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镜怀每接近一步,雷斯都昂起头颅,精神奕奕,似乎期待已久,直到郑镜怀拿出捆锁。
雷斯:“……”
狼作势要跑,被郑镜怀捏着后颈的皮毛逮住,冷酷无情地锁住了他金属颈铐的卡扣。
他将锁链的另一头拴在床头,狼的活动范围一下缩窄到了以床柱为中心的两米半圆。
雷斯在低吼,声音浑厚低沉,没有敌意,只是委屈。
他像一头动物园里的可怜野狼,斩断尖牙,丢掉利爪,被彻底锁在了这处柔软的床铺间。
委屈?
郑镜怀坐在床上,掌根陷进暄软的被子里,把手机里昂贵古董花瓶的尸体照片找出来,搁在雷斯鼻子底下。
“这只花瓶四千万,是你打碎的吧?”
雷斯鼻头嗅了嗅,兽瞳心虚地垂下,却被郑镜怀捏着嘴筒子抬起来。
一人一狼对视。
“是,你,打,碎,的,吧?”郑镜怀一字一顿。
雷斯夹起了尾巴,发出嘤嘤呜呜的声音,可怜之余,目光却在向上瞟。
因为姿势,郑镜怀身上的浴袍有所垂落,领口开很大,右肩赤着,露出平坦的皮肤和线条深邃的肩窝。
由于不怎么接受日晒,他白得晃眼,颈线流畅,像只釉质洁泽的瓷瓶。
雷斯曾咬过那里,也舔过,他清晰记得那柔滑的触感,以及随之而来的轻微战栗。
郑镜怀发现狼的眼睛忽然直了,几秒后,狼舔了舔自己暗红湿滑的舌头,像是在回味什么。
兽化程度过深的兽化者总是会在退化与失控时表现出更接近野性的原始本能——杀戮欲、占有欲、渴食欲,以及交/配欲。这些不掺杂理性的念头充斥动物的本性,令他们远离人类社会规行的原则与秩序,在对抗本能这点上,再训练有素的兽化者都无能为力。
除非他们的「锁」介入。
郑镜怀神色一僵,用被子狠狠蒙住狼的头。
狼嗷呜一声,四肢弹动,埋在被子里不动了。
“别以为装死就能躲过,这只花瓶,连本体带保险五千万,以后赔给我,不然你就亲自去向中央城的老东西们赎罪,看看他们会不会把你送上实验台,一片片切开。”
郑镜怀冷然开口,离开了客厅角落的床铺。
夜晚昏黑,落地窗被雨点打得噼啪作响,雨幕倾泻,郑镜怀遮好窗帘,匆匆给自己煮了碗面,将就着果腹。
在这期间,狼趴在床上,数次想要下来地上,但碍于锁链限制,他难以行动。
吃完面,将碗扔到自动洗碗机,打开晚间新闻简单摄入讯息,快睡觉时,许部长忽然打来电话。
郑镜怀躺在沙发上,头发半干不干,衣摆坠地,懒散地用手遮眼,阻挡客厅过于明亮的吊灯。
“喂?”
“镜怀,旧巷区的现场勘验报告已经完成,你可以登录内网查看。”许部长道:“另外,东城今晚有一起新的械斗案子尚未破获,你离东城很近,出行要注意安全。”
东城?
东城的确在他隔壁街区,但区区一起械斗案……
郑镜怀忽然若有所感,瞥向一旁床上安稳匍匐的雷斯。
雷斯把头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条蓬松的灰色大尾巴,像一个弯曲的鸡毛掸子。
“东城,械斗?”郑镜怀咬字清晰,缓慢重复,余光里,狼的尾巴微微颤抖,像钢琴键的起伏。
呵。
郑镜怀无声冷笑,“许部长,具体是什么情况?”
许部长没脸说自己出动了爆破直升机却还没将犯罪分子抓捕归案,“是两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据目击者说,两个都是陆行兽化者,在东城信号塔附近缠斗……”
“陆行兽化者的范围很广,没有更细的物种区分吗?”
