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吃的话,头晌来我这里做工,伙房现在缺徒弟,怎么样?”松师傅走在前面。
这条只容一人的小道藏在一块巨石背后,沈节之前一直没发现过。
“不吃了。”沈节低着头,月色晦暗,她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也看不到松师傅的影子。
“哼。下次给我逮到就绑水缸上。”
沈节正恨今天日子不好从睡醒开始就在倒霉的时候,一个人影擦着他们前面正对的山壁飞快地掠了过去。
松师傅反应快,自己往旁边撤了一步,扯着沈节的胳膊把她拽进山石和灌木间的阴影里。
这个人的手硬得像石头。
“麻烦。”松师傅就像被人咒了一样突然一肚子的晦气:“又看了不该看的——你看见了没?”
这个人对沈节来说太熟悉了,自己就是死了也认得。
“好像我师父。”
“你师父哪个?”
“陈子临。”
“噢,他都收徒弟了?”
“收五年了。”沈节答道。五年前隐刀房老师父身故,大师兄陈子临升为授业师父,沈节是他第一个徒弟。
陈子临的影子很快又隐没在了山里。等了一会确实没有其他动静,沈节想回去,却被石头一样的松师傅按住了。
然后她就听到了布帛在风中战栗的声音,和剧烈的呼吸声一起,离他们头顶的位置越来越近。
他绕这一圈是在干什么?他因为什么跑得这么急?
松师傅示意沈节噤声,沈节领会,咬紧牙关屏气一动不动。
很快,又有一阵脚步声接近了这里,来的这个人不知道是没练过轻功还是故意装作普通人,步声重,却气定神闲,很稳。
先到的陈子临两三步迎过去,气急败坏地开口道:“你想干什么?现在还——”
“你考虑好了没有?”直接被这个气定神闲的中年人打断了。
沈节和松师傅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听出来了,这个人是山上无人不恨的掌罚督导谢清平。
大半夜的这两个人在背人的地方,是要干什么?
“你还忌讳什么,忌讳弹剑作歌那群毛头小子?你还真的以为他们能成什么事?”
陈子临不答,谢清平又道:“你现在是授业师父,不能再有那些孩子见识了。知道你是从弹剑作歌出来的,你在里面那几年,还没看清你的同伴都是些什么人吗?”
“弹剑作歌”是一些弟子秘密集会的名字,沈节没参加过,因为他们行动莫测,她看不明白;但是执著于种活东海药株的衣无乐经常提起,她应该是这个集会的成员。
“我从来没同意过。”陈子临道。
“只要赌场能开,我们的钱脉和人脉就都能重新动起来,有钱脉和人脉,我才能帮你报仇。”
听到“赌场”两个字,松师傅按着沈节肩膀的手骤然紧了一下。沈节感觉自己的锁骨都要被捏断了,但是不敢吭气,只能忍着。
“明知不义,这是小人。这仇我宁可自己报。”
“好,明天所有人就会知道你是为了杀掌门而潜入我一叶门的。”谢清平道。
陈子临又闭口不言。沈节能听见他在吸气。
“什么时候杀文爷,我说了算。”半晌后陈子临才说道。“文爷”就是现在的掌门。
谢清平这才满意:“当然是你说了算。本来就是——将来你我平分掌门大权,你为意气,我为利,这样多好。”
沈节死死压着一口气,和松师傅大眼瞪小眼到头顶两个人谈话结束两刻钟。
“娘的,有什么仇连文爷都要杀。”松师傅狠啐了一口之后目光又回到沈节身上来:“小家伙,今天的事情半个字都不能说,记住了吗?不管是谁,为了什么,都不能说。”
沈节想问为什么,松师傅叹了口气:“我去想办法。又要害人,又开赌场,这还了得?”
松师傅把沈节送回住处,沈节把布袋里已经变冷变硬没法再吃的碎糕抖了出去,躺到板床上把棉被拉过脑袋,开始浑身发抖。
但是一连几天都很安静,陈子临仍像平时一样,训练结束之后请她去喝茶吃零嘴,天南海北半真半假地讲故事。沈节放心不下,趁休息的时候跑了一趟伙房想问问松师傅,但是碰巧松师傅不当班。她又问松师傅住处,去白溪村松师傅的住处找——也没有。整个白溪村都打听个遍,松师傅从昨天傍晚就没回来,人不见了。
她感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而陈子临的温柔笑影变得越发恐怖。
她心里发慌,如果松师傅已经遭遇不测,那知道掌门要被害这件事的只有她一个人了。她思前想后,趁子时刚过所有人都在沉睡的时候用弹弓把写着事情始末的信管射进了掌门房里。
她刚转身就被迎头打昏,醒来时被捆了个严实,身边围了一圈壮汉,抬头看到的是打着扇子悠闲自在的谢清平。
“你师父也救不了你。”
沈节只记得自己挨打,在手脚的缝隙中间还有谢清平泼给她的冷语:
“像你这样十几岁的练武胚子到处都是,他不可能因为你把自己搭进去。”
再然后她成了叛徒被扔进狼窝、两条腿全都断掉,这是凌怀信揣着断指的手,背着她离开落枫山时,她才知道的事情。
她没问是不是陈子临要凌怀信来的,当凌掌柜背着她找到大夫时,大夫说这双腿已经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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