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林枝莳愣了愣，想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他无措的看着顾暄翊的脸，下意识想要跪地请罪。
“你敢！”顾暄翊登时拔高了声音，好像林枝莳不是要跪下，而是要杀他一样。
“我、属下……”林枝莳就僵在了那里。他张了张嘴，想喊少爷，可顾暄翊的脸色看上去似乎要吃人，他就又不敢发出声音了。
顾暄翊瞪了他一眼，不怎么高兴的往里挪了挪，给林枝莳留出一个小空。
林枝莳看着他的动作，神色里掩不住的讶异，“少爷……”他怯怯的出声，“这、这不合规矩。”
“少爷我就是规矩！”顾暄翊没好气的扯了下他的袖子，“让你坐你就坐，废什么话。林枝莳，你是不是想把本少爷的身体累死！”
林枝莳下意识否认，“不是！”
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挨着顾暄翊的床边坐下了。
凭心而论，顾暄翊给他留的空一点也不大，可林枝莳还是没有占完，顾暄翊甚至觉得他只是把衣服轻轻放在了自己床边。
“林枝莳。”顾暄翊看着忐忑不安的影卫，手指用力把人往自己身边揪了揪。
林枝莳不敢同他作对，只好顺着顾暄翊的力道往里挪了挪。
“你知道的吧，我今天挨揍了。”顾暄翊有些正色的同林枝莳讲。
他说罢还指了指自己的腰，嘴里发出因为疼痛而抑制不住的轻嘶声，“这里，被踹了两脚，快疼死了。”
林枝莳刚刚已经听白崇讲了，他身上又多了好几处伤，但他以为是他晕倒的时候被那几个下人打的，完全没想到是顾暄翊受了。
“少爷……对不起。”林枝莳有点抱歉的低下头，顾暄翊不准他跪，他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请罪了。
“是我的错，”他轻声道歉，“少爷可以罚我。”
顾暄翊觉得林枝莳的脑袋有点不灵光。
“你有什么错？”顾暄翊无语的看着自己的影卫，“你叫他们打你的？”
那自然不是！林枝莳连忙摇摇头。
“但少爷是因为我才受的，”林枝莳仍旧有些抱歉，“等、等我们再换过来了，少爷可以打我出气。”
他真的好为人着想，顾暄翊都要气笑了。
“林枝莳，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林枝莳被他骂的有点不知所措，认错是不敢再做了，可说别的，影卫更加不敢，只好喏喏的低着头，听顾暄翊骂他。
“那几个人这样做不是第一次了吧。”顾暄翊冷笑的看着林枝莳，顾大少爷虽然没有证据，但也不是傻子，林枝莳不是普通的下人，是被杜绛训练了好多年的影卫，别说一个趾高气扬的家丁，就是院里所有的府卫都加起来，也不是林枝莳的对手。
但看对方昨天的态度，明显不是第一次欺负人。
“你在纵容他们。”顾暄翊冷着脸宣判。
“不、不是……”林枝莳下意识攥住了顾暄翊的被角，多年的规矩使然，让他很想跪下请罪，可顾暄翊三令五申不准，林枝莳只好强压住自己的本能，战战兢兢的维持着不叫顾暄翊厌烦的姿势。
“不是这样的，”他小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属下、我只是不敢。”
不敢还手，不敢反抗，不敢得罪任何人，不敢给顾暄翊添一点点麻烦。
“我怕少爷生气。”他说。
影卫垂着头，眉眼温顺，明明还是自己那张跋扈的脸，可现在却被林枝莳用的看上去可怜极了，顾暄翊骂人的话就这样被哽在了嗓子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叫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凶，“怕我生气？林枝莳，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不讲理的人？你知道他们是故意骗你，知道他们每次吩咐你做事都是假借我的名义，而你却还在担心反抗后会得到我的惩处？”
顾暄翊自认为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至于坏到如此地步，纵然他从前有那么几次冷眼看着林枝莳被欺负，可也不至于拉偏架。
像这样的事情，谁打赢了就算谁的，顾暄翊总不可能要人故意欺负林枝莳。林枝莳说到底也是他的人，是他顾暄翊所有的，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踩上两脚的。
他的质问掷地有声，倒叫林枝莳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影卫垂着头坐在那里，因为不习惯在主人面前保持坐姿，因此看上去有些僵硬，顾暄翊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着脾气，没催他。
大概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顾暄翊自己都要放弃讨说法了，他才终于喏喏的开口，说的话却叫顾暄翊怔在了原地。
