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消毒水气味刺激着鼻腔，彦军刚做完检查。
林野靠在医疗舱的软垫上，面沉如水。盯着报告悬浮在光屏上，诊断文字：神经连接过载，肌肉萎缩，建议长期辅助行走。
“残疾？”林野扯了扯嘴角。
他原先说的残疾的意思是：没一只腿。
现在的残疾：不能正常行走！！！
他猛地掀开薄被，试图挪动那双毫无知觉的腿下地。身体刚前倾，就被彦军眼疾手快地按住肩膀。
“别乱动！”彦军语气不容置疑。
眼神扫过他的右腿，又看向安静趴在角落充电、断腿处闪烁着微弱维修灯的小废铁。
“它，”彦军指了指小废铁，“理论上才是你的日常代步工具，可惜它也罢工了。”
林野甩开彦军的手，身体却因失去支撑晃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这具身体的极限。他烦躁地抓了把本就凌乱的头发。
疯了！这身体的原主人给他干哪来了！还阻止末世重现？刚和那指挥打了一架就弱到被人抱起来走！
他从会走路开始就没人这样抱过！
“主人……你赶紧把我修好吧。”小废铁电子眼闪烁着微弱的光，声音细弱蚊蝇，透着浓浓的委屈。
“……”
“你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彦军忍不住又问，目光紧锁着林野的眼睛，试图找出破绽。
林野抬眼，他自然没有失忆，他只是没有这具身体的记忆！
他不耐地说：“废话。”
“叩叩叩！”
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凝滞，门被推开。
三名身着白色为底，肩袖渐变深灰军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们身形笔挺，神情肃穆，目光锐利如鹰隼。
领口佩戴的徽章——一个由简洁光线勾勒出的天平图案。
为首者亮出证件，声音平板无波：“审判军调查组，请配合询问。” 他的目光扫过林野双腿。
彦军立刻做了个“请”的手势，说：“人在这里，初步检查头部确实有撞击痕迹，失忆症状符合。我先出去。”
隔壁房间，巨大的数字墙清晰地投影着医疗室内的一切。
沈听白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深青色军服衬得他身形有些单薄。他安静地站在墙前，身后是眉头紧锁的姜秋雨和一脸怒容的周临。
“沈听白！你现在最该待的是治疗舱，不是在这里看审问！” 彦军冲进来，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沈听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却稳稳站住，声音低沉沙哑：“我没事，别吵。” 他抬手轻轻搭在彦军肩上，既是安抚也是支撑。
“嫌我吵？行！等苏医官到了，我看你还怎么嘴硬！他非把你按进治疗舱不可！” 彦军压低声音怒吼。
姜秋雨的目光钉在数字墙里的调查员身上，声音清冷：“他们来得太快了。快得……像是就在附近等着。”
“嗯。” 沈听白应了一声，视线却落在林野脸上，“他的身份？”
“刚查到。” 周临立刻打开光脑，将一份资料投影共享，“林也，20岁，第一军事学院后勤工程系二年级，三个月前主动退学。退学原因不明。”
他特意补充，“后勤工程系的顶尖毕业生，大多志愿是进入审判军技术部门。”
彦军脱口而出：“所以他们是来护短的？”
“未必。” 姜秋雨摇头，眼神锐利，“毕业之前都只是军校生，何况他是退学的。审判军纪律森严，不会为了一个前途未卜的退学生如此兴师动众，还选在这个敏感时间点——我们刚离开战区，指挥又刚经历失控。”
周临看向沈听白，眼神凝重：“我看，他们的目标是你。否则，一个退学的军校生，为什么偏偏出现在M-198那种鸟不拉屎的废墟星？还正好‘需要’你去救援？太巧了。”
沈听白沉默着。审判军以绝对中立和铁面无私著称，正因如此，他战场失控、伤及同袍的行为意味着更严苛的审判。
*
医疗室内。
冰冷的仪器贴附在林野的手臂上，细微的电流刺激着皮肤，监测他的生理反应。
“林也公民，” 为首的调查员开口，声音平稳得像机器，“根据现场记录仪和多位士兵证词，沈听白指挥官在M-198废墟星发生了严重的精神力失控。是否对你造成损伤？在你看来，除了最终撤离命令，军方在处置指挥官失控过程中，是否还有挽救的措施？”
林野抬起眼，目光穿透屏幕，仿佛直接落在隔壁房间的沈听白身上。他扯出三个字：
“他该死。”
沈听白搭在彦军肩上的手，指节猛地收紧。
空气瞬间凝固。两个房间一片死寂。彦军在隔壁差点跳起来，被姜秋雨按住肩膀。
好一会儿，调查员才再次开口，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理由？”
“理由？” 林野嗤笑一声。
那是战场，又不是在过家家。
“在战场上，一个无法控制自己力量、敌我不分进行无差别攻击的人，和那些只知道杀戮的星兽有什么区别？留下他，就是留下一个随时会爆的炸弹！今天是在废墟星，下次呢？在人口密集的基地？在首都星？”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锋，直刺调查员：“失控一次，就能失控千百次。隐患，必须根除。这是生存的铁则。”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这理由朴素、决绝，调查员一时语塞。他说的，似乎……无法反驳。
“累了。”
林野靠回软垫，闭上眼。他当然还有没说的——虽然只是他的直觉，但他的直觉还出来没有出现过偏差。
*
“离谱！简直忘恩负义！” 彦军在隔壁压抑着咆哮，眼睛都气红了，“我们拼死拼活把他从兽潮里捞出来，结果他反口就说指挥该死？！”
“我看他就是审判军故意安插的钉子！一定是！” 周临咬牙切齿，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沈听白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冷静。”
“冷静？你还怎么冷静！”
彦军猛地转向他，声音带着痛心，“你以前从未在战场上失控过！这次为了救他，临时改变航线闯入西部军团的防区，回头西部那群鬣狗肯定要来撕咬！这些你都可以扛！但是，你救下的人，现在亲口要求审判军处死你！这他妈是什么道理？！”
周临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地补充：“彦军说得对！而且，我们可能根本不需要去救他！军舰到达前，地面星兽群发生了连环爆炸！那种规模的爆炸，绝非普通平民能制造！没有我们，他或许也能脱身！这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有问题！”
姜秋雨盯着屏幕里闭目养神的林野，缓缓点头，声音低沉：“可能性很大。有人精心布置了这个局面，目标就是让你失控。”
沈听白的目光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上，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人掌心的温热，能平息他灵魂躁动的触感。
他像是问自己，也像是问同伴：“你们是说……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我失控？不惜制造一场‘意外’？”
彦军面色铁青，斩钉截铁：“是！”
周临和姜秋雨对视一眼，没有直接回答。
沈听白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拍了拍彦军的肩：“我累了，先去休息室。”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