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惠愣了，眼泪挂在脸上看起来格外滑稽。
秦湘微笑着一步步走过来，弯腰凑近她沾着泪珠的脸。
她抬起手，方家惠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曾经被父亲殴打的场景，条件反射地紧闭双眼。
秦湘哼笑一声，指尖轻柔地擦掉她的眼泪：“常晨一提过一次，他谈了个G附三高的女朋友，叫家惠，说的就是你吧。”
原来她真不记得上次的事了。
方家惠侧了下脸，躲开了秦湘的手指，自己擦干了眼泪挺直脊背：“是，我是常晨一的女朋友。”说完，她立刻露出苦笑：“如果可以，我想告诉全世界，我是常晨一的女朋友，而不是……”
她故意说一半留一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秦湘的表情。
但是秦湘实在是滴水不漏，完美的微笑像雕刻在脸上一般没有丝毫变化。
她咬咬牙，按照计划继续说：
“我知道他不够优秀，性格也恶劣，但是他对我好。”她垂下眼眸，“薛一雀这个人渣，一直在拿这件事威胁我。他说如果我不照他说的做，他就会告诉晨一我脚踏两条船，让晨一抛弃我。”
秦湘冷漠地看着方家惠仰起头，娇小的身躯看起来单薄破碎，惹人怜爱。
“学姐，我不可以没有晨一！”
秦湘没理她，视线落在手机上：“这些东西你还发给过别人吗？”
方家惠咬了咬唇，低声道：“还有薛一雀……”
“这样啊。”
秦湘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完全没有方家惠以为的慌张和恼怒。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秦湘突然开始玩手机，皱了皱眉，语气忍不住有些急躁：“学姐？”
秦湘弯着眼睛看向她，柔和的表情让人放松警惕。
“事情闹大了，我看还是报警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机放在耳边：“喂？警察同志……”
方家惠瞪大眼睛尖叫一声扑了过来。
秦湘快速后退一步，举高手机冷眼看她。
“……不好意思警察叔叔，打错电话了。”
通话对面，乐长烨拿着手机发呆。
“警察叔叔？搞什么啊……”
天台上徐徐吹过温柔的风，秦湘微笑的表情依旧无懈可击，而对面方家惠则因为一通电话出了一身冷汗，衣服被风一吹，又湿又凉地紧贴在身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知道自己冲动了。
但是比起来被秦湘怀疑，她更不敢面对警察。
她咬了咬舌尖，磕磕绊绊地解释：“我，我早恋的事家人都不知道……我爸爸他对我管教特别严格，如果让他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
她怕秦湘不信，用力强调：“他真的会打死我的，学姐！我妈妈也会被我连累！”
方家惠觉得自己没有骗她，一旦她爸爸知道她在学校竟然闹到警察都要来的地步，她可能真的会被那个人渣打死。
而她妈妈，那个胆小又懦弱的女人，根本没法保护自己……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无比怨恨薛一雀——怨恨他为什么有薛西英那样能够保护孩子的母亲；怨恨同样出身泥沼，他为什么就能逃走……
秦湘歪了歪头，看着陷入情绪表情逐渐僵硬扭曲的少女，嘴角的笑容淡了许多。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把视频删了，保证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她顿了顿：“我不会告诉警察。”
方家惠抬起头，一时有些会不过神，木愣愣地点了点头：“好，好的。”
秦湘觉得没意思极了，不想再在这里陪她吹冷风，扭头向楼梯间走去。
方家惠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她想做的事还一样都没做成，不能就这样放秦湘走。
她几步追了上来：“学姐，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要搭理薛一雀了？”
“不能。”
方家惠愣了一下，不明白刚才还和颜悦色油盐不进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生硬冷淡。
但是她不会轻易放弃：“为什么？你都知道了他是个渣男，他想利用我害你，你为什么……”
秦湘突然在楼梯间和天台之间的大门前停住，略圆的眼睛笑起来时可爱又娇气，不笑时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傲慢。
她低头盯着方家惠的眼睛，不发一言。
最后，是方家惠先顶不住，错开目光轻声开口：“学姐可能嫌我烦了，但是我说的一切都是为了学姐好。或许我有私心吧，但是我从没想过伤害学姐，我只是想，如果学姐能暂时疏远他，我就有把握把他那里的视频都删掉。”
她相信，只要秦湘能疏远薛一雀，她就能将暂时的疏远变成误会、反目，最后让两人绝交。
都是淤泥里挣扎的人，他凭什么能有秦湘这样站在阳光下的朋友？
烂泥，就该永远埋在臭水塘里。
