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瘸子,闪开!”
狄惠甫一瞧见萧缨挥鞭,早有预料,立马做出颤颤发抖的模样,护着福满避开鞭子,跌在地上哀声嚎哭。
屋内,萧摇光听到动静,迅速穿好沾满药气的衫裙,靸着鞋疾走至门后,咳嗽两声,扶着门框做病弱状,“四姐姐息怒,进来说话吧。”
萧缨冲到萧摇光面前,挺鞭指着她面门就恶狠狠的道:“你娘是千人骑万人枕的乐营舞妓,我娘是范阳卢氏,我怎么可能和你这贱种是一样的!”
萧摇光原本以为,萧缨只是和从前一样,上门发泄情绪的,却没想到,今日她竟会明晃晃辱骂自己的生母,并骂到自己脸上来,心中顿时升起情不自禁的痛恨与决绝来。
“萧缨!你骂我可以,但我不允许你骂我生身之母,随我去见大娘子,这一次,若大娘子依旧偏袒你,我只好血溅当场。”
萧缨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你别急着死,有你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吧,昨夜赵氏来人了,拿走了你的庚帖,要去给你配阴婚。”
萧摇光看着满脸泪的萧缨,一霎愣在那里。
狄惠一听,连忙爬起来,一瘸一拐慌忙走到萧缨面前,哀声道:“四娘子,这可不能胡说啊。好端端的,怎么就要把我们五娘子配阴婚呢?”
萧缨看着萧摇光,见她只有那一瞬的呆愣就又恢复平静,顿时心生嫉恨,“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配阴婚?我好心告诉你,就是有个未婚无子的王爷死了,为了能让他葬入皇陵,就要给他配个王妃,只要八字合上了,就把你活生生勒死、毒死,送下去给死王爷做死王妃,你要死了萧五,你说话呀,哑巴了?!”
萧摇光看着萧缨红肿未消的眼睛,淡淡道:“你的庚帖也被送出去了。”
萧缨听她用如此平静的语气,戳刺自己心底的血口,顿时恼怒到极点,早已忘记大娘子定下的规矩,挥起鞭子,照着萧摇光那张雪白的脸就打。
萧摇光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叹气道:“给王爷配阴婚,想必有很多人都趋之若鹜,你我的庚帖混在一堆庚帖里,未必有那‘福分’。”
萧缨听她竟也说了“未必有那福分”这句话,顿时厌恶的狠瞪她一眼。
“这‘福分’都给你吧!”
“好。”萧摇光留恋的看了看阿姆和福满,垂下眼,佯装咳嗽。若能痛快一死,何尝不是好归宿。
此时的萧摇光,发髻散乱,遮盖了半张脸,耳上无坠,项上光溜溜,连一件像样的金璎珞都没有,寒酸卑微,像路边谁都能踩一脚的杂草似的。
萧缨摸摸自己耳垂上的花丝镶嵌红宝石花篮坠子,顿觉无趣,但发泄了一通之后,心情好多了,当即笑道:“那赵氏门客说了,鲁王妃的至亲能封忠义侯,想必愿意献出女儿给鲁王殉葬的多得是,庚帖得有一箩筐,我的庚帖混在里面肯定不起眼。反正不会是我。”
话落,带着丫头扬长而去。
“福满,去关门。”
福满连忙道:“食盒还在厨房扔着呢,我去取来,里头的早食都被打翻了。”
萧摇光知道,厨房的大娘不会再给,于是就笑道:“拿一串钱再去吧。”
此时,福满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嘿嘿一笑,连忙去了。
狄惠坐在石阶上,却像丢了魂。
“阿姆,别胡思乱想了。我好困,去补个觉。”
萧摇光进屋躺下了,狄惠才叹口气,轻声回了一句,“去吧。中午给你做樱桃毕罗吃。”
谁知到了中午,主仆三个正围坐在廊檐下吃樱桃毕罗时,院门又被“砰砰砰”敲响了。敲门声比萧缨来时的动静更大,更强悍。
萧摇光三两口吃掉手里的樱桃毕罗,擦擦手指,连忙向卧房走去。
与此同时,狄惠麻利的收拾小茶几,福满去开门。
门一开,福满就吓了一跳,门外竟站了一群人。大娘子领头,其身后,她只认识大娘子的心腹丫头绣枝和琼枝,其余都是不认识的,穿戴的珠围翠绕,仿佛别人家的当家娘子,手里都捧着华丽的衣裳,还有捧金灿灿凤冠的。而最外围,是一排八个身肥体壮的粗使婆子。
大娘子瞥福慧一眼,淡淡道:“青天白日,在自己家里关的什么门。我平日精力有限,看顾不到这里,竟是这般的没规矩,五娘子的傅姆如此不称职,合该把另外一条腿也打断。”
福慧吓坏了,膝盖一软往地上跪去。
彼时,狄惠匆忙从屋里走出,早已在廊下跪着了。
大娘子径直经过她,没顾得上处置。甫一踏入卧房,一股刺鼻的药气就扑鼻而来。脚步一顿,屏住呼吸适应了一下,才走了进去,看着在床前跪着的萧摇光,见她发髻散乱遮着脸,一副病弱不堪,上妆梳头都承受不住的样子,顿时露出嫌弃恼怒之色。
但此时情况紧急,她便把小节略过,直接道:“五娘子,告诉你一件喜事,你的生辰八字与鲁王的合上了,那边说是星宿辉映,水火相济的天作之合,现如今你已是鲁王妃了。”
萧摇光顿时耳鸣了一阵子,而后又觉是自己听错了,依旧垂着头,虚声弱气的道:“大娘子,您说什么?”
