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诸尽欢的解释，温荣脸上的笑意僵住，脸色一寸一寸变得雪白，慢慢后退，“师师师尊……你骗我的吧，吓唬我的吧……？”
诸尽欢没说话，虚影消散。
而后，温荣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身，面色从惊惧变得自然愉悦，一双清浅的琥珀色眸光深邃透亮，灵动异常。
她走到镜子前，满意地摸着自己的脸，嗓音喑哑低沉：“真年轻。我就喜欢你这种看起来单纯无害的脸，做起坏事来永远不会有人怀疑。”
温荣的灵魂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挤到了角落，神志清醒地看着自己被别人控制，她拼命想拿回身体的控制权，身体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镜子里还稚嫩的少女面庞，唇角的笑意极其嚣张张扬，眼尾违和地却落下一滴泪。
诸尽欢轻蔑地冷笑一声，抽离魂体，重新化作模糊的虚影。
温荣的身体重新被她掌控，条件反射“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诸尽欢则居高临下地瞥她一眼，“很意外？在袭仙派不是体验过了吗？”
温荣眼中浮现惊惧之色，“原来你就是那只鬼！”
诸尽欢：“……不然呢。”任谁短期内被两次占据身体，也会怀疑这两次是同一人导致的吧？
诸尽欢没再跟她废话，立刻回了玉佩。
再不回她就装不下去了。
结主奴契极为消耗魂力，比用神魂绞杀三个人还要艰难，要不是近些日子她魂体细纹修复很多，结契结到一半恐怕自己就先碎了。
好在一切顺利，温荣听话得很，任由诸尽欢在她的识海作乱，好几次刺痛她都乖乖忍下。
至于诸尽欢吓唬她，是很必要的。
听温荣的说法，两人如果合作会温荣为主、她为次，她要帮着温荣修炼、打脸。温荣修仙修爽了，才会给诸尽欢找身体。如果是师徒契，师徒之间不能相互抱有杀意，指不定还真得按照温荣想象中的来。
师徒契？想都不要想。
主奴契都只是诸尽欢能接受的底线。
温荣哭着哭着就躺到了床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床帐，眼白通红，时不时抽抽两声。
诸尽欢结契被抽空了魂力，没心思安慰她，冷冷吩咐道：“聚灵阵续上，把你有的所有灵石都给我，不听话有你好看。”
来不及观察温荣的反应，诸尽欢因为魂体的疲惫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公主寝室的灵气果然已经恢复。诸尽欢猛猛吸了两口，精神好了些，这才看向温荣。
温荣已经换上了一身短打练功服，兴致勃勃地捧着玉佩叫唤：“师尊师尊起床啦，聚灵阵都布置好了，你该教我修炼了~”
“师尊~你要睡多久？！”
见玉佩一直没动静，温荣开始不老实，把玉佩抛上抛下，扣在手心里狂晃：“出来呀出来！”
要不是主奴契还在，诸尽欢差点以为昨天哭到失神的人是她的孪生姐妹。
诸尽欢幻化出模糊的虚影，“不怕死？”
“师尊！”温荣喜笑颜开，“死有什么好怕的，烂命一条，说干就干。”
诸尽欢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挺新奇，“不错，你这样的很适合修炼。”
温荣听得眼睛发亮：“真的？”
“对，大家都喜欢你这样的。”好骗又好杀。
温荣自顾自的得意，还不忘催促诸尽欢：“师尊，赶紧教我引气入体，我要当修士！”
引气入体……这记忆可太久远了，诸尽欢回忆道：“引气入体就是你闭上眼，空气中有一股气流汇入你的丹田，你跟着它就行了。”
温荣闭眼，从面色轻松变得眼皮抖动，忍不住睁开：“师尊，其实我十年前就开始这么感受了，但一直没感受到。”
“怎么可能。”诸尽欢吸了一口被聚灵阵纳入的灵气，“很多啊。”
温荣只好又闭眼尝试，嘴巴闲不下来地聊天：“师尊，您当初引气入体用了多久？”
“一炷香吧。”
“筑基呢？”
“三个月。”
“金丹？”
“金丹六年，元婴二十年，化神百年。”诸尽欢一气儿说完，忍不住扬起下巴：“本尊当年在下仙界可是首屈一指的天才！”
温荣嘴一撇，苦着脸道：“可我是普通人，怎么可能用天才的办法嘛！”
诸尽欢语重心长：“你不普通。”
温荣没想到师尊还会安慰人，不由得眉开眼笑：“真的？”
“嗯，你普通人差多了。”
“……”温荣哭着跑了出去。
诸尽欢没见过情绪起伏这么大的人，一会哭一会笑都不累的，赶紧给她传音命令：“有没有灵石，全拿过来。”
温荣哭归哭，身体却很诚实地跟着诸尽欢的指挥动作。
她去了藏着邪修储物袋的库房，把这次得的所有储物袋还有以前攒的一些灵石都放在托盘上，拿去给师尊用。
其实她没多少灵石，她只是个凡人，即便有公主身份，但她一个被赶出了京城的公主，不缺金银，灵石对她来说却仍旧是稀缺物资。
而且她昨天请来云崖宗弟子布置聚灵阵，还花出去一笔灵石，手上也就这么几颗了，一股脑都给师尊拿了过去。
温荣抱着托盘一路小跑，快到寝室时却被人叫住。
“公主殿下。”正是温荣请来帮忙布置聚灵阵的云崖宗师兄，陈利。
昨晚布阵结束后太晚，她就留他在公主府休息。
温荣对修士都很尊敬，托盘放在地上，抹抹脸上的泪痕，对陈利见礼道，“陈师兄，休息得怎么样？”
