁置,等风波过了,再请淑妃娘娘回殿也不迟。”
老皇帝有些不情愿,那表情像是不舍分别的小情侣似的。
长栖忍着一阵鸡皮疙瘩恶寒,引用诗句矫揉造作劝慰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相信个中缘由,淑妃娘娘一定会理解的。”
老皇帝猛不丁被这句诗打动,眼睛一亮,“爱卿用诗用得妙啊!你等等,朕要记下来。”
他说着立马回到书桌,“爱卿再说一遍,朕要写下裱起来。”
长栖:“……”
长栖只得再念一遍,老皇帝神色认真的誊抄下来,须臾,他的表情具是满意。
“爱卿真是朕的知己,这句诗就是朕现下最好的心绪写照……朕又想起来一句诗……”
说罢,他直接投入到创作中,直把那苦恼的事抛之脑后了。
长栖无语至极,当皇帝当到他这个份上也是绝了。
他不想再继续待一秒,“陛下,奴婢先行告退。”
“去吧去吧。”
长栖扭头就走,加快步伐直出内殿。冷空气一袭来,黏糊糊的龙涎香登时被吹散,大脑瞬间清醒
宦臣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长栖心底吐出一口气,木着脸坐上轿撵出宫。
现下表面正与太子殿下不合,可不能像往常那样在东宫见面了,而且估摸着近几日也不能见到。
太子正忙着奔波宫中与大理寺,听着老皇帝的意思还得再周旋两日。
长栖心里不太开心,除了今早在朝堂上碰过一次眼神,就是那日在醉仙楼,太子隐忍着激动心甘情愿放下身段,半跪着为他□做那种事。
那般**滋味,长栖念念不忘——
“昌大人。”
耳畔陡然闯进一个老头的声音。
长栖:“……”
长栖非常不爽的睁开眼睛,“聂大人,您还未走啊?”
聂奇水坐在轿辇之上,丝绸帘子随着轻晃,露出半张敷粉的老脸,“咱家处理一些琐事。昌大人,陛下在朝堂气得不轻,现在身子可还好?”
长栖心道你自己去看看不就行了问他干啥。
长栖懒得绕弯子,直言道:“某已如聂大人所言,陛下应下为宸妃娘娘举办生辰宴之事,大人可放心了?”
聂奇水笑容多了一分真,“昌大人说的哪里话,只要宸妃娘娘一高兴,咱家与昌大人一同高兴不是吗?”
长栖虚伪的笑了笑,“对,聂大人提点的对。”
“昌大人也尽可放心,宸妃娘娘自然不会亏待自己人,回府后自有惊喜等着昌大人。”
聂奇水又近乎和蔼这般说,长栖直听得惊悚,以前哪次碰面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现在突然这样和大白天遇见鬼有什么区别。
长栖受不了的尬笑两声,“呵呵,那某就多谢娘娘赏赐。”
聂奇水笑而不语,拍轿离开。
“……”
长栖直觉没什么好事,果然回到神策军府,便看到聂奇水的干儿子笑眯眯的站在门口恭迎,以及他的旁边一辆一里开外都能闻到的胭脂俗粉之味的马车。
“昌大人,奴婢给您送礼来了。”
长栖慢悠悠的下车,心道这哪是送礼物,是来点他吧,一马车的双儿。
他递给下来迎接的管家一个眼神,小干儿子见此人精似的也不多嘴,将详细名册转给管家后,礼数周到的离开。
长栖看也未看那马车,叫管家把马车给牵别处去。
至于不收宸妃的礼会不会惹来猜忌,长栖完全不考虑,他又不是真的投靠宸妃,收下反而才——
此时正南面官道上,驶来了一架轿,半旧的靛蓝布轿衣,轿顶的看铜钉由桐油涂黑,抬轿的四个壮汉穿着寻常家仆的短打,看起来是个不起眼的路过商贾。
然而长栖一眼认出,那是宣王的轿子——靛蓝布上暗纹暗藏螭龙纹、轿杠末梢包裹犀牛皮乃三年前外藩进贡之物、那些壮汉更不必说,脚步比寻常轿夫走得稳,落脚时总不自觉踩着官步走。
此时他找来……?
长栖神情一动,阻止管家的动作,嘴角缓缓勾出一抹阴笑。
……
“本王与维礼兄早该喝上这一杯!”宣王坐于宴席桌几后,两坨醉红显于两颊,摇摇摆摆,豪言大放。
长栖坐在他对面,闻言附和着说:“宣王瞧得起奴婢,奴婢自当感激涕零。”
“哎,维礼兄说什么话!你我,嗝——”宣王迷离的打个酒嗝,似是被自己的酒气给熏到了五官团骤一起,还不忙接着说:“今后,你我就兄弟相称!”
长栖忙诚惶诚恐道不敢不敢,双眸之下却暗藏讥讽。
他敢打赌,宣王此次来绝对没有通晓宸妃和聂奇水。
如此急功近利得意忘形,刚确定所谓立场还没搞清楚便眼巴巴过来拉拢“人心”。真是跟老皇帝一样愚蠢。
既如此,那聂奇水准备的大礼便给自家主子消受吧。
长栖放下手中杯,冲管家一抬眼,后者心神领会,立即下去,不一会儿六位绝艳美色带着面具的双儿进入眼帘。
宣王迷离的小绿豆眼睛一下子看直了。
本朝双儿身份低微,世人皆唾骂不男不女十分厌恶,但私下里却是深受达官贵人的把玩,他们不容易怀孕,也不会轻易被“造”出孩子来,长此以往,双儿的赠予买卖已经是圈内心照不宣之事。
“王爷,这些都是精挑细选出的双儿。”长栖意味深长的说。
宣王咽了咽口水,直勾勾的看着这些各种风味的小腰儿。“维礼兄,你这是……?”
长栖笑道:“王爷大驾光临寒舍,奴婢自然要精心招待,王爷可还满意?”
宣王满脸写着满意太满意了,但是又犹豫说:“不好吧,咱们这是家叙。”他再没脑子也不敢就这样当着太监的面挑人。
长栖心底翻白眼,谁他爹的跟你是家叙。
看来得挑一个才能让宣王上当。
长栖随意一扫,“王爷,奴婢也得喜一位……”
他忽然看见这群双儿之后站着的一个侍从颇为熟悉。
那模样身段,长栖一眼便知是谁。
他立即目光转向管家,管家谄媚的笑容中透着心虚。
长栖:“……”
很好,太子殿下只来一次便把自己府中之人收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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