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见他瞬间明了什么:“原来是你!是你把淑妃母子放出来的!”
宣王跟着震惊:“原来你是想胁迫五皇弟坐皇帝?!”
他一言,身旁的宸妃和聂奇水登时一脸不争气的表情。
边缘被禁军控制的淑妃紧紧抱住五皇子,闻言无声的望向詹相,秋目含泪,似是在问“难道写信让她做一切的不是你吗?”
长栖也懒得理蠢货,笑眯眯替詹相回答:“相爷自是不会做这种事,他一向明哲保身,那就叫什么来着‘死道友不死贫道。’”
柔弱的淑妃撑不住的倒退一步。
詹相见此,狠狠撇开脸,一言不发。
长栖冷笑:“看吧。”
“原到如此!本宫还以为本宫足够聪明,却没想到被你给骗了,太子殿下!”宸妃扭曲着脸向御席连连冷笑。
长栖立马接话:“你被骗纯属是因为你好骗。”
宸妃气疯:“你!”
聂奇水冷静的动了动浑浊的眼珠子,“昌大人在咱家面前也演了一番好戏。”
长栖嘲讽道:“难道不是聂大人小心思更多?一不小就把某藏了十几年的身世暴露出来,某只是做些手段防患于未然而已,再说又不收你钱,沉浸式体验,算你赚的呀。”
聂奇水:“……”
聂奇水视线上下打量,如蛇信轻舔过猎物:“昌大人此番,可有想过后果?”
长栖挑眉:“怎么?听昌大人的意思,是有后招?”
“禁军与神策军皆在你手中不假,但咱家在宫中侍奉两朝天子,宫里头弯弯绕绕,昌大人确定都有把握?”
这是在点他的另一个权力身份——枢密院使。
长栖装作思考一会儿,道:“某还真不确定,但某有同伴呀。”
只听他话音落下,在众神策军中走出一名柳眉娇俏的小太监。
“义父。”
小太监恭恭敬敬行礼。
聂奇水瞳孔猛地一缩:“你!”
小太监,也就是现任枢密院知事,谦逊的笑了笑,一举一动颇有几分聂奇水的真传,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挖心:“义父,您老了,该让位了。”
聂奇水猛地嗤一声,接着痴痴的仰天大笑,他精心陪葬十几年的孩子,居然背叛了他!
连同培养了几十年、几十年的根基皆被连根拔起,付之东流。
那笑声惨如冤魂索命,整整持续半柱香,直到仿若枯木无力截断戛然而止,随即他倏地死死盯向长栖,脸色白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昌琦小儿!你能猖狂得了几时,太子若真上位,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咱家见过多少,肮脏之事全经阉人之手,帝王枉做仁义,只生凉薄心……”
说此,他突然掏出一把匕首用力插入腹中。
宸妃与宣王惊呼:“公公!!”
热腾腾的鲜血从聂奇水的嘴里溢出来,血沫堵住喉咙,他仍要嘶声挤出字句:“……咱家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他阴狠的恶毒盯着长栖,痴痴笑声越来越大,直至两只眼珠覆上一层灰暗,就此咧着满口黄牙血,断气。
长栖从始至终面无表情,挥手让小太监去检查,确认真死了便让他抬出去。
“公公!公公!”宸妃悲痛欲绝的大喊。神策军拦住她的去路,将她头顶唯一一支玉簪子撞落在地。
长栖走上前捡起来,把玩于手:“娘娘还想看烟花吗?”
宸妃面色闪过惊恐,强装色厉内荏道:“本宫之父乃淮南节度使慕学真!若本宫身死,皇宫外——”
长栖嗤笑打断,“娘娘你怎么还没有聂大人想得透彻啊,你看他都摆烂走人了,你不猜猜为什么?”
看来宣王的蠢也不一定都是为了遗传老皇帝,估计也有宸妃一份。
他好心解释:“宣武军燕元德将军正率军在宫门外,娘娘若想看烟花,奴婢现在就可传号于空中,届时定有大把大把独特的烟火绽放。”
宸妃登时面色煞白紧攥衣袍。烟花硝石、硝石火药!是了,昌琦手中有火药,比她知道的数量还要多!