“监控显示,其中一个戴着斗篷,没法分清种类,但另一个看体态,或许是猫科。”
“谢谢您,我了解了。”郑镜怀礼貌道谢,寒暄几句后挂断电话,看向一旁的狼,揶揄:“把你交出去的理由又多了一个,通缉犯先生。”
雷斯这回连尾巴都缩进了被子里,在床面拱成一座魁梧的小山。
郑镜怀伸了个懒腰,走向卧室,困意上涌,熄灯,陷入沉睡。
——
与狼一同居住的深夜并不寂静,但雷斯不会在郑镜怀亟需休息的时候干扰对方恢复精力,所以第一晚,一人一狼获得了一夜安眠。
郑镜怀雷打不动地赖床到日上三竿,他起床时,狼正在客厅里的大床上看午间新闻。
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但雷斯脖子上的金属颈铐完好无损,他的狼目沉敛而深邃,看向郑镜怀时,立即换上了难以言喻的炽热。
郑镜怀睡的并不迷糊,但贴面的长发松软垂下,衬得他脸颊线条柔和,因为刚睡醒,眉眼惺忪困倦,整个人散发着柔软棉花般的气质,令雷斯忍不住想要埋头进去。
郑镜怀打了个呵欠,穿着睡衣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岛台前,一掀起锅盖,发现了一枚爱心造型的溏心煎蛋。
“……”
远处,狼的嘴咧开,邀功般对他摇尾巴。
郑镜怀一哂,将锅盖掷了过去,但他力道不大,也没用劲,锅盖飞了几米就向下落,雷斯后退一蹬,从床上跳了起来,长吻张开,完美地叼住了锅盖。
他灵巧落地,四肢矫健有力,气宇轩昂,刚要抬头,又被锁链扯住,向后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你还记得自己是狼吗?”郑镜怀喃喃,又在面包机里发现了面包,在蒸机里发现了保温着的煎培根,以及一杯热泡牛奶。
他很好奇以雷斯现在前肢状态,真能拿得动锅铲吗,但一想到对方大概对他有所隐瞒,又无所谓了。
如此完美的早餐,不欣然笑纳实在可惜。
他慢条斯理地吃光早餐,也不在乎狼有没有狠心下毒,填饱肚子后,他坐在沙发上,给NO.6拨通了电话。
一如既往的欢快女声流淌出来:“中午好,NO.2,我送你的好消息收到没有?”
“收到了,的确是好消息。”郑镜怀长腿交叠,惬意地倚着靠枕,狼静蹲在床边,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狼微微翕动的鼻尖。
他知道,雷斯在认真偷听他与NO.6的通话。
“那当然,我们商人出门在外,讲究的是信誉。”
“这批药剂的源头是哪?”郑镜怀悠悠道:“能被你的人抓到,应该没那么巧吧?”
“你也知道我的本职工作是什么,这批药剂在我的场子里转卖,我肯定会留意,卖方是一个守规矩的兽人,只可惜,他现在不见踪影了。”NO.6遗憾道:“听说,他手里还有不少好货。”
兽人。
郑镜怀略一思索:“是美洲豹?”
NO.6:“不确定,但有可能是猫科,因为见过他的女人说,那家伙舌头上有倒刺。”
郑镜怀心领神会,“还有其他消息吗?”
“有,可惜是坏消息。”NO.6道:“如果我的情报没错,有个你绝对不愿意见到的家伙出现在了林城。”
郑镜怀尾调上扬,递出一个疑问的单音。
“林城的兽人管理局空降了一名高危侦查官,据说兽化等级超过S,是中央城的香饽饽,我听上头说,他们有意把你们凑成一对。”
“叫什么?”郑镜怀蹙眉,下意识瞥了一眼远处的雷斯。
雷斯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圆瞳上抬,聚精会神地盯他。
这视线几乎炽烈,令他浑身发热。
“不知道,查不出来。”
“连你都查不出来?”