没听到秦湘的回应，方家惠状似无意地轻声补充：“还是说，传言是真的，学姐被他的外表迷惑，放不下他？”
秦湘没忍住被气笑了，什么时候激将法也被用到她身上了。
“有关系吗？”
方家惠没听明白，疑惑地皱眉：“什么？”
“我的事，和你有关系吗？”
秦湘抬起一只手搭在方家惠的肩膀上，弯下腰和她四目相对，手掌微微用力，声音温柔优雅：“学妹只要记住自己的保证就好。”她笑着晃了晃另一只手上的手机：“刚刚好像不小心点了录音呢，你明白的吧？”
方家惠眼睛死死盯着秦湘的手机，语气急切：“学姐，秦湘学姐我……”
然而秦湘没有继续听她说下去的兴趣，快步离开了天台。
方家惠看着秦湘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里，颓丧地靠在铁门边上，丝丝凉意透过单薄的校服弥漫上她的身体。
“为什么呢……”她双目无神喃喃着：“为什么他总是能这么好运呢……”
离开天台后，秦湘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烦躁。她没有回到教室里，趁着没下课，漫无目的地在空无一人的学校后操场散步。
乐长烨的电话就在这时打来。
“秦大学霸又在耍谁玩了？我头一次被人叫警察叔叔，还挺新鲜。”
“这次没耍人。”秦湘眺望着远方飞掠而去的麻雀：“有个女孩威胁我来着。”
“你给她下套了？”
“没有。我放了她一马。”
乐长烨在电话那边啧啧称奇：“这不像你啊。”
秦湘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只是在看到方家惠在提起她父亲时无法作假的恐惧时，她突然想给她一次机会。
她让她想到了高中时的自己——没有安全感，生活在沼泽里一般的迷茫和窒息，急需拉下另外一个人和她一起沉溺在黑暗里。
当初的她成功了，但她并不快乐。
如果可以的话，她发现她其实一直期待着能有一个人帮帮她，拉她出来。
而不是像当初一样，将陈听变成她爬出来的垫脚石。
沉默里，手机振动了两下。
【薛一雀：好难受啊，想吃楼下的糖水了。】
【薛一雀：唉，生病已经很惨了，吃不到想吃的东西简直太惨了！】
【薛一雀：好想吃啊想吃想吃想吃想吃……】
【木目警官：……等着，放学给你带去。】
【薛一雀：小狗乖乖.jpg】
秦湘笑了一声，晦暗的心情一瞬间消散不少。
手机还没挂断，传来乐长烨揶揄的笑声：“没功夫回话，倒是有功夫回消息，见色忘友。”
秦湘安慰了两句，挂断电话。她得好好想一想买什么糖水给病人比较好。
另一边，当方家惠失魂落魄地从天台上下来时，已经到了下课时间。
她混在人群中漫无目的地走着，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死死握着存有视频的手机。手机生硬的边框将她的手硌得生疼，但是她仿佛感觉不到一般。
突然，一个人影闯入她的视线，她一时躲避不及与来人撞在了一起。
“诶哟！”男生似乎被撞得有些狠了，倒退了好几步，扶住旁边的窗台才将将稳住身子。
方家惠有些疑惑，她刚刚前面原本没人的，男生仿佛故意撞上来一般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但是因为刚刚自己一直在想事，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走神了所以没看清楚。
男生扶着窗台，一只手捂着被撞到的肩膀，垂着头不说话。
方家惠出于礼貌上前扶起他：“对不起，是我刚刚撞到了你，我带你去医务室吧？”
男生抬起头，样貌平平无奇，是那种扔进人堆里都不会被发现的类型。不光与薛一雀和秦湘那种精致无法比较，就连常晨一的帅气也是没办法比的。
他笑了一下，露出一颗小虎牙，瞬间给平凡的样貌增添了许多光彩。
方家惠觉得对方笑起来的样子有些眼熟，但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最后索性将他归结为大众脸，不再思考。
男生的笑容温暖友善，他摇了摇头，声音也清澈干净：“没事，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撞到了你。”他不好意思地看向方家惠被他撞到的地方：“倒是你，没事吧？被撞了一下一定很痛吧？”
方家惠敷衍地摇了摇头：“我没事，你没事就好，我先回去了。”
她思绪纷杂，只想快点回到座位上好好整理一下情绪。
然而男生却像是看不出来一样，一直倚靠着她，自顾自开始说起话来：“唉，都怪我没看路。但是我真的想不明白，薄学长那么优秀，长得又那么帅，秦湘学姐怎么就为了那么个小混混和薄学长闹掰了呢？”
“如果能有这个小混混的把柄就好了，交给薄学长，他肯定能让秦湘学姐回心转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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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第 10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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