他们母子俩早在事变之前就完了。
此时宣王不知想到什么直勾勾的盯向高位的太子,忽然他脸色一变,不灵光的脑子发现惊天秘密,他惊悚的指着长栖,“那晚在神策府的人是太子,他是——”
长栖眸光一凝,宣王身侧的神策军当即拔剑捅胸而过,当场毙亡。
“啊啊啊我儿!!!”宸妃凄厉的尖叫扑过去。
长栖面无表情的看着:“原来娘娘会痛心,既知所举会牵连亲人又为何放肆自己妄图拿捏他人?——安排白洛冒充奴婢,是想敲打奴婢?还是想毁掉昌家名声?
娘娘应是不知奴婢脾气,平生最讨厌被人拿捏,既然娘娘这般痛心,就下去陪王爷吧。”
他说罢,神策军副将严诚也抽出刀以同种方式戳穿宸妃。
在场亲眷们早已经被这骇人恐怖的场面给吓得哭泣声连连,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长栖还没那么“丧心病狂”,但一连死了三个人,他也算看惯了,干脆继续攻击。
他直接略过宣王妃,转个身对准詹相,咧嘴一笑:“该你了,老头。”
詹相浑身一震,皮老挂相的胡子恐惧得在空中飞扬:“太子!老臣是你亲外祖父!老臣是你唯一的外戚!太子!”
御席上,背对着的消瘦的身形正坐着稳稳的,看着仰面倒于血泊的老皇帝,他早已断气,正双目空洞的睁着,死不瞑目。
温茗并未理睬詹相之言,墨黑色的发丝微折侧颜,一张淡色唇瓣薄而无情。“父皇,儿臣想将母后葬在皇陵,您的尸骨葬在南山,可好?”
詹相闻言震惊得眼珠子差点突出来,“太子!你!你疯了!”
温茗慢慢起身,面色淡淡:“孤没疯。母后中毒那日,父皇就在身边,但母后还是去了。”
詹相面色微变。
“相爷看起来并不惊讶,或许相爷那天也在?”
温茗走下阶梯,沉眸死死盯着他:“母后生平最敬重您,为什么?中秋那日,是您透露孤高烧不止的消息传给母后吧?孤近日得良药脑子越发清醒许多,也就想起那日,孤是喝了相爷特意送来的莲子汤才突然做出异举!”
他的眉眼出现从未有过的凌厉,声音愤怒无比。直至母后停灵前四天他都被迷药迷幻,那日昌琦带他去梓宫突然出现幻觉便是因此。
若不是后来所有入口食物都由昌琦把关,慢慢脱离药瘾,他不知还要被折磨多久!
真相揭露,詹相索性承认下来:“是老臣所做,老臣的好女儿不知天高地厚,老臣是在帮她解脱!她输了却也是赢了。她死,就是你生。
现在,殿下不就是赢了吗?可见老臣分析没错,唯一错的,是殿下错在方法。”
詹相看向温茗,目光饱含长者谴责:“殿下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知廉耻与一个阉奴苟且!这种方式得来的位置,殿下怎能坐得稳?
阉奴出身掖庭,如蛆附骨见不得光,他日殿下若想登临,其必是一大害!不如趁机以绝后患。
如今殿下只差一步,只需杀了昌琦,便无人再阻挡殿下之路。之后,老臣愿率百官拥护太子登基。”
詹相洋洋洒洒端得是一番肺腑之言、忠臣之相,仿佛字字良苦用心,句句忠心耿耿。非常笃定温茗不敢杀他这个唯一的权臣外戚,也非常笃定昌琦只是一把被利用的刀。
只待昌琦死,他便可起死回生,转危为安。
温茗对视许久,无言许久,忽然突兀一笑,笑容莫名悲凉。
“相爷事到如今也是最了解孤之人,孤还记得相爷曾警示孤‘重情不失度,念亲不逾礼’,往日孤只道凉薄,此刻孤却认为半分没有错。”
他说罢,挥手让神策军将其拖下去。
詹相不敢相信太子的转变,固执的大喊:“太子!你不可听信阉党谗言!你杀了我,朝中将再无亲信!藩镇节度使难道会永远效忠你?昌琦那个阉奴难道能永远不背叛你?!只有我,只有我!”