“少爷，”林枝莳轻声开口，“我知道少爷没有吩咐过那样的差事，但我不敢赌少爷的态度，”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要不要这样说，但也只有那么片刻，他就又开口了，“我怕您觉得我不恭顺。”
没有人会要一个整日只会给主人添麻烦的影卫。
林枝莳说话时声音很轻，好像只是在客观的陈述一个事实，顾暄翊没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任何不甘或是怨怼。
可是这原本就是顾暄翊的错。如果顾暄翊能够对林枝莳好一点，林枝莳怎么会这样没有安全感。
再退一万步，如果顾暄翊能够对自己的影卫上一点心，别人又怎么可能越过他欺负他的刀剑？
“那你——”顾暄翊顿了下，嘴硬道：“那你也要同我讲了我才知道。”
顾暄翊的歪理很多，此刻又振振有词道：“你不同我讲，倘若我下次有事吩咐你你耽误了，难道就不怕我会嫌你没用吗？”
林枝莳下意识看向顾暄翊，他想说不会耽误少爷的吩咐，可不知怎么，林枝莳又忽然觉得顾暄翊可能不会想听到他这样说。
于是林枝莳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对顾暄翊说他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顾暄翊终于满意，他奖励般拍了拍林枝莳的手，像是在摸小狗爪子一样，抚了下又评价道：“我的指甲好像长了，你去拿工具剪一剪。”
林枝莳愣了下，下意识看向顾暄翊的手指，他的五指他再清楚不过，绝对不可能有一个指甲长了，然而不过瞬间，林枝莳又陡然反应过来。
少爷说的是他现在的身体。
顾暄翊的手指修长，指甲长得也很圆润，一看就是被好好保养了的，林枝莳低头看时，发现确实有点长了，他顿了下，才说道：“属下……属下可能伺候不好，少爷要叫东卫弄一下吗？”
顾暄翊无所谓的摇摇头，又抓起他的五指，说：“这有什么可讲究的，随便剪一剪好了，不然你去拿工具我自己来。”
林枝莳顿时有点错乱。
理论上来说，顾暄翊是在剪顾暄翊自己的指甲，这没问题，一点问题也没有，顾大少爷自己动手不用人伺候，任谁见了也要夸一句好主人。
可现在这个身体是林枝莳在用，顾暄翊要给自己剪指甲，林枝莳觉得自己要折寿。
“少爷……”他有点犹豫，不太想伸手让顾暄翊伺候。
顾暄翊却不怎么在意的把他的手指抽了出来，说：“你不用觉得不敬不顺，就当我是在给自己剪好了。”
林枝莳只好闭上嘴巴，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被顾暄翊拽着手指的动作。
但顾暄翊的动作很快，好像不是第一次剪一样，他弄完还对林枝莳笑了笑，眉眼飞扬道：“你没见过我给我娘弄指甲吧，小爷我厉害着呢，就是你这会儿说想染个色，少爷我也能给你弄上。”
林枝莳有点怔愣。
顾暄翊又说：“等咱们换回来，我再给你弄一弄，”他嫌弃的看看自己的双手，说：“太粗糙了，以后再有别人吩咐你做什么不准做。”
他说的很随意，好像林枝莳是他的朋友一样，林枝莳顿了顿，心底忽然产生了一股勇气。
他忐忑的抬起眼，认真的看着顾暄翊，说：“少爷。”
顾暄翊已经又躺下了，正捂着自己的腰小声同林枝莳讲那几个胆大包天的下人该怎么处置，可林枝莳喊他，他也不会随意应一声，而是停了自己的吐槽，扭头看向了林枝莳。
林枝莳说：“如果咱们又换回来了，我可以跟着少爷吗？”
他小心提了几个理由，“万一我在少爷不知道的时候又被人欺负，叫少爷受了苦怎么办？”
顾暄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不会打回去吗？林枝莳，我刚刚不是讲了？除了我说的话，谁的话你也不需要听。”
林枝莳抿了抿唇，声音好像比刚刚小了些，继续道：“我不会给少爷添麻烦，少爷如果去和刘少爷喝酒，我就在外面候着，万一再有意外，我可以及时带少爷回家。”
他好像已经断定了和顾暄翊要再换很多次一样。
虽然他给的理由看上去很有道理，可顾暄翊却觉得此刻的林枝莳跟从前很不一样，他抬眼打量着影卫的眼睛，漆黑、明亮，像是小狗的眼睛。
林枝莳不会害他，顾暄翊想。
可林枝莳又好像忽然变了一点。
他是在向自己提请求吗？
许是顾暄翊很久不说话，林枝莳心底的那丝勇气终于消失殆尽，他重新垂下眉眼，想要道歉认错，为自己的逾越请求责罚。
但顾暄翊没有给他机会。
“到底是因为什么？”顾暄翊看着他的眼睛，忽然产生了些包容。
“只给你一次机会，要讲实话，林枝莳。”顾暄翊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有点温和，还带着点引诱。
林枝莳没有被这样安抚过，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很不安的重新抬起头。
“我怕我不小心死掉了，少爷再换过来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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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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