赵鸾没理她,把这卧房四下里瞄了瞄,见无可坐之处,就回身对王氏的执事娘子们笑道:“让你们见笑了。我们怜她病弱,规矩上就宽容了许多。”
捧着凤冠的执事娘子跨前一步,答话道:“赵夫人,鲁王府那边催的急,还请简略些,尽快为王妃洗漱、开脸、上妆,穿喜服,背上辇车,送至鲁王府冲喜才是最要紧的。”
赵鸾连忙道:“那就……一起动手?”
随着这一句话落地,那些王氏的执事娘子们,各找地方把手里捧着的托盘放下,就立时把萧摇光团团围了起来。
有扒她衫裙的,有脱她绣鞋的,有调弄脂粉的,还有拔她髻上祥云乌木簪的,更有发号施令,指使萧家丫头去打水的。
萧摇光本就处在震惊荒诞的情绪里,这会儿又被七手八脚的摆弄,更是懵了。
跪在廊下的狄惠也懵了,待得看见平日里只做端茶铺床这些轻巧活的琼枝,亲自捧着一盆水送进卧房,心窝子闷闷的痛起来。
她陪伴着长大的五娘子要被活活勒死、毒死,送去给人殉葬了……
不、不,她的五娘子,通达聪慧,美貌鲜妍,不该是这样的归宿。
狄惠爬了两下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到赵鸾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凄声道:“大娘子,我们五娘子有美貌,可以、可以献上,可以笼络,可以为郎主、为您的大郎君铺路用,不要让她去殉葬,求您发发善心,饶她小命吧。”
赵鸾听了,顿时脸热,连忙去看王氏的执事娘子们,见她们仿佛没听见,顿时放下心来。峨眉一拧,就低声叱道:“满嘴胡吣,我看你是失心疯了。来人,拉出去,堵住嘴关起来。”
狄惠蓦地抱住赵鸾的腿,哭道:“我们娘子还有……”
“阿姆,别求她了。”
此时,一个执事娘子已经为萧摇光梳好了发髻,戴上了凤冠,正在往她发髻里插步摇钗,时间紧迫之下,动作仓促,手法粗暴,扎了她头皮一下子。
那一点刺痛令萧摇光彻底醒悟过来,闻听大娘子要把狄阿姆关起来,一把攥住步摇钗,拔下来抵住自己的脖子。围着萧摇光的执事娘子们见状,顿时都不敢乱动。
“能以王妃之尊殉葬,是我的福分。我可以死,狄阿姆和福满不可以。”萧摇光看向狄惠,看着她抱着赵鸾的大腿无助哀哭,长叹一口气,才继续道:“阿姆别哭了,她虽是大娘子,也改变不了什么。阿姆,我要走了,原本答应要为你养老送终的事情做不到了,萧府怕也容不下你了,我问大娘子要来你和福满的身契,你们离开这里,到外头讨生活可以吗?”
狄惠心里也明白了,于是放开赵鸾,慢慢站起来,一瘸一拐走到萧摇光面前,泣声道:“咱们早就说好的,你出嫁,我要陪着的,你既嫁去鲁王府,我得跟着你去。”
“那就送我最后一程。”
接着,萧摇光调整坐姿,让自己坐的舒服一些,满屋子找了一圈,便在桌子底下瞧见了不知何时躲在那里,满眼包泪的福满。
“福满,你是有福气的丫头,往后还跟着阿姆,替我孝顺她,可好?”
福满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走到狄惠身边抱住她的手臂,使劲点头之时,眼泪乱飞。
萧摇光笑了一下,随即看向赵鸾,“大娘子,除了狄阿姆和福满的身契,我还要十两碎金。”
赵鸾挥手,示意琼枝照办。
琼枝急忙提裙而出。
萧摇光自己把步摇钗插进发髻,就对拿着绵粉扑的执事娘子道:“好了,请继续帮我上妆吧。新娘都化什么妆?”
王氏的执事娘子们纷纷动起来,拿绵粉扑的娘子赔笑道:“梅花妆是最时兴的,这就给您装扮上。”
“多谢。”
一刻钟后,梅花妆画好了,萧摇光的耳朵上也有了一副花丝嵌宝金葫芦坠子,脖子上也有了嵌八宝赤金璎珞圈。也穿上了缠枝莲纹红短衫,配宝相花绿绫裙,外罩一件凤鸟纹织金大袖绛红衫,臂上挽着贴金绿纱披帛。
端得是妩媚风流,雍容华贵。
赵鸾定睛细看几眼,既觉得难以置信,又觉可笑,心里很是看不上,“五娘子啊,你要是早把美貌显露出来,早两年就有去处了,何至于赔上小命。这可真是心机用错,一切成空。”
这时,窗外传来愤愤“跺脚”声,赵鸾循声望去,就瞧见一张嫉恨的脸。
萧摇光不去看也知道,定是萧缨躲在那里幸灾乐祸。
但此时,她谁也不放在眼里,只觉得浑身轻松。
一时,琼枝拿了身契和金子来,萧摇光接在手里,交给狄惠。
就在这时鲁王府来人了,催命似的催着新娘登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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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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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002章 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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