温茗沉沉的看向他,“可你已经背叛过了相爷。而且你也错了,孤不止你一个外戚。”
言落,瑟瑟发抖的大臣们之中,一个老臣走出来,正是吏部侍郎——他病弱的小女儿曾经是太子妃,这些年因一直低调行事,詹相又自以为是假成亲掀不起风浪,便忽略了这层关系。
詹相见此哑然熄火,兵败如山倒,他的目光陡然失了焦,再不做挣扎,垂首被拖下去。
温茗没有回头,顶着冷风感受微微刺痛。
原来不知何时已经下起初雪,风裹着雪粒子纷纷扬扬于灰蒙的天空,像一层朦胧的纱,轻盈得看不真切。只有落入脸颊时,冰凉的触感才能证明它们的存在。
一只燥热的手掌忽然扶住他,随即肩头一热,玄色狐皮大氅笼罩住身体,温茗回头,只见到长栖的半张侧脸。
“殿下,天冷保暖。”
温茗一瞬间鼻尖酸得发疼,先前强忍着的悲恸此时再也忍不住,泪水先一步夺眶而出。
众人瞩目下,长栖赶紧使眼色给小太监。
小太监当即悲戚传唱陛下薨逝。
众臣伏身跪地。
几乎在同时,温茗砸进长栖怀中,掩面无声哭泣。
……
先皇后下葬日。
温茗着斩衰服凌晨祭告,诵《告迁祝文》,后与长栖共扶柩出殡宫。
因暂未正式登基,温茗仍代行“执绋”,在仪仗队列文武百官之前步行,每十里跪献浆水,直至墓室。
接着奠酒,每一献酒每一拜;二读哀册,温茗读到一半便泣不成声,长栖便在旁帮忙代诵;三则捧皇后牌位安置陵寝享殿,全程俯首。
最后封棺。
温茗接过长栖送来的金铲,在特定的土堆中,铲扬三次盖于梓宫,终是礼成。只待退出去后便由工匠完成封土。
温茗此时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但还是舍不得,便叫其他人先出去,留下长栖。
墓室比外面更冷,长栖怕他忧虑过多,想说些宽慰的话好劝他早离去。
温茗却忽然转头,道:“孤想象过许多次今日场景,若执绋之人不是孤,孤想的人只会是……”
长栖接话:“是奴婢。”
温茗脸色微讶,似是在说你怎么知道?
长栖轻声道:“殿下忘了?那日困于机关中,不是交代让奴婢来吗?”
温茗微顿了顿,眉眼间闪过一丝羞赧,“哦那次……当时孤未多想。现在想来,原是那时候就已经把中尉公放在心上了。”
冷不丁的,长栖:“……”
他一时呆愣住,不知怎么去接话这突如其来的表白。
温茗头一次见这样的他,很是稀奇道,“你还有这幅样子呢。”
长栖:“……殿下莫要取笑奴婢。”
“不是取笑。”温茗摇摇头,言语认真。
长栖又是一怔。隐隐感觉他要说什么。
只见温茗从袖中取出一只圆润的白净瓷瓶,伸出手去抚摸长栖的右脸。
冰凉的触觉让长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温茗立即收回手指,放唇边轻呵一口热气,才再次轻柔小心翼翼的轻触。
“这道疤痕,日后不必再刻意留着了。
那日在山洞,孤便发誓,中尉公愿舍身救孤,他日孤便是中尉公的护身符。”
长栖闻言胸口一震,目光难掩复杂。
其实原著原身的结局并不好,他前半生忍辱负重刀口舔血的日子终于换得执着之物,却也对世间的所有意兴阑珊,往后起不出活意,所以不到一年便被朝堂党派毒杀。
现如今,也是面临同样死局。满朝文武百官之声全是杀阉党平众怒,要将万千罪名都冠在长栖头上,如此才肯拥护双儿之身的温茗坐上那个位置且坐的更稳。
政变那日,长栖其实已经有所预料,所以才主动出头将杀人活儿都揽在自己身上。这几日,他正在考虑如何委婉向温茗表示愿意去死。
当然了,是假死,他任务还没有完,不可能真的去死。
只是没想到,温茗的态度反而是硬刚。
长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陪我一起走下去吧。”
温茗眉目柔和牵住长栖的手,并未看他,而是向半空轻呵一口气,一团热团如烟顷刻化散,他孩子气的弯了弯眸,浅笑纯净如雪。
长栖怔然看着,遵从本心点头:“好。”
……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十分钟后将离开本世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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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世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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