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长渟目光放在远方,神色不明,回想到她们再次相见是五年后,宫中的花草房。此刻她是否已经入了宫尚未可知。
如果她来了必然会打听她这位“慕容贵妃”的消息,只需让人稍加注意便可,倒是不必急于一时。
片刻后,慕容长渟唇边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道:“宫里有数千之人,若是隐姓埋名,找起来就是大海捞针,你只帮我留意是否有这个人便可。”
柳瑶撇了撇红润的小嘴,“主人,她是谁?为什么一定要找她?”
慕容长渟垂下长长的睫羽,沉吟道:“一个故人。”
“主人想要的,柳儿都会帮主人达成。那张贵人该如何处置呢?”
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局势,皇后被逼迫得闭门不出,慕容贵妃圣眷深厚,如日中升,只差有个孩子即可问鼎中宫,可即便如此盛宠,贵妃依旧无子。而陛下的子嗣稀薄,膝下只有两个皇子一个公主,很久都不曾添过新的子嗣了。
张贵人肚子里的这个,可以说是吸引了阖宫的目光。要是出一星半点的问题,所有人都会怀疑到她身上。
慕容长渟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可思及和老皇帝的约定。有些事她必须做,缓缓低下头,轻声道:“你且附耳过来。”
*
“落云,从今日起,你便是锦华轩的低等宫女,负责扫洒,小心伺候,要是得罪了贵人,小心你的皮肉。”管事姑姑横眉冷对,言语刻薄。
林云落倒是没放心上,而是趁机在那姑姑手中塞了几两碎银:“姑姑,我有一事相问,为何独我分到了张贵人这里?”
姑姑眉毛都没动一下,直接给丢到了地上,毫不客气道:“什么你的我的,在这里都要称奴婢,这点银子也想收买我?贵人身怀龙裔,能来伺候她是你的福气。”
说完随意指派了一个人让她带林云落去宫女的住处。
林云落闻言倒是没有丧气,淡淡叹了口气,跟着身边的那名宫女离开。
在这里,她们是最低等的宫女,无依无靠,分的住所也是最差的。在东南角,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木料腐朽的味道。
简单洗漱过后,众人纷纷躺下休息。唯有林云落睡不着,辗转反侧了几回,便坐了起来,透过那扇窗户看外面的月光。
银辉照耀下,美丽的容貌更显清丽绝伦,只是眉眼间笼罩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
她轻轻咬着下唇,环顾一圈无人注意到她,从包袱里拿出一方手帕,手帕上赫然绣着朱红莲,旁边还有两个字,渟官。
看到这熟悉的名字,想到那封离别信,林云落顿时心中弥漫出一阵酸涩,有热流想要从眼角流淌,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
她没想到自己赌上一生的人竟然是个负心人。慕容长渟一走了之,却未曾料到侯府夫人竟然找到了林云落的居所,将她打了一顿丢到了城外的乱葬岗。
要不是被一个出宫采买的宫女所救,此刻她早已命丧黄泉。病好后,她多方打听消息,才知道慕容长渟是侯府嫡子,就在她想偷偷登门拜访时,却得知慕容长渟遇难的消息。
那时她心如死灰,一度病重。直到听闻宫中有一位极得宠的慕容贵妃,手段了得,颇得盛宠,有问鼎中宫之势。
她隐隐觉得这会跟那个人有关,抱着无论生死,也要再见一面,把一些话说清楚的决心,她再次找到当初救她的宫女,毅然决定进了皇宫。
可真来了这龙潭虎穴,她又陷入了迷茫之中,如果那个人不是渟官怎么办?若真是那个人,见了面,又能如何呢?一阵胡思乱想下,心中郁闷,愈发睡不着。直到后半夜,天将将要亮的时候。林云落才来了困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宫人们陆续离开居所,各司其职,不敢有一丝懈怠,需知道这位主子可不是好相与的,尤其在她孕期,若是一个不小心冒犯了她,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如此战战兢兢,却还是出了纰漏。
只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的碎裂声,随之而来的便是张贵人的怒骂。
犯错的宫女被赶了出去,管事姑姑拧着她的耳朵,“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还有何用,险些连累了我们。”
那小宫女被吓破了胆子,只一个劲跪下磕头,只呼:“娘娘饶命。”
里面的贵人听了有是一阵怒气:“喊什么喊,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怎么你了。拉出去别再让本宫见到她。”
“是,奴婢马上就办。”
林云落转过头,只一心扫地上的落叶,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甚至想悄悄走开,以免引火上身。
“落云,你过来。”
林云落心中一沉,恭敬转身行了个礼,“姑姑。”
“你的机会来了,里面缺个端茶送水的,你不用再扫洒了,跟我一起进去吧!”
