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有所隐瞒
吐槽掷地有声，内容离奇非常，全场唯二没有医学背景知识的炎佐和游子龙一时间陷入了迷茫。两人原本各自黑着脸，浑身杀气，此时却同步地睁大眼睛，迷茫地眨巴眨巴，露出两脸惊愕。
可在场的其他人，却都是紧紧皱起了眉头。众人的视线死死盯着文静，像是一道道锋芒，带着质问、带着愤怒，似要将她刺穿。
文静静如雕塑，低下头，视线下垂，大半五官藏在口罩之下，沉默着没有回答。
炎佐偏了偏头，朝着身边的医生露出一个“你们在打什么哑谜”的眼神，那医生当即上前一步，并未压低嗓音，解释道：“钙离子在人体内并不只有维持骨骼健康的功能，它还作用于心肌细胞和血管平滑肌细胞。”
游子龙没懂，歪头茫然。
炎佐没动，看样子也没懂，只是表示得体面些。
那大夫朝着文静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们遇到低血压的病人，首先考虑的失血、脱水、感染、过敏。而这位——女士，如此真知灼见，一眼就能看出病人的情况，实在是要谢你，为我们指出了一条明路。”
说完这一句，她才转而继续对炎佐解释，“好比说，临床上有一种常见的药物，是钙离子通道阻滞剂，用于降血压。”
“现在看来，病人的波动就是由这一类药物引起的。”
“注射钙剂是为了对抗这种降压药。可以理解为毒药和解药。”她顿了一下，“是咱们计策起了作用——而这位女士并不希望杀死病人，所以急急忙忙过来解毒。”
是她自投罗网。
文静慢吞吞地摘下了口罩和帽子，扔在地上，发夹被帽子带了下来，她索性甩了甩头发，将乱糟糟的头发捋顺，腰杆子也像是在那一瞬间挺直了。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你在技术部有人，能登陆病历系统、能拿到门卡权限。但是作战部也有这方面的人。”关燕抬手摸了一下耳机，切断了蓝牙连接，通讯器被切到了扬声器模式，“喂，天儿，该你表演了。”
“啊，表演什么？”通讯器那边传来一个女声，是沈让麾下一组一队的夏天，嘴里好像在吃什么东西，咔哧咔哧的，听着酥脆得很。
不远处有个少年的声音，是夏小满，“姐，这人还没醒，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忘了技术部的都是一群弱鸡，下手的时候没收着……”夏天有几分尴尬，对着通讯器解释了几句，“那病历系统就是屎山代码，看一眼我都嫌脏眼睛，就直接过来技术部这边用他们的后台了……这位晕了半个多小时了，要不一会儿拖到医疗部你们给看看？”
关燕翻了个白眼，掐断了通话。
炎佐神色柔和了几分，像是想到自家幺弟与这些人生活在一起的样子，不由的感到欣慰。朝城的人与北舟城不同，人和人之间，比炎家内部还要更像家人。
除了这个文静。
“文医生，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严冬怨气一点没消，还比较能抓得住重点，黑着脸问出一句。
文静向他转过头去，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我不想让他死，但不想让他走。”
说完这句话，她的目光从严冬身上掠过，落在了病床上。沈让闭着眼，似乎对身边这场闹剧无知无觉，既没有为他们精彩的布局鼓掌喝彩，也没有对文静的作为表示出半点伤心难过。他只是躺着，像是已经完成了安排，可以安心地杀青落幕。
文静看着他。
她的目光一开始是难过的，又渐渐凝实。面对沈让，她反而没有感受到先前在处置室做手脚的心虚，也没有被人揭露恶行的难堪或是愧疚，甚至没有愤怒和失望。她单纯地想着——沈让的身体怎么样了？听他们的语气，自己动的手脚并没有对沈让造成太大的伤害，是吗？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很快，她又盘算起来——如今，这些人发现了自己的手法，如果迅速纠正沈让的用药，是不是意味着沈让很快就要离开朝城了？可是，沈让怎么能离开朝城？这些人分明什么都不懂，明明最终的答案就近在眼前了，她怎么可能允许沈让这个时候离开朝城！
她的眼神突兀地变了，她死死盯着沈让，眼神炽烈、神色凶狠，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
游子龙骇然，一步跨过来，挡在沈让的床前。
文静的视线受阻，顿了一下，迅速地抬起来落在游子龙身上，随后把游子龙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很快，她发出一声嗤笑。游子龙震惊地往后缩了缩脖子，硬生生挤出个双下巴，他顾不上愤怒，只是充斥着满满的不解，愣了半天，干巴巴问出一句，“……喂，你这个精神状态还好吧？”
文静收了笑容，目光寒冷如刀，落在了他的脸上。
“连你——也希望把沈让送走吗？”
