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心里兜着事,睡的不熟,天蒙蒙亮便蹲在陈建东身边盯着看。
陈建东睡的倒比他沉些,失血较多需要休息,关灯看他嘴唇有些发白,捧着一碗温水给他沾沾唇瓣,不敢挪步子离开,裹着军大衣搬着小板凳老老实实的坐在床边看。
这一看,不知几个小时过去,直到外面有电钻声响起来陈建东才睁眼。
“你干什么!”陈建东不睁眼也就罢了,一睁眼,关灯整张脸几乎都贴在面前,近距离被双大眼睛直愣愣的瞅着,是人是鬼心都要吓停一拍!
关灯赶紧摸他脑袋,轻轻说,“摸摸毛,吓不着,建东哥你的板寸有点扎手。”
陈建东下意识的攥拳,手心的伤口被拉扯疼钻心,他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你是不是有病?”
“大清早醒了不睡觉,在这盯着我干什么?!”
关灯说:“醒了睡不着了呀..”
“我很担心你的。”他抿着唇露出酒窝,“看你眼皮子一直动弹,我以为你中邪了,想凑近看看,没想到你是要睡醒了...”
陈建东又绝望的闭了闭眼。
想发火,但对上关灯那双真心关切的眼眸,心脏血管上仿佛有海绵给塞住了似的,只能梗着。
关灯不知道自己究竟又做了什么惹陈建东不高兴,撇了撇嘴,搬着小板凳到一旁去,军大衣穿在他身上,整个人像个委屈的绿色蘑菇。
陈建东起床抹了把脸,看他撅着小嘴对着墙角坐着那小样,心里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哄关灯没别的法子,上去揉一把脑袋,说一声,“别和哥闹脾气,你小孩啊?”
“十六七了,还玩耍脾气那出?”
关灯鼻尖哼哼,站起身去给他打水,“没闹脾气!不是小孩!”
关灯有意思就在这了。
嘴上喜欢嘟嘟囔囔的,你真给他脸色看,他就会窝窝囊囊的受气,然后窝囊的嘟囔。
做什么事都怂怂的,说什么话也小小声。
可爱毁了,陈建东真觉得这小玩意太逗了。
和关灯在一块这些天旁的不说,让他笑了不知道多少回。
关灯捧着水盆到走廊的暖炉子上烧,再哼哼唧唧的捧回来,手拎不了重东西,铁盆还烫,他把盆放椅子上,自己吧唧一屁股坐在床上揉手。
那水是给陈建东洗脸的,他爱干净,早上醒了必须洗脸刷牙。
陈建东真用了他的水,他心里又不乐意了。
给陈建东打盆水,他的手都烫红了哎!虽然现在已经不红了,但刚才红了!
建东哥早上有起床气,怎么又凶自己呢?关灯最受不了别人不稀罕他,他寻思着,自己除了一无所有,欠一屁股债,什么都不会干以外,明明是个很不错的青少年!
建东哥怎么老是那么凶啊...
“我的祖宗。”陈建东洗了脸刷完牙,坏着一只手还得给他揉手,“你可得了,别作了,大清早我怎么惹呼你了?”
关灯说他凶。
陈建东一点办法没有:“....”
关灯见他不说话,起身把水倒了,不知道今天要干什么,就坐在床边揪自己的衣角,像极了受气的小媳妇。
陈建东手疼,脚疼,胃疼,脑瓜子也嗡嗡疼。
“行了你,早上醒那阵不是你吓着我了吗?得了哥给你道歉行了吧,赶紧麻溜利索的好,把你撅着能挂吊瓶的嘴收回去,不然我抽你!”
陈建东不会说软话,但这话关灯听明白了。
关灯特会哄自己,捕捉到陈建东和自己说‘道歉’,心里就美滋滋了起来。
又像小狗似的摇着尾巴围着陈建东转,用肩膀撞着陈建东,“建东哥,你又不会真的打我,你怎么老是那么凶啊!可吓人了,你一凶我,我真的难受!”
“老难受啦。”
“大小伙子,哪学的撒娇。”像小女孩似的。
陈建东翻了个白眼,关灯瞧见了又乐,伸着手按他的眼皮,“别翻我白眼,别这样对我,哥,建东哥,你最好啦,我就是想让你和我好声好气的说话,你一大声,我心脏都不跳了..”
哪就这么严重?
还真就这么严重,陈建东想到昨夜关灯自己偷摸哭,差点喘不上气的样儿,心里揪了一把,“知道了。”
俩人也不吵架,关灯一贴过来便好了。
年十五也过了,外头的电钻和铲车接连开工,关灯被陈建东带着往外走,以为今天自己就要开始当力工的生活时。
陈建东带着他坐在了早市的豆浆糖饼摊子上。
关灯:“O.O?”
吃了一碗热乎乎的早饭,陈建东也不带着他干活,回到了宿舍里住了两天。
关灯想想也是,建东哥算自己的老大,老大的手受伤了,自然是要修养一段时间的。
他很乖也很有眼力见,只有他们没事干时,关灯就钻进陈建东的怀里,一块没事干。
他说:“我陪着建东哥一块发呆,这样发呆都不无聊啦。”
陈建东说他像傻子,然后发出一种真切的疑惑,“你这样的脑子,真的学习好?”