林云落顿时觉得脚下有千斤重。一时间竟然迈不开步子。
这活虽然辛苦低贱却少了那些勾心斗角,也少了许多危险,她深知当下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管事姑姑快要进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见她还无所动,皱着眉:“呆头呆脑的,还愣着做什么?”
林云落抿了抿唇,掩藏好心绪,伸手将衣间的木丹香囊挂到了腰上,再低眉顺眼地进去。
抬眼便看见张贵人神色不耐,揉着头,身边的人无不是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都是一群废物,本宫看见你们头更痛了,你叫什么名字?过来给给本宫揉腿。”
“奴婢落云。”
张贵人被孕吐和暑热折腾得不轻,此刻已经记不得林云落了。
林云落净过手后,在腿部的几个穴道上力道适中地揉捏。随身佩戴的香囊散发着幽幽冷香。
张贵人紧绷的脸渐渐放松,心绪也不再那样烦躁,无意间看到林云落腰间的香囊,上面的白栀花绣工精湛,竟然和苏州的绣娘不相上。
“这是你绣的?”
“粗浅功夫,让主子见笑了。”
张贵人并不在意,她说起另外一件让她忧虑的事,“贵妃在宫中一手遮天,可本宫得罪过她,即便身怀龙裔也要敬她三分,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林云落眼帘微抬,一边揉腿,一边听她们谈话。
她贴身的婢女若璃道:“奴婢听说,贵妃娘娘家的小妹要定亲了,不若以此送礼,一来可表心意,让贵妃知道主子是关心贵妃的,二来也不叫贵妃看轻。”
张贵人满意地点点头。
“你说的不错,可送什么才合适?这要是送的不好,反而更糟。”
“这,奴婢倒是想没想到。”若璃低下头,事实上,她不是不知道,而是因为自己作为出主意的人,再说送什么,未免太过出风头,另一个,若是事情办砸了,张贵人只会把一切归咎在她身上。倒不如放手让别人做。
管事姑姑道:“主子,既然恭贺的是定亲之喜,奴婢想到去年陛下赏赐的玉连环,玉连环千金难求,有缔结同心之意,贵妃娘娘明悟,自然知道我们的意思,主子以为如何?”
张贵人颔首:“姑姑想的好,就这么办。”顿了顿,“再让秀晴那丫头用剩下的珍珠纱做几方绣帕盖在上面,一并给送过去。”
这样一来谁还敢再多嘴她拿珍珠纱的事。
管事姑姑面露异色,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主子,秀琴前两日病了,只怕赶不及。”
张贵人正要皱眉,忽然想到自己眼前不就有个合适的人么,随即眉心舒展,“正好,就你来替秀琴做这件事,做好了,本宫有赏。”
林云落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落到自己身上,电光火石之间,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不自觉抬了起来。
见惯后宫美人的张贵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她想起这宫女是谁了。
初见她时,张贵人就产生了一丝危机感,她虽身怀龙子,却还不知是男是女,也不再风华正茂,可后宫里的美人年年都有。去年的选秀,姿容最上乘的是尚书府嫡女。可跟眼前的林云落相比却要逊色不少。
张贵人就是不想让她有机会得宠才把她要了过来,可如今仔细一想,落云即便有一副好容貌,可身份低贱,性子看着也沉闷,终究上不得台面。
不过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
“给你三日,若是完不成耽误本宫的事,别怪本宫惩治你。”张贵人微微眯了眯眼。
林云落明白,从始至终,她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也不想错失这个机会,若是能够在手帕上绣上朱红莲和流云的图样,如果贵妃当真是渟官,那么必然会来找自己。
她握了握手,依旧低下头,万分顺从的样子:“奴婢自当全力以赴,不辜负娘娘的信任。”
张贵人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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