陈利是筑基期修为，很瘦，长得尖嘴猴腮，说起话来倒是文质彬彬：“还好。云崖宗三年一度的收徒大会要开始了，温荣公主会来吗？”
温荣笑笑，“还要再考虑。”
“公主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入门已经晚了，再考虑恐怕今生修为将止步筑基。”陈利自嘲一笑，“像我一样。”
温荣安慰道：“修行本就依赖机缘际会，师兄不必妄自菲薄，说不定哪天属于你的机缘就来了呢。”
陈利苦笑：“希望吧。对了公主，我得了个可以帮助引气入体的宝贝，本来是带给你的，昨天来得急，忘在了客栈，不如您跟我走一趟？”
“好哇好哇！”温荣高兴得拍手，“我正愁这事儿呢。你等我，我把东西放一下马上就来。”
她拿起托盘，风风火火地跑回房间。
陈利望着她的背影，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过了好一会儿，温荣才皱着一张小脸走了出来，“走吧。”
陈利温声道，“怎么了？”
温荣不自然地将袖口收了收，冲他粲然一笑：“……没什么。”
等到了客栈，两人刚进房间，温荣四处看：“东西在哪？”
“咔哒”一声，门口落了锁，陈利在门上贴上符纸。
温荣疑惑地眨眨眼：“陈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利笑意加深，眼睛盯着温荣，手开始解开领口的扣子，慢慢朝着温荣走来，“好东西当然只能咱们自己偷偷看。”
温荣后退，视线下移，“你说的好东西该不会是……”
陈利畅快地大笑一声，“小公主，你懂得挺多嘛。”
“……”温荣霎时间面如屎色。
陈利逼近她，“本来打算你到云崖宗再动手，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更好骗。”
温荣嘴巴扁起来，眼睛通红，似乎是想哭，但很坚强地忍了下来。
陈利一看她这模样更兴奋了，大步冲到她面前。
“等等！”温荣伸出一只手挡在面前，掩面抽泣着说：“你认不认识王民？”
陈利一顿，色急的笑转为忌惮：“你知道王民？”
温荣抹了把脸上的泪痕，“他抓了我们镇子的孩童，我正派人搜捕他。”
陈利轻嗤一声：“他是今年最有可能进入内门的外门弟子，大有前途，抓凡人小孩做甚？”
“我不可能查错，他在你们宗门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他得了一种可以提升修为的秘法，为了能在下一次天谕秘境进入更核心的地方，正闭关在潜心研究。不过若是公主跟了我，”陈利略显急切地张开手臂来抱她，“我就帮你找他。”
温荣像受惊的兔子一般恐惧后退。
她越害怕，陈利越兴奋，面色通红，气喘急速，很快把温荣逼到墙角。
温荣抱着身体发抖，呜呜地小声呜咽。
“殿下别怕，我会轻……”陈利一把掐起温荣的下巴，见她挂着泪痕的脸上扬起一道得逞的明朗笑意，他硬生生把后半句话憋了回去。
这一愣神的功夫，温荣已经将一块浓绿色玉佩狠狠掷了过来，“去吧！师尊！”
玉佩在半空急速闪烁，模糊的白色影子出现，铺天盖地将陈利笼罩。
陈利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灵魂深处传来撕裂之痛，来不及有任何反应，转瞬消散在这世间，身体也失去平衡，向前倾倒。
在彻底倒地前，右腿毫无预兆迈开，撑住了上身，逐渐站直。
温荣瞪着眼睛盯着他，尝试着叫：“师尊？”
诸尽欢用陈利的身体睁开眼，纯黑的眼珠神采奕奕，她把玉佩捡起来，揣进自己的腰包，而后在桌边坐下：“下次不用把我扔出来。”
温荣惊叹地长“哦”了声，悻悻问：“那陈利……”
“死了。”诸尽欢斜眼瞥她，“怎么，后悔了？”
“没有没有，他刚还对我图谋不轨呢。”温荣忽略心底的不适，笑吟吟道：“师尊，占了他的身体可就不能占我的了哦。”
“看你表现。”
温荣先是狗腿地嘿嘿笑，走到她身边坐下，又有点郁闷：“听陈利所言，王民的所作所为都是个人行为，跟云崖宗没关系。那我没办法给孩子们讨个公道了……”
“这些都是你自己问的，和本尊无关，本尊从不管闲事。”
温荣手臂上的咒文确实和诸尽欢在上界经历的一样，但诸尽欢现在活命都困难，没工夫调查前尘往事。
她的仇会报，但绝不是毫无自保能力的现在。现在唯一要做的，是一边躲开凌宿舟和乐游的追杀，一边吸收灵气修复魂体。
诸尽欢开始从陈利储物袋里面掏东西。
灵石、灵符、凡人的银钱……竟然还有一颗固魂丹！
这可是好东西，一颗顶得上诸尽欢在聚灵阵里吸收一个月。看来还得是正经宗门的修士有积蓄啊，诸尽欢心情大好。
“师尊活着的时候是不是个坏人，”温荣盯着她的动作，一言难尽地道：“舔包好熟练。”
方才温荣进寝室放储物袋，只来得及说一句“你不会教人拉倒，有人带我去拿引气入体的法宝”，师尊立刻反应过来陈利没安好心，还想出了这么个黑吃黑的主意，实在不像一个好人的脑回路。
这样的金手指，真的能带她驰骋修仙界吗……她该不会被金手指吃干抹净吧？
诸尽欢挑出两颗普通灵药扔给温荣，“我是惩奸除恶的好人。”
温荣顿时把心中的怀疑抛之脑后，就这么几颗灵药，师尊都舍得分给她，一定是个好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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