力气活关灯可能真的不在行,但动脑子这件事绝对不容质疑,陈建东随便报了几个数相乘,关灯想都不用想就能直接说出答案。
他原本在凌海已经高二,过了今年九月就能高三考学。
早就不学加减乘除,开始学函数了,现在这年头能上完九年义务的都少,家里孩子多的早早去南方打工挣钱,或者找人弄个铁饭碗,能正经读书的还是少。
陈建东听关灯背文言文像念经。
不过他看的出来关灯是真的机灵,也讨喜,不然他早就把这小崽给踹出去了。
他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形形色色的人也瞧过,吃过苦也尝过甜,忍不住道,“想当年,我学习也挺好。”
“那建东哥你怎么没继续读呀?”关灯趴在他胸口问,刚咽下去一口矿泉水,嘴巴里有回甘的甜。
陈建东沉默了几秒,神色悄然暗淡。
关灯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不该问的伤心事,很快调转话题,“早点出来干活也很好呀,你看,要是读书有用的话,我哪会这么没用呀?是不?和建东哥差得远呢!”
“小嘴叭叭的就会说。”陈建东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穷,家里供不起。”
“哦。”关灯点点头,眼珠一转,他笑眯眯的说,“建东哥,要是我真一辈子还不起这些钱,你放心,你的梦我也给你实现了!”
什么梦不梦的,陈建东没有读书梦,只能说稍有遗憾罢了,不过他还是问,“怎么实现?”
“夜校呗,像北京上海那样的大城市都有夜校,反正咋俩都不读书了,攒点钱,将来你坐轮椅啥的,我推着你,我们就去上老年大学,你放心,现在你照顾我,将来我一定会送你去念书的。”关灯眼中亮着熠熠闪耀的光芒,拍着胸脯保证。
两人脑海**同跃出一个画面。
陈建东因为年轻力工干太多,膝盖早早不行,关灯又没什么力气,干活腰就坏了,一个腿脚不好,一个腰不好,两个穷鬼没钱,只能买最破的轮椅。
没力气的关灯推着苍老的陈建东,把他送去老年大学。
颤颤巍巍的递上笔记本,让他好好学习,然后关灯告诉他,“哥,你认真学,我出去扛水泥了。”
穷鬼圆梦的一生。
关灯老年拄着拐杖出去扛水泥。
陈建东坐着破轮椅在老年大学记笔记,不会写字,听天书。
“我去你的。”幻想还没结束,脑门就被陈建东戳了一下,“哪就这么惨了?”
关灯咯咯笑起来,下巴抵在他的胸口,“哥你说我老了还在扛水泥,是不是说明我的体力挺好的,像你一样,很爷们?”
陈建东的胸口笑的阵阵,他受够了这个傻小孩。
关灯的下巴在男人胸口被震着,两个人挤在一张单人床铺上,他问,“哥,将来我们会发财吗?”
关灯没问陈建东会不会发财,而是问‘我们’
而陈建东也自然的接受了这个形容,粗粝的掌心在关灯柔软的脸颊上抚摸,似怕弄疼了他,毕竟手心中满是老茧,只轻按着。
白皙软嫩的脸颊陷进去一些,小崽瘦了。
关灯靠着陈建东的胸膛,听着他的声音,“能。”
“我们能。”
关灯乖乖的嗯了声。
两人在宿舍里待了三四天,虽然有点闲,但陈建东带着他在周围转了两圈,还去了一趟百货大楼,买了个包,帆布包,吸墨水钢笔,以及干净的床单被罩。
陈建东还给关灯买了两件衣服,关灯试衣服的时候觉得肉疼,拽着陈建东往打特价的地方去,在十五元两件的货架里选了半天,陈建东全给扔回去了。
最后在一个牌子店里头挑了两件纯棉好货,陈建东抽红钞时,关灯觉得那红像陈建东手上的血,自己的心也在滴答血。
他想,马上就上工了,穿什么衣服不是穿?
自己都不矫情了,建东哥怎么还花钱买这老些,自己欠的债更多了!
他坏坏的想,建东哥是不是故意在自己身上花钱,让自己永远都还不清债,一辈子给他打工呀?
那建东哥这个人也...
也挺不错的呢!
关灯喜欢漂亮衣服,也喜欢牌子货,拎着品牌袋子感觉今天阳光都灿烂了许多。
要是建东哥是故意的,那就这样吧!他慢慢还,慢慢还,还到老,建东哥还是和自己好的!
灯灯:建东哥——!!建东哥!![求你了]给我买新衣服啦!
陈建东:叫魂呢?[愤怒]挣钱不花,挣钱是干什么的?
—
未来小剧场
陈建东赚了钱,发了财,关灯还是被穷日子吓怕了,扣扣搜搜。
陈建东一天给他十万必须花完,不花完屁股就遭殃。
灯灯天天含泪买东西,后来实在不知道买什么了,开始买金条。
几年后,陈建东准备干一把大的,资金不够。
灯灯打开买的房,几十个箱子满满登登都是金条,堪比古代贪官被抄家现场。
灯灯:够……够不?
陈建东:[愤怒]我不让你给自己买东西吗!谁让你买这些破玩意了?你能不能给自己花点?![愤怒]花钱都花不明白!气死我了算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18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