“真可悲。”她又笑起来，一步步向游子龙走过去，一声声质问，“你是他的哨兵，可他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你。你了解他吗？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对你隐瞒了什么？”
“你其实根本不了解他。”
“他懦弱、自私，还自以为是。”
“他不敢面对现实，不敢承认他做错了。他从来不顾身边人的感受，自以为是地安排好了一切，他觉得吃饱穿暖就能好好活着，他觉得这样是在保护咱们——呵，他一直都是这样……”
不止是游子龙，在场每一位都是一头雾水，只觉得文静大概是得了失心疯。可文静却一副看疯子的模样看向了游子龙，她伸出手，食指指着游子龙的鼻子：
“游子龙，你今天拦着我，把他往外人手里送，明天后悔的一定是你自己。”
“到那个时候，局面就不是这样了。”
炎佐的眉头向下一沉。
游子龙脸色难看得要命，平日里他对沈让那叫一个百依百顺，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笃定地相信着自家向导就是这个世界上顶顶聪明顶顶好的人，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是顶顶好，那也轮不到任何人诋毁辱骂。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隐瞒了什么？他为什么不能去北舟城？”游子龙神色紧绷。
文静说话遮遮掩掩的，他听不懂，可又忍不住相信文静大概真的知道些什么。
他有时候觉得，对于沈让，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得比自己更多。
病床上的沈让忽然咳嗽起来。
他插着呼吸机，咳嗽的声音很奇怪，更像是气管痉挛似的喘息，嘴唇微微张开，下颌颤抖，却并不能使上劲。连严冬和关燕都尚未注意到，游子龙却一下子蹦起来。
沈让醒来的时间太微妙，以至于迟钝如游子龙也意识到了，他是真的不愿意文静说出什么。可游子龙什么也没问，只是扑到床边扯了纸巾接在沈让嘴边，另一只手轻抚他锁骨下方的胸口，一下一下，“加油，把痰吐出来。”
监护仪上的数据又乱了，滴滴嗒嗒的警报声响起。
沈让喘了几声，半张开眼，无神的双目对着天花板。气管插管毕竟是异物，刺激气管，他每次醒来想要开口说话，都得和气道里的丝丝拉拉的痰液做上好一会儿斗争。游子龙拍着他胸口，好一会儿才帮人顺过一口气，沈让歪着脑袋靠在他攥着纸巾的手上，眉宇间是沉重的疲惫。
他口唇嗫嚅。
游子龙连忙凑过去，“我在呢，让让想说什么？”
“好吵。”沈让艰难地挤出两个气音，说完又闭上眼睛，眉头却没有展平。游子龙也皱着眉头，只觉得沈让的神色中有一种不寻常的倦意。
“都出去。”
沈让缓了片刻，低声说。
他的声音极弱，在这病房中被各种仪器的噪音淹没。游子龙转过头来复述了一遍，炎佐眉头一挑，却没说什么，带着先前关燕塞进手里的盐水袋、空药瓶和注射器转过身。医疗组众人退开几步，分立走廊两侧让出一条路，也没再围上病房门口。严冬却没动，他顶着一双黑眼圈，操着一份完全不属于他责任护士的心。
“醒了？什么时候醒的？事情听到多少？怎么处理？”
沈让沉默了很久，久得人们都以为他又睡着了，他却开口了，“交给喻诚。”
“我不去！”文静忽然大声反驳。
“沈让。”
她从齿缝之间挤出这个名字，牙齿微微打颤，磕碰着发出刺耳的动静，“为什么你宁愿重用喻诚，也不愿意信任我？”
“别闹了，文静。”沈让说。
文静大笑起来。
“闹？我什么时候闹了？在你眼里，我做的事情就是小孩在胡闹在过家家，是不是？”
“十多年了，你平等地对待过我吗？”
“我真羡慕喻诚，你讨厌他，但是你尊重他。还有风宁，你管教她，重用她。我呢？你其实恨我是不是？你恨我，但是又不得不保护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以为我知道真相会崩溃自责，会对你感激涕零？你错了。我崇拜过你，误解过你，原谅过你……但是现在我恨你，恨不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我也是别人口中的天才，我也有我的追求，我不需要缩在乌龟壳里苟活一辈子。”
“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看一看我。”
文静字字泣血，声音尖利。游子龙惊呆在一旁，插不上嘴。却见沈让对着文静的方向偏了偏耳朵，语气中带了几分自嘲。
“抱歉，我是个瞎子。”
游子龙：这个文静到底在说什么梦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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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第三百六十四章 有所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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