“我也不是万能的。”NO.6长叹,“兽人管理局和我们不是一个系统,你也知道他们那里的侦查官一般出身都很复杂,有不少是被归化的罪犯,安个新履历,改头换面一下就能胜任督查。”
“我知道了。”郑镜怀道。
NO.6:“记得把佣金的尾款打给我,这条消息算你免费啦,期待下次光临。”
电话挂断,郑镜怀把尾款打过去,瘫在沙发上消食,脑海里思考着NO.6说的情报,不知不觉间,困意上涌。
他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起来去检查牛奶杯,奈何意识昏昏沉沉,没过几分钟,就歪倒在沙发上,陷入熟睡。
窗外黑云压城,连绵雨线令白日形同黑夜,雷斯匍匐在床上,待郑镜怀的呼吸平稳,他活动筋骨,站了起来。
被洗干净的狼毛在直立的过程中变得坚硬,野狼一般的四肢逐渐朝着人类的躯体转变。
他彻底站立,长吻缩短,变为与面部相对贴合的短吻,浑身灰白狼毛覆盖肌肉,他蹬踏在地上,影子如同一座沉默的漆黑小山。
他短暂地逆向退化,变回了人类的姿态,但这状态不可持续,他只能通过长久的兽化,积攒力量,换得这短暂的人形。
或许,当某天他彻底无法抵御野性的引诱、一脚踏入人性与兽性的临界线时,就将再也无法醒来,成为一头只靠本能与捕杀欲驱动的怪物。
他单手扯开脖子上的锁链,高强度秘银碎块散落满地,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他走到沙发前,低头俯视郑镜怀。
他曾经的「锁」正陷入熟睡,没有对那杯牛奶有丝毫戒备。
雷斯应当先去书房,寻找被郑镜怀调包的那支试剂,那是他此行唯一的目的,但他始终不忍心把他的「锁」扔在冰冷的沙发上,没有枕头和被子,孱弱的「锁」会因此感冒,难受好几天。
几乎没有犹豫,雷斯抄着膝弯,将郑镜怀抱了起来,与他魁梧的肩背和蓬松的狼毛比起来,漂亮的长发男人就像一尊精致小巧的人偶,小腿只有雷斯的小臂那么粗。
他托住对方的腰背,动作小心翼翼,尽力使自己的尖指甲不要勾伤郑镜怀脆弱的皮肤,他沉默地迈步,走向卧室,用肩膀倚开门,将郑镜怀放到了床上。
他细心掖好被角,确保没有一丝空隙,又摸了摸郑镜怀的头发,几秒后,他忍耐不住一般,低头在对方额头上嗅了嗅。
雷斯:“……”
他的尾巴不受控制地摇了起来。
好香。
郑镜怀早上用的什么润肤霜?
他思索着,忽略了被子下对方微微颤动的手指,没有想出所以然来,狼双膝跪地,扒在床边,忍耐不住地左顾右盼,自我挣扎,终于,兽性战胜了人性,他低下头,用短吻上湿漉漉的鼻尖触了下郑镜怀脸颊的软肉。
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亲吻了。
因为他的兽化等级太高,即便是几年前,他十八岁的时候,也依旧只有狼的吻部,无法与人类接吻。
他始终抱憾。
做完这一切,雷斯走向衣柜,他需要一件衣服蔽体,但郑镜怀的尺寸太小,他穿不上,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一件宽大衣摆的外套,挤一挤,勉强能穿。
他拉好拉链,将自己胸腹的狼毛一丝不苟地塞进去,关闭柜门,回头,兽瞳倏然一顿。
只见小卧室灯前,郑镜怀不知何时居然醒了。
他倚着枕头,眸光柔和,眼帘旖旎,长发垂落,温柔得如一捧清水,指尖却转着一支空试管。
他面上笑意吟吟,眼里森冷至极:“你这次又想去哪?”
雷斯一颤,嗓子里不自觉地鼓出一声细弱的颤音。
“嗷呜。”
狼:无法接吻是我的遗憾,只好用狼鼻头贴贴。
被贴贴的郑镜怀:什么东西湿漉漉的,拿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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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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