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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路

沈节觉得自己的脑子像被木头咬死的锯一样,一动不能动,稍微一用力,就会割得自己从嗓子眼到心口生疼。

游长笑没了,镖局彻底没了,她曾以为自己终于有了什么寄托有了什么希望,但一场大雪停了,寄托和希望也像暴雨下的水泡一样转瞬即逝。

衣无乐知不知道自己杀了她哥哥?也许很快就知道了。整个中原,自己从一个荒山村游荡到雨城,从落枫山随波逐流到岭南,又到塞北,她把鹿皮帐篷低矮的木梁数了好几遍,好像哪都去不了,哪都不想去了。

这次没死成,她也懒得再寻死,在这谁也看不见的荒山野岭和牧民打猎,天天陪那些大角鹿说话也挺好——没有是非,这简直是世外桃源。

不过她躺了几天刚学会打招呼吃饭喝水,单纯善良的牧民就把她送到了集市上。看着像两个月没洗澡的行脚商和她解释,牧民看她一天到晚郁郁寡欢,觉得她肯定急着找亲人朋友。

“我没亲人朋友,都死了。”沈节说道,“你跟他们说,我没处可去,想跟他们走。”

“不是我说大妹子啊,啥事想不开……”

“我不回中原。”

“咋啦,有仇家啊?那也不至于搁哪都有吧……”

“搁哪都有,不糊弄你。”

行脚商被她半生不熟的关东口音逗乐了:“行,咱不回中原,那可就能往西了。俺弟妹搁内边儿划拉不少钱——唉呀,就是死得早。”

“你弟呢?”沈节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和这个人聊起来了。

“俺弟啊……”行脚商抓两下脑袋,“坐大牢了,俺们说冤枉,那谁信呐。”

“他关在哪?”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事可做了。

“诶用不着……小十年了,早该没啦……”

“谁栽赃?谁判的?有没有帮凶?”

“嗳,行,行了大妹子,知道你是个好人——”行脚商把手掏出来拍了下沈节肩膀又急忙揣了回去,“人死不能复生,俺弟要是知道俺们为了他过不好日子,说什么不能放心投胎;往开了想想,对活人死人都好哇……这话一开始别人说,俺也听不进去,架不住碰见个人啥啥都这么说,听着听着也信了呀。”

而且如果不信的话,也很难理直气壮地过太平日子。

想到游长笑说过的“太平日子”,沈节的心又像是被割了一刀。

“那你说我咋办。”寒气扑上来伤处开始从里到外渗着疼,她这阵子虚弱得厉害,就坐到一口筐上;那家牧民已经离开了集市。

“俺弟救不回来,俺弟妹说伤心,搁这边待不下去了,想走。俺说你走吧,走哪能待下就安身,对你也好。过了大半年,弟妹托人写信,说她一路走到陇西,到了陇西不想俺弟了,就搁那做生意。要不——你也往那走走,说不定走远了,也不想了。”

“嗯。”沈节点头。

行脚商还在说他弟他弟妹的事,沈节突然好像听不见了,只看见有个灰扑扑的陌生人在说话,隆冬正午的白日头下面一阵一阵的水汽飘着,和没完没了的茫茫雪原融成一体。

肚子里生出了一股厌烦,刺眼的雪和刺眼的木桩,集市脚下肮脏的冻土,壮驴和骡子一边大声喷气一边拉屎,人声和被捆起来的野兽的叫声混到一处,没有任何价值,全都是乱糟糟的,带着垂死的腐烂气。“庸人。”陈子临训斥“普通”弟子时总是这么说,脸上还挂着看牲畜的鄙夷。沈节知道自己和他们不是同类,但是每次自己犯了和那些“普通”弟子一样的错,她总觉得陈子临也这样黑着脸骂自己。

成为庸人是一种罪恶,这个念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刻进了她脑子里。想到这一步,“离开这里做点什么”这条鞭子就开始一刻不停地笞责着她。

“是啊,是该走了。”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喉头发紧,心口发酸,肚子饿得厉害,耳根被刚硬的北风冻得一阵一阵疼,正午白日晒得人手心发热,所有的知觉全都回到了这副肉身上。

她活过来了。

“什么都拦不住你。”很早就有人这么说,“除了你自己。”

又养了几天,回到林子里收拾尸身和镖车上值钱的东西卖了,雇车给游长笑和其余弟兄运回破败的镖局大院入土为安之后,沈节追着正在偏西的日头,上了西行的大路。

开始的时候她白天赶路夜里也赶路,她知道西边也没有什么,但是只要一停下来,被按下去的焦躁和记忆就会一起涌出来,反复啃食她的脑髓。

于是她见过了山林、戈壁和草原的每一种光影,当月亮从积雪的原野和结冰的大河上升起时,她想起衣无乐说的“黑水”。

移花宫身处世外,在荒凉的东海滨守着咸水这个黑暗且怪异的世界与人间的边界。沈节理解不了他们移花弟子的世界观和信仰,但是她知道天气好的时候,海就和天空一样,一样蓝,一样宽阔,宽阔到令人心生恐惧。

“海上多雨雪,天降大雪时,人总是要往坚硬温暖的地方去。冬天我们绝不出海的。”衣无乐这样说过。

后来她每天走得都不远,人烟稀少的荒原上本就危险,冬季行路一不小心更容易丧命。她带的钱不少,但是能弄到的干粮不多,马也饥一顿饱一顿。每天拿出十二分的力气与风雪、寒冷和饥饿争斗,像十年前逃出山村每天都凭运气活着的时候一样,在遥不可及的地方发生过什么,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清晰地刻在记忆里的刀口和血也慢慢模糊,自己被风沙打磨得越来越粗糙,那些模糊的东西逐渐变成了偶尔才发作的钝痛。

数过了两轮满月,冬天仍没有过完。

草原在她的脚下逐渐荒芜,举目望去满眼变成了黄土和黄沙。抬头看天,漫天的淡云像水波一样整整齐齐排开,中间那轮刺眼的白日周围套了硕大的一个晕盘——日晕三更雨,今晚得找个有墙有顶的地方。

躲在马肚子后边吃过冷硬的一顿饭,摸摸褡裢已经瘪下去了。但万事就好像在等她一样,路边方便完刚要上马的时候看见土坡底下有座老旧的界碑,上面刻过什么完全看不清了,唯独漆上去的几个大字:客栈食宿南四里。

沈节回到坡上向南望,那里确实有个极小的村寨,周围还有几根毛茸茸的枯树。

从村寨和枯树那边出来两个小黑点,沈节驾着马找到了条不撅马蹄的小道下了坡,不紧不慢地走路;那两个小黑点却肉眼可见地冲沈节过来了。

骑着壮马的一高一矮两个汉子从沈节旁边飞一般擦身而过,径直向北边的秃山而去。

沈节闻到了火药的味道,这